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婵从未料到,一向对她亲昵的慕容柔,会说谎来骗皇上。
而萧婵,也真正成了众矢之的,她听着屋外雷声阵阵,看见慕容傲愤怒的表情,又看见锦乐妃的眼神中有震惊,随即转为失落,而庄妃嘴角上扬,噙了一抹必胜的笑意。
她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再能扳回局势,逆转乾坤了,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慕容傲却已经不耐烦,挥了挥手,命人将她拖下去,杖毙!
萧婵听到“杖毙”两个字的时候,顿时觉得一口气提不上来,她听见锦乐妃在一旁为她求情,“皇上,事发突然,您还是让大理寺再查查吧,若是冤枉了好人,到时候后悔也来不及啊!”
庄妃蹙眉,与锦乐妃剑拔弩张,“怎么,锦乐妃还想偏袒这个贱人吗?是她自己叫九公主过来的,她以为教九公主说谎,公主就会听她的吗?”
锦乐妃怒道:“庄妃,明明就是你教了九公主说谎,还敢栽赃嫁祸给萧美娣。”
庄妃道:“我有没有栽赃嫁祸皇上心里头明白,锦乐妃,你一味偏袒萧美娣,到底是何居心?该不会这件事儿你也有份吧?”
锦乐妃被庄妃憋得说不出话来,慕容傲猛地一拍桌子,震怒道:“别吵了!”
萧婵觉得胸口气血翻涌,胃里反胃的不得了,猛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接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耳畔是滴滴答答的水声,萧婵做了一个太长太长的梦,梦里她生活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地方,但她仍然身处古代,这处庄园有山有水有花有鸟,春意盎然,生机勃勃,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裙上点缀着蓝色的蝴蝶,在草坪地玩耍着,只见不远处有人在朝她招手,“孩子,过来,到娘这儿来!”
萧婵开心地跑了过去,扑在了那人的怀里,但她怎么也看不清楚这个人的脸,她用力地擦眼睛,擦的眼泪水都出来了,却还是没能看清楚这个人。
后来她又梦见自己坐在马车上,那个女人抱着她,跟窗外的人道别,女人小声地哭着,“老爷,您一定要万事小心!”
马车一路颠簸,她却怎么也没有办法清醒过来,她真想看看眼前这个人,这个人穿的衣服很是华贵精美,不像是她的母亲云珍,倒像是其他人,一个她很熟悉的人。
耳畔那滴滴答答的水声消失了,她的鼻尖萦绕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主子?”曼枝的声音响起,萧婵拧眉,她还没死吗?
她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开始是模糊的,可是逐渐就变得清明起来,萧婵看着曼枝坐在一边,手里端着一个碗,碗里腾腾上升着雾气,她没说话,曼枝脸色很难看,压抑住自己哽咽的声音,“您喝药吧!”
萧婵想起刚刚在昭宁宫发生的事情,恍如初醒,对曼枝说道:“刚才我……”
她的声音很沙哑,说一句话都要费很大的劲儿,“皇上……我……”
萧婵一时之间头脑很混乱,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曼枝跟着她的时间长了,知道她想说什么,于是说道:“您放心吧,皇上暂时不会罚您的。”
萧婵一怔,愣愣地看着曼枝,心中疑惑不解。
曼枝的勺子在碗里舀了舀,压抑住心中的酸涩,方将萧婵晕倒过后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二殿下得到消息,早就在宫外候着,听说皇上要将您杖毙,立刻冲进了昭宁宫,要将你救出来,皇上雷霆大怒,下令要将二殿下一同严惩,他也怀疑到了二殿下的身上,幸好锦乐妃求情,让皇上三思,皇上又忽然头痛,才将这件事情盖了下去。”
萧婵默默地喝着药,听着曼枝说的话。
“锦乐妃让人把您送回了瑶光殿,而二殿下……一直在勤政殿外跪着,不曾起来过,皇上清醒后,便将二殿下痛骂了一顿,并且让大理寺好好调查二殿下,二殿下最近都不用来上朝了……”
萧婵鼻子酸酸的,眼前一阵模糊,泪水簌簌落下,滴在了碗里,融入到那黑漆漆的药汁当中去。
“后来因为您在昭宁宫上呕血,锦乐妃便宣了太医来,太医为您把脉,主子,您有喜了。”
萧婵一怔,猛地抬头看着曼枝,她的唇上还有黑乎乎的药水,而她听到这消息,实在是太过惊讶,手一抖,药碗被打翻,药水都洒在了被子上。
曼枝的语气里却没有那么多的惊喜,她目光沉沉地打量着萧婵,“您真的不知道自己有喜了吗?奴婢伺候您这么久,您的葵水一直很准时,可是这一次,却有三个月未来了。”
从慕容琛离开至今,确实已经有三个月了。
萧婵的经期确实一直以来都很准,一开始推迟了五天,她都觉得是正常现象,可是到了后来推迟了十天,她就觉得有问题了。
萧婵经常出宫,于是在去宫外的那段时间,想摆脱曼枝去问大夫,可是曼枝成天跟着她,她根本没有办法摆脱曼枝。
如此一来,她便只能默不作声,一来她不能确定,毕竟她和慕容琛之间只有过一夜,而且,慕容琛是将那白色的液体遗留在了床单上,按道理来说她是没有办法怀孕的,所以她不敢确定,二来如果她真的怀上了,被沈婉卿知道了,那这个孩子一定留不住。
她只能保持沉默,每当曼枝问起的时候,她就会说自己最近这阵子晚上被子没盖好,可能是着凉了,导致经期延后了之类的话。
同时,在饮食方面,她也十分注重,怕吃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导致小产。
听了曼枝的话,萧婵连连摇头,一脸惊讶,“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点儿怀孕的症状都没有啊!”
曼枝见萧婵脸上只有惊讶的神情,似乎并不是很欢喜,眼神里仍有考究,“真的吗?难道真的不是您早就知道自己怀孕了,也偷偷查看过医书,知道孕妇不能吃薏米,所以才故意做带有薏米的食物给九公主,好让九公主拿给梅妃吃?”
萧婵浑身一颤,错愕地看着曼枝,“难道皇上是这么认为的?”
曼枝表情沉重,很是绝望,点了点头。
萧婵的手搭了下来,搭在棉被上,感觉有些烫,“嘶”了一声,曼枝才注意到她将药碗打翻了,连忙帮她把棉被给拿了起来,重新又换了一床。
好在药水也不算特别烫,萧婵只是感到有些凄凉,有些难过,她的心很冷,手上碰到再烫的东西也依旧觉得冷。
曼枝前前后后为她忙碌了一番,见萧婵的神色始终淡淡的,便也只是坐在床头,一言不发。
俩人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了好久,曼枝才开口,率先打破了这层尴尬的安静,“这个孩子,是太子殿下的,虽说您不应该怀上太子的孩子,但是不管怎么说,这孩子在关键时刻,救了您一命。”
萧婵没说话,曼枝又说道:“皇上知道您怀孕了,下令禁足,不许外人进入瑶光殿,也不许您出去,只准在此养胎,等梅妃流产一事查出,如若与您有关,那么生下孩子之后,仍然是杖毙,如若与您无关,便可沉冤得雪了。”
萧婵听着曼枝说的话,觉得很可笑,也觉得很心凉,很痛苦,什么叫这个孩子本不应该生下来?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理解母亲疼爱孩子的心情,不管她喜不喜欢慕容琛,她现在怀了慕容琛的孩子,如果有人要把她的孩子打掉,她一定会跟那个人拼命的!
“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萧婵翻了个身,脸朝里面,淡淡说道。
曼枝站了起来,帮萧婵将被子掩好,又说道:“奴婢知道,主子您已经对太子殿下动情了,加上现在又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可是您想想,二殿下为了您不顾一切,他原本就不招皇上待见,现在……”
曼枝说到这里,不再说什么,只是帮萧婵将床幔放了下来,自己悄悄地退了出去。
萧婵睁着眼,眼前的流苏晃动着,她的心也在颤动着,滚烫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她觉得很辛苦,很痛苦,咬着被角不出声,枕头和被子都****了一片。
她听见外面传来的阵阵淅淅沥沥的雨声,春雨贵如油,可是春雨也真是惹人厌啊!
她坐在院子的凉亭里,望着娇花经不住风吹雨打,柔弱地被拍打在地面上,她真是心疼这些花儿,更心疼那些还含苞未放,却已经香消玉殒了的花儿,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片浮萍,在大海之中飘摇不定,真希望有人来帮她一把,真希望有人是她人生的引航灯,带着她穿越风浪,带着她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是她没有人可以诉说心中的苦,紫苏和卫恬是太后派来的人,曼枝是慕容言的人,她随便一个动静,曼枝都会看过来,她觉得自己像是生活在所有人的监视之下,她所有的行为,都被人窥见。
就像一个人没有穿衣服,任由别人将她从头看到脚,把她的心都给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