慕容琛剑眉微皱,“这两句诗听起来太过感伤,不符合此情此景。”
萧婵用手捻着自己头上的发辫,一圈一圈地在掌心搔着,“我肚子里墨水少,能说出来两句就行了,哪及太子殿下文韬武略。”
她说的是恭维话,慕容琛听了不由得有些怒,“你从哪儿看出来本太子文韬武略?”
萧婵张了张嘴,想戏谑慕容琛一番,把他方才说的淫词艳诗说出来,忽然发现好像不太合适,于是改口道:“太子殿下的《治国论》我看过了,里面所言所述,都是嫔妾把脑袋想穿也想不出来的。”
慕容琛笑了笑,“是吗?”
萧婵道:“是,嫔妾所言句句出自肺腑之言。”
慕容琛已经有些疲惫了,他微微合上眼睛,“是不是肺腑之言不要紧,只要不是违心之言就好。”
萧婵见慕容琛神色倦怠,似乎不太想说什么,于是也不再说话了,只是睁着一双大眼睛仍然睡不着,愣愣地看着头顶的黄色流苏微微晃着,心中响起曼枝说的那些话,微微有些惆怅。
惆怅时又叹了口气,慕容琛再次惊醒,忽然翻身坐在她的身上。
萧婵大惊,“太子,你干嘛?”
“既然睡不着,那就来做点事情消磨时间,免得你总是吵的本太子也睡不安稳。”慕容琛冷冷道。
一夜之间翻云覆雨太多遍,翌日起来萧婵已经浑身酸痛,叫曼枝过来打了水帮她沐浴,洗净后便见紫苏从外头进来,送来一个托盘。
萧婵看着那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盒子,她用手指勾起打开,见里面竟然躺了一对护甲。
萧婵怔住,紫苏说道:“太子殿下今日晨起见主子手指指甲破裂,特意让内务府的人送来这套护甲。”
原来这里的人也用护甲,只不过以前没有见过那些后宫嫔妃们戴过,所以萧婵并不知道。
一旁的卫恬笑着说道:“本朝是不流行这些的,想必是太子殿下去了北漠,看见北漠的女人们都喜欢戴这护甲,所以才让人送来的。”
萧婵勾唇,原来如此!
她将护甲戴在手指上,心中不免有些开心,曼枝见她如此开心的模样,想到她必然是已经十分喜欢慕容琛了,不由得心中凉凉。
萧婵去给锦乐妃请安的时候,沈婉卿,柳柯也都在,几人见萧婵手指上的护甲,都觉得很新鲜,只有锦乐妃听说过,笑着夸慕容琛对萧婵很上心,萧婵笑着将袖子扯了扯,却怎么也遮不了手指上的护甲。
沈婉卿见状,说道:“既是太子殿下的心意,那萧妹妹可一定要好好珍重。”
萧婵道:“谢谢姐姐提醒。”
沈婉卿又扭头看着锦乐妃,对锦乐妃说道:“娘娘,听闻太子殿下此番回京,路上还遇到了一个姑娘,打算叫那姑娘进宫当侍女。”
这件事情萧婵没有听过,柳柯也不知道。
但见锦乐妃的神色,应当是已经知道了,锦乐妃端起茶盅,轻轻抿了口茶水,淡淡道:“外头来的女子,身家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本宫会派人去调查她的。”
沈婉卿点点头,锦乐妃又道:“不管怎么样,这次太子出宫遇险,那女子也是对太子有恩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怠慢了她,原本本宫是打算赏她些金银珠宝,让她自己安顿的,可是她父母都因为这次的事情被杀,她也成了孤女一个,又非要跟着太子,本宫与太子自然也不是忘恩的人,这次就让她入宫吧!”
几人都没有说话,出了雨轩殿后,便一起回东宫。
沈婉卿走在最右边,柳柯夹在中间,萧婵走在最左侧,三人之中,每一次沈婉卿都会微微往前走一点,而萧婵与柳柯则跟在后面半步远的距离。
萧婵还在想那个女子的事情,只听见沈婉卿扭头看着萧婵,见她手上戴着护甲,轻笑道:“萧美娣身子好了,可以侍寝了?”
萧婵勾唇轻笑,“是。”
沈婉卿心中很是生气,可是不得不带着笑容,说道:“希望那个女人进宫以后,太子殿下还能这么惦记着你,也免得浪费你这副得意的模样了。”
平日里萧婵定会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哄着沈婉卿,可是到今天她也懒得说了,这时柳柯忽然说道:“以往,太子殿下也是有侍寝婢女的,说得宠的婢女,现在东宫里也有,只是上不得台面罢了。”
沈婉卿笑了笑,“就那些婢女?呵呵!”
她虽然不说,但萧婵与柳柯也明白,沈婉卿从来就没把那些婢女们放在心上过,况且每个皇子成年时房中都会有****的丫头,其中难免有两个资质尚可的被皇子看中,倒也未尝不可。
萧婵想着要去给太后请安,便和柳柯与沈婉卿分道而行。
寿康宫里,慕容言也在。
慕容言很有孝心,时常来给太后请安,太后年纪大了,又曾在宫中经历过那么多的变故,什么事情都能看透,对于慕容言,她明里暗里都警告过,慕容言也一直小心翼翼行事,并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她对慕容言,也就多了几分同情。
毕竟同样是皇子,地位却不同,慕容言是所有皇子里面最可怜的了。
给太后请安过后便出了寿康宫,萧婵看见慕容言站在寿康宫前的柳树下,远远地正看着自己。
她心里一拧,曼枝在一旁说道:“二殿下有话想对您说。”
萧婵点头,提起步伐朝着柳树下走去。
此时萧婵风头正盛,而慕容言的地位则越来越低,俩人见面私下说话本就于理不合,好在俩人本就是兄妹,见一面也未尝不可。
“殿下。”萧婵走近,轻声喊道。
慕容言点点头,静静地看着她,风拂过柳叶在他的发冠上轻轻飘荡着,他眉目如画,却清瘦了很多,如此一来也减少了眼里的凌厉之气,多了几分淡薄。
慕容言始终不说话,萧婵有些忍不住,她问道:“殿下许我一年以后出宫,如今一年时间已过,殿下打算怎么做?”
慕容言勾了勾唇,清朗一笑,“还以为如今你深得太子喜爱,已经不想出宫了。”
“怎么会不想出宫?我身边发生了这么多事,几次三番差点要了我的性命,我没有还击的能力,也没有还击的手段,我只有期盼一年以后能够离开这里。”
慕容言敛住笑容,与她对视,“你说的对,我也没有还击的能力和手段,你可以逃,但我不能逃。”
萧婵往前走一步,微微靠近他,拧眉问道:“怎么不可以呢?做个闲散王爷不可以吗?”
“闲散王爷?你知道成为这种人的下场是什么吗?”
萧婵没说话,慕容言仿佛无奈地笑了笑,“你不清楚我与太子之间的恩怨,如果你清楚了,就不会再跟我说这样的话了。”
“我与太子相处这么久,他除了疑心重以外,并没有其他不好的地方,况且他为了黎民百姓可以远赴北漠镇守,他的那本《治国论》也的确不错,只要百姓安康乐业,这天下是谁的,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萧婵话音刚落,慕容言忽然沉声道:“重要!”
萧婵没说话,慕容言的呼吸很粗重,他似乎很生气,“你进宫之前我就跟你说过,成者王败者寇,这天下是谁的,你或许不在乎,百姓或许不在乎,可是我们身在其中的人不可能不在乎,自古以来皇子夺嫡的战争都是腥风血雨,你死我活,谁都避免不了。”
他说话有些激动,但声音仍然压得很低,萧婵四处忘了一下,她见四面八方的不远处都有人守着,郭汜就站在最近的地方,她想慕容言敢在皇宫里说这样的话,应该也是布置好了,她不用操心。
萧婵抿抿唇,说道:“难道不争不抢就会死了?自古以来也有很多人,闲云野鹤,虽不被世人所称赞,没有建下什么丰功伟绩,但却可以躲避这种永无止境的没有硝烟的战争,为什么你就不可以?”
“我说过你不清楚我与太子之间发生过的事情,你不会明白,这不是没有硝烟的战争,这是一场生死较量!”
萧婵冷笑一声,“可是如今太子是太子,你想要取而代之,除非太子犯了大错,其他皇子又不堪大任,否则皇上怎么会看重你?”
慕容言神色一凛,萧婵一时口快将他的痛处揭开,他很难受,萧婵心里有气,忽略了自己的失言,“再者,你若是成功了,便可名扬千古,若是失败了,就要遗臭万年,你有没有想过,千年后被世人唾骂的痛苦?”
慕容言不以为意,“遗臭万年又何妨?”
萧婵别过目光,不再去看慕容言那满是野心的沉冷的目光,她心里有些凉凉的,“是,你们的天下,我不懂,可你们却要牺牲这么多人来做自己的棋子,亦或许是盾牌,那么这些人又何辜?”
慕容言终于稍稍冷静了一些,他道:“我知道你在宫中受苦了。”
“明处的利刃我还有办法可以对付,最可怕的是暗处的暗器,我没有办法应付。”
慕容言没再说什么,俩人之间一时之间只能听见风吹着柳叶的声音,柳叶簌簌落下,落在萧婵的头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