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凉风直直透进人心底,一阵风吹来,刺骨的冷,姹紫园中草叶随风四溢,到处翻腾。
南宫朱雀却立于风中,不为所动。银冠垂下的发带绕着发丝随风摆动,偶有两缕发丝晃过他的眼,他也未觉不适。
身上一暖,他顺手一捉,稳稳的握住了元惊鸿的手。
“这么晚了,殿下还不休息?”
南宫朱雀回过头,看着元惊鸿笑了笑,柔声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才走出来的。”
“殿下刚起身,我便醒了。”元惊鸿话一出口,又觉得说着自己似乎在床榻上离不开南宫朱雀一般,一阵娇羞,不由低下了头。
南宫朱雀却很满意她这般反应。轻轻拥住她,道:“皇叔近日到了同州,同州府丞司徒雄是母后的庶出弟弟,多年来行官嚣张,麻木不仁。若皇叔在同州稍作停留,他犯在皇叔手上,便惨了。”
元惊鸿听着他有力的心跳,缓缓抬眼去,却发现男人的目光悠远。不知在想什么。
她哑然开口道:“你在王爷身边安插了人?”
闻言,南宫朱雀瞟了她一眼,也不否认。只说道:“你说,若皇叔肯助我一臂之力,将这司徒雄捉拿回京来,司徒家再落个教管不严的罪名,岂不是没了翻身之地。”
元惊鸿闭上眼,身子却略有颤抖。
“这也是老三的意思,下朝后他还特意来提醒过我。”
随着他这话,元惊鸿抖的更厉害了些。
“怎么了?”南宫朱雀轻轻观察着她的脸色,“冷吗?不舒服?”
“我没事。”元惊鸿摇摇头。
却抵不过心里的恐惧和齿寒。
太可怕了。他们真的太可怕了……
叔侄兄弟母子算什么?
“料理了司徒,我很快就能给你想要的。”南宫朱雀轻轻吻向了元惊鸿的额。
我想要的?
元惊鸿惨淡一笑,暗叹自己实在不自量力。
她原以为自己也可以狠心如他们一般,不顾一切的去算计任何人,将所有人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以求目的稳妥。
可是当敏敏死在自己怀里之时,她才惊觉过来。
自己根本做不到。
做不到这般去视别人为鱼肉,也做不到去日日提防,时时算计。
“朱雀,”她埋进南宫朱雀胸膛,低声道:“你抱抱我吧,抱紧一点,我好冷……”
南宫朱雀微微愕然,将她的请求视作赤裸裸的勾引。
大手下滑,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拦腰抱起,便往回走……
营地渐渐随着深夜袭来都安静了下来,除了四周仍有警惕的值班的兵卫,处处的帐篷都已经歇明了。只有南宫凌和莫语嫣所住的营帐内还是灯火通明。
有人从里面掀开帘子探出身来,唤道:“王爷!”
南宫凌回过头,见是军医,又回转过身,问道:“怎么样了?”
“回王爷的话,那男的底子是不错的,所以伤的不算重,只是食用了过度的蒙汗药才让人有了可趁之机,下了毒手。那女的情况就不怎么乐观了。”
南宫凌点点头,踱步进了帐内。
一黄衫女子,头发凌乱,脸色乌青,脸颊上也有几道细细的伤疤,黄衫上已裹满灰尘和泥土,还染着块块污血,狼狈不堪。不过依稀可辨清的涓滴花纹和轩昂纹绣,透视着这女子应是个家世不错的世家小姐。
莫语嫣观察着她,回头向南宫凌报道:“王爷,这姑娘瞧着,倒像个世家小姐。”
说话间。
“咳咳……”床榻上的人咳嗽着,慢慢睁开了眼。
“咳咳……王爷?”那男子说话都很吃力,他眼神四处打量,看向南宫凌时定住了眼。
那男人并不瘦弱,若看容貌的话,年龄应与南宫凌相当。身材还算健硕,小麦色的肤色可以看出男子平日里常在做活走动,手上明显的厚茧应该也是个习武之人。想起军医所说他底子不错,料想应是个高手才是。
南宫凌一个眼神示意,白石便将男子扶了起来。
“先谢过王爷救命之恩……”男子靠在了白石身上,吃力说道:“小人名叫柳木言。那女子是我妹妹柳雅言,我们是同州人,柳家世代在同州经商为生。虽家底丰厚,但我们两兄妹自小便被家父教养甚严,商人以利为图,但不以谋利为命,虽能日进斗金,却不能一家独活。这是兄妹从小听到大的祖训。小人敢说,同州城内,柳家若算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可是……”
南宫凌脱下披风,自在的走至一旁的桌椅坐下,双手抱臂道:“你说便是,本王听着。无需顾虑。”
“多谢王爷……咳咳。”柳木言道了谢,猛烈的咳嗽了几声,眼神涣散,像在回忆似的,慢慢讲开了……
“自古以来,都说民不与官斗。可我柳家却犯了这个错……咳咳……”
莫语嫣听到了重点,也坐到了南宫凌身边,一边还示意身边的士兵外边把守着。
“自从新府丞司徒大人上任以来,同州城内米价暴涨,不止米,所有百姓日常所需,粮油,医药,甚至小孩子的布襟,样样贵的惊人。而且,我们商人所缴的税也没有了明目账细,都是由他贴文张诰出来,有时候……要缴的税甚至……甚至比我们一月的进账还多!”
南宫凌听到这里没有什么动作,越来越聚拢的眉间却很能说明他此刻心中的火气。
“久而久之,城内的生意人越来越少,难民越来越多。有些人还能勉强的摆点小摊,求口饭吃,不料……很快,司徒大人便出台了新政策,要求所有摊贩一缕要缴纳摊位费,不然就得被砸摊。那些砸摊的人……”说到这里,柳木言眼里再也忍不住,溢出了蹭蹭怒火,“就是杀害我们柳家三十六口的山贼!”
“山贼?”南宫凌伸出手触了下自己的唇角,轻声发问道。
柳木言一张脸上满是怨恨,厉声答道:“正是!那伙山贼早已与那司徒雄狗官勾结一气,替他做了不少坏事!如今,像我们柳家这般惨淡下场的已不是第一个!只是……”
说着说着,柳木言有些黝黑的脸上显出一副激动难忍的表情,竟一把掀开白石的搀扶,咚的一声滚下了床,猛地给南宫凌磕了个头,“只是他们不如我与妹妹运气好,遇见了王爷,大恩大德救了我们!”
南宫凌放下唇上的手两手相握,淡然的看了柳木言一眼,脸上看不出有多少情绪变动,只说道:“柳公子言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