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日,本市五星级威格尔大酒店。
七楼豪华包房内,杨叔杨振军正在招呼几个很有名望的大富商,其中一个是西部某省的煤矿老板,身家不可臆测。邹子龙和李柄火当然是在座的。外头大厅、偏厅也开了满满的三桌,熊四海、王启志等一众跟班人数虽多,却悄然无声。
邹子龙以前也出席过这种大场面,但今时不同往日,他必须以董事长的身份一尽地主之谊,可把他搞得紧张无比,连头颅也抬不起来。杨振军经验丰富,一切客套寒暄皆打点得十分周到未曾失礼,只见他举起酒杯,说:“诸位朋友,来,先干一杯。”
“好!”大家轰然响应,齐齐举杯昂首喝下。煤矿老板姓范名贤才,他眼光一转看着邹子龙说:“咦?邹董怎么不喝?”
邹子龙尴尬一笑,望向杨叔。杨叔哈哈一声:“范老板,邹董身体还没康复,便允许他以茶代酒怎么样?”
范贤才叹气说:“邹董家里的事情我也略听一二,真是不幸。”
李柄火站起来接了一句:“范老板,我来代邹董喝。”再干了一杯。
“好!”在座的人都是喝彩。运输业大王吕海涛亲自拿起了酒瓶子,李柄火赶紧抢过:“在座都是贵宾,这些粗活我来做。”吕海涛不肯,两人争来争去,杨叔等在旁插话,场面又热闹又融洽。邹子龙缩着脖子偷偷打量,只觉全身都不舒服,直想早早回家。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题更多了,天南地北聊了一阵,范贤才等自然是顾着邹子龙的面子的,几乎每句话都邀请他参与讨论,但他懂个什么?还好杨叔口才便捷兜得顺顺当当。
席间金融界巨子谢永业夹起一块鱼肉放进范贤才的碗里,说:“范老板呀,这条大海龙是早上刚刚运到,你尝尝鲜。”
“哦?”范贤才咀嚼几下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好味道。我在西部山珍吃得腻了,所以特别喜欢吃海鲜,这条鱼不错。”
李柄火说:“西部的海鲜比较少吧?以后范老板多些来这边,我天天请你吃。”
杨叔摇摇头,说:“西部的海鲜也不算少,以范老板的身份要吃还不是容易得很?只不过嘛……海鲜这玩意就得讲个‘鲜’字,一旦离开海里,无论怎样打氧怎么伺候,味道始终差了点。”
范贤才一拍掌说:“不错,说得对,就算快马加鞭运送,到了我那边也变了样,只能称为未死的海鱼,不能再称海鲜。”
谢永业哈哈一笑,对着吕海涛说:“你这个运输业大王不够朋友呀,应该每天专门为范老板运些新鲜货才是嘛。”
范贤才插嘴说:“指望他?他那些车队爬得像蚯蚓似的。”
“哈哈。”大家笑了笑。吕海涛说:“说起这件事儿,我还真的另有想法。范老板呀,以前呢我专门做货车的生意,如果能办个航运什么的,你说是不是强些?”
范贤才说:“哟,有想头。”
谢永业说:“吕老板真有雄心壮志。”
李柄火说:“运输大王果然是运输大王,哈哈。”
大家都是赞扬,吕海涛嘻嘻一笑:“范老板,要是这事办成了,你的海鲜就不用愁了。”
范贤才说:“呵呵,到时天天给我运些过来。”
吕海涛说:“不过这事儿嘛有点麻烦。”
范贤才说:“哦?”
“去年我就琢磨着办了,托人问了话。本来呢,国家这几年是有政策扶持民间航运的,但不知为什么我的申请迟迟批不下来。范老板,你上边人面不小,要是能帮小弟打听打听,小弟感激不尽。”吕海涛说着,举起了酒杯。
范贤才一拍掌,接着也举起酒杯说:“小意思,我回头就帮你问。”
吕海涛大喜:“哎呀,谢谢了,来,小弟先干为敬!”
谢永业说:“吕老板,你和腾龙集团一直有业务来往,可算是垄断了本市的运输生意,这次有没有预邹董的份儿?”
吕海涛说:“以前和邹老先生谈过这事儿,他也赞成得很,不过……”
大家都看着邹子龙,邹子龙心中一慌,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问杨叔。”大家听了一愣,杨叔打了个哈哈:“这是件大事情嘛,从长商议,从长商议,来,我们喝一杯。”
在场的都是老江湖了,面不改色陪着喝了一杯。
杨叔说:“其实今天约各位来呢,最主要是有件事和大家商量一下。”他停了一停,见几人都在凝神倾听,便把邹子龙一拉站起,接着说:“邹老先生的事儿大家都知道了,邹董年纪尚轻什么都不懂,性格也有点内向,这是毋庸讳言的。以前大家与邹老先生都是深交的好朋友,希望大家念在旧日的情分上,多多提携后辈。来,邹董,敬各位前辈。”
邹子龙战战兢兢地举起茶杯,迅快瞄了一眼又低下头,小声说:“各位……前辈……请……”
“哈哈,请。”
“喝!”
“来来,干杯。”
三人站起来举杯喝下,彼此间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都是慨叹:“龙生九子,子子不同,父亲威风八面叱咤风云,想不到生个这般的儿子。”
杨叔与李柄火心中何尝不是叹息?但又有什么办法?唯有尽心扶持,于是两人接着与大家应酬,勉强撑住场面。邹子龙是有自知自明的,感到又羞又愧,一个劲暗念着赶快结束离开大吉。
这时杨叔又说:“吕老板,至于民航的事儿,如果有了眉目,我们腾龙集团很乐意与你合作,毕竟我们是老伙伴了。”
吕海涛呵呵一笑:“那是当然的,有钱大家一起赚嘛。”他眼珠一转,说“以前我就和邹老先生谈过,不过恰巧他与澳门那边闹得很不愉快,所以这事儿就耽搁下来了。嗳,现在两边的问题都解决了吧?”
杨叔说:“解决了。”
吕海涛说:“哦,不过我听说霹雳火躲在泰国,你们还有联系吗?”
杨叔呵呵一笑,心想:“这只老狐狸,怕受我们连累便到处打听,还向澳门那边吹风说与我们没关系,当我不知道吗?”嘴上说:“我们没有联系,上次有人嫁祸的事儿已经完美结束,虽然与霹雳火结下仇恨,但他满身孽债缠身,而且GA搜查得很紧,除非他不露面一露面就完蛋大吉。”
“哦,呵呵。”大家赔笑一阵,李柄火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我们出来做生意那么久,谁都会有点不愉快的事情,最主要的是能够解决。”
谢永业点头说:“对,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杨叔想:“这不废话吗?”脸上陪着笑,说:“因此呢,腾龙集团现在安定繁荣,既没有资金的忧虑,也没有外敌的压力,吕老板,你素来重情重义,怎么也会帮忙提携一下邹董这个后辈的,对不?”
吕海涛赶紧说:“哪里的话,哪里的话?邹董年少有为,现在只是没上路而已,他日一旦摸着了门道,还不飞黄腾达直上青天?”
杨叔说:“吕老板过奖了,邹董,你应该谢谢吕老板的心意呀。”
邹子龙咧嘴一笑,连忙举起茶杯敬去,吕海涛当然干了一杯,脸上非常豪爽地笑,心中暗暗开骂:“一个笨蛋小子能有屁用?杨振军你再乱拍马屁老子也不甩你。”
范贤才在旁瞧得明白,说:“大家先别忙公事了,今儿个应该尽情畅饮不醉无休。”
“对,喝酒。”
“来,干杯。”
“范老板,我敬你的……”
大家熙熙嚷嚷又吵起来乱成一团,杨叔与李柄火身为地主自然不能失礼,一轮轮地喝了几圈,都是酒气上涌,面色通红。范贤才却极为海量,依然斗志旺盛举杯不断,笑得“轰轰”有声。邹子龙暗暗咋舌,想:“这些人喝酒比我喝水还要厉害,以后……唉!”
正当大伙吃饭高兴的时候,忽然门板“哆哆”直响,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