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王看，这条锦鲤，是前年琉球新上供的玉石红鲤，还有那条是绿石松，那条是素帛。”
她捏起一撮鱼食扔了下去引起一阵哄抢，随后轻笑出声道：“这些鲤鱼条条都是价值千金，身份尊贵，如今被养在这芙蕖道中却照样为了这几口挣命的吃食抢得你死我活。争相取悦这喂食之人。”
宋贵妃拍干净纤手中的饲料残渣，拿过一条蜀锦粤绣牡丹手帕擦了擦。一双丹凤眼散出的冰冷视线随意地从南宫璟身上划过。
朱唇轻岂道：“不知道卫王是喜欢那锦鲤，还是那喂食之人呢？”
南宫璟身形一顿开口说道：“儿臣素来不喜锦鲤更不喜作这些风雅玩意。”
宋贵妃的眼神褪去了表面上的风轻云淡在一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璟儿，你该喜欢，你必须喜欢，或者不管你喜还是不喜你都要成为那喂鱼的人。”
南宫璟瑟瑟抬头，艰难作答道：“母妃，儿臣不懂您的意思。”
“不懂？”宋贵妃似乎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走了两步，逼近卫王，道：“真不懂？本宫这是为你好，若等他日太子继位，你认为在这皇宫中还有你我母子三人的立锥之地吗？你让母妃怎么办？你让你弟弟德儿怎么办？”
南宫璟听到南宫德的名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母妃今日急忙传唤儿臣进宫，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与我谈谈弟弟吧？”
宋贵妃顿时面若飞霞，只是太阳穴边凸起的青筋破坏了整张美人脸。
对这件事她确实有私心，虽说南宫璟确实是她亲生骨肉不假，但自小由皇后抚养长大，总觉得与自己隔了一层。
而自己的小儿子南宫德，从小便被带在身边，自然是更加宠爱。她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无病无忧。可如今这形势下，为了保全德儿也只好牺牲掉南宫璟。
“你难道认为我只会为你弟弟想吗？皇上让你反省，让你回京不要再去东域边疆，你以为真的是那本奏折吗？他不过是忌惮你罢了。你如今威望大一分危险便多十分。你只有夺得帝位方能周全。”
南宫璟猛地抬起头，竟是这样！
宋贵妃冷笑道“怎么？这就受不了了？你可知早晨你被堵在门楼下是谁的杰作？”
南宫璟漠然地站在原地。
“哼，本宫知道你早已知晓，若你依旧如此执迷不悟地相信这皇宫里有什么真正的兄弟情，就连本宫也帮不了你。”宋贵妃眼角一挑，眼里嘲讽不言自明。
南宫璟垂首，袖中指节却已然发白，“母妃，若您说完了，儿臣就先告退了。”
“下去吧，本宫乏了。本宫希望你好好想清楚。”宋贵妃坐上了凳，闭眼假寐。
“儿臣早已想好。”南宫璟缓缓抬头，目光坚定。
见自己儿子如此冥顽不灵她更是气得捂住额头。
几乎咬牙切齿的吐出几字：“你走吧。”
“儿臣告退。”
无人知晓，南宫璟回到东宫画苑后，整晚不眠想了些什么。倒是只知他第二日天还未亮南宫璟便前往御书房。
身旁的宫人问道：“王爷更深露众，这离御书房还有段路，可要奴才为你备一顶轿子？”
“不用，你退下吧。”
从东宫到御书房南宫璟一步一步地将它丈量。他至少在这段路上还是自由的。在这段路上他的家国还在他肩上。
可是路总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南宫璟立在御书房的门口久久不能抬腿进门。
门口的柳公公走过来问道：“王爷这么早来，可是有何要事？要不要奴才帮您通禀一声？”
南宫璟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时似是放下了千斤重担。
“去吧。”
御书房门缓缓推开，南宫璟一步一顿，终是迈了进去。
坐在九龙纹紫檀太师椅上的南宫添虽已显老态，但皇帝的威严却依旧未减分毫，纵使对方是他的儿子，眼里阴骘却不减。
“你可是想好了？仍旧坚持要走，不愿留在京都与朕共享天伦吗？”皇帝说的话像冰碴子相互摩擦不带一丝感情。
南宫璟在地上一拜后方才抬起头来说道：“儿臣不孝，不知道体恤母亲的思子之情任意妄为，更请父皇责罚往后不能再为国家征战沙场。儿臣向父皇请愿收回儿臣护卫边疆的使命，收回赐予儿臣的兵符。儿臣只愿常伴至亲左右以报亲恩。”
听到南宫璟的话南宫添简直是有些喜出望外，他本以为还要颇费一番周折，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想清楚了。
喜虽喜但南宫添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如此甚好，吾儿且宽心好好生休养待养足精神再来保我河山，这才不愧是朕的好儿子。”
“儿臣谨记父王教诲。”南宫璟面色阴寒，似有苦涩。“儿臣告退。”
从御书房出来时太阳已经从黑色的天幕跃了出来。
照耀在绿瓦朱墙的皇宫顶上，亮得耀眼。但南宫璟却觉得眼前的这一幕还没有他来时的那一颗启明星来得光亮。
朝堂上南宫添带着胜利者的微笑坐在金光闪闪的五爪龙椅上。圣旨早已拟好，不动声色间便将南宫璟手中的所有实权尽数夺去。
所有这些换来的只是一个加赏万金的荣耀，另着了礼部快速选址建卫王府，好让卫王在京都有处独立的居所，所有规格可谓荣宠，享尽天恩。
“老三，你可真想好了？”
兄弟二人的对弈又开始了，南宫朱雀执子先行，似不经意的问了句。
“既然是父皇愿意看到的，臣弟便也只好如此。”南宫璟目光扫动棋盘，却下了一颗必输的步子。
望着被任人宰割的南宫璟，南宫朱雀手一颤，面色微微有些发白。
南宫朱雀虽紧闭已过，却还没被恩准复朝，皇帝究竟什么意思，无人得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卫王璟劳苦功高，以稚子幼臂扛我南照国土，朕心喜悦，但朕心更许天伦教子，不愈亲子苦寒，着卫王回朝，建卫王府，赏金万两，布匹珠翠，缎玉锦绣。以示皇恩，钦此。”
朝堂上，当那道语带堂皇的圣旨一宣。
慎亲王南宫凌如局外人一般面带微笑地看完了这出戏，望着他皇兄南宫添一副滴水不漏的模样心里实在是不屑，为了皇权竟不惜毁了自己的儿子。
下朝后，南宫璟有些漠然地走出朝堂。这时皇帝身边的柳公公走上前道：“卫王殿下，皇上召您去书房。”
南宫璟苦笑说道“好，我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