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大戏楼也是上海比较出名的戏楼之一。李莲蓉包养的戏子叫如生，今年只有十六岁，长得眉清目秀，说话轻声细语，穿着一件白色的长袍，在面对展瑶几人时，脸上微微露出几分慌乱。
“你们……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他的声音很轻很低，如果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宋明不在，胖子就充当他们的代言人。只见他先将如生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着说：“这位小兄弟你不用紧张，胖爷我们不会吃了你的！我们这次来是有事想问你，还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们。”
“是……是……”如生的头低的更低。
“你跟王夫人认识多久了？”
如生神色一变，搭在双膝上的手蓦地攥紧，半响，他才轻声开口：“我……跟王夫人认识有五年了……但是……但是我们……”
五年了？
居然这么久。
“几位大人……其实我跟……我跟王夫人的关系并不像你们想的那样。”如生轻叹口气，“我从小无父无母，只有个姐姐将我带大，后来……后来我和我姐姐到了上海投奔叔叔，叔叔见我模样俊俏就想将我卖掉，姐姐为了保护我……死了。没了姐姐，我就离开了我叔叔，辗转几年来到明月戏楼做了小生。我认识王夫人的时候，正好是我叔叔来寻我，他说他已经将我卖了，可我跑了，他陪了对方不少钱，想让我补偿给他。我哪里有钱给他，就是那个时候，王夫人见我可怜才出手相助。从那以后，慢慢的我跟王夫人的关系熟识起来，她经常会点我的戏，包我的专场，我感激她，将她看做是我的姐姐……”
胖子挑眉，这可跟高冉的说法有些出入。
“我每次见王夫人她都是一副愁容，有一次我鼓起勇气问她出了什么事，她才哭着将她和王先生的事告诉我。”如生头垂的更低，声音却平缓清晰，“我很同情她，心里也有些气愤，为何王夫人这样好的女人王先生却不懂得珍惜……于是我们就……”
胖子冷笑，“你们就在一起了？”
如生点点头很快又摇头，倏地抬头看向胖子，说道：“我们不是那种在一起……我拿王夫人当我姐姐，她也拿我当弟弟。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心事，是知己……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
“那么知己先生，你知道我们此次来找你是为什么吗？”
“……我知道。我听说了王先生意外病逝，但我这几天都没见过王夫人……你们如果是来问我和王夫人的关系，我已经告诉你们了，你们还有其他事吗？”
胖子看了眼展瑶，展瑶无声地叹口气，清冷的眸光直射进如生怯弱的眼底，“有人告诉我们，王先生不是死于意外，而是他杀！凶手就是王夫人本人！如生，你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吗？”
“什么？！”如生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愤怒的情绪，“怎么可能？是有人在诬陷她！王夫人是个很善良的女人，她是不会杀她的丈夫的，你们休要胡言！”
“你说是诬陷，那你有证据证明你说的话吗？”
如生一哽，眼底布满焦急，“我……我就是证据！我与王夫人相识五年，她心里的苦我都知道。王先生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女儿，导致女儿意外身亡，可是王夫人心里也很难受啊，那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她比王先生更恨自己。这些年王先生待她越来越不好，她每天还要伺候他，只有有空的时候才能来找我，跟我说说话……几位大人，试问如果是王夫人杀了王先生，动机呢？更何况你如果她真的那么恨他，为何不早杀了他，非得等到现在？”
展瑶面色平静地看着他，“如生，王甲死的时候只有王夫人一人在场。她亦是报案人。如果她是凶手，将王甲杀死后，完全有能力处理好后面的事，然后等着天亮报案……”
“不是的……不是的！”
如生见展瑶眸色清冷地看着他，心里很急，他真的怕王夫人被冠上谋杀亲夫的罪名！可是他此刻又没有证据证明自己说的话。不免，有些灰败。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我……”
“我说！”猛地，如生的眼底迸发出一丝决绝，他看着展瑶，满脸肃穆地开口：“王甲不是王夫人杀的，是……是我！”话落，他长长地吁出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是我杀的！我将王夫人看做是亲姐姐，见她每日在家里受苦，王甲又如此对她，便心生不满，所以就动了杀心。”
此话一出，不仅是展瑶，白子轩都微微一怔，眸光沉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胖子拧眉，上下将如生打量一番，狐疑地说道：“你一个白面小生，还有勇气杀人？”
“为了王夫人，我愿意！”如生挺直背脊，面上一派坚定，他站起身对展瑶说：“人是我杀的，你们把我带走吧，不要再怀疑王夫人了。”
展瑶倒是笑了，“你是如何杀死王甲的？”
“我……我知道王甲有心脏病，所以就提前藏在卧室里，等王甲酒醒后就扮成鬼怪吓死了他。”
王甲的死因早已公之于众，大家都知道他有心脏病，也知道那晚他喝醉了酒。
如生说起这些并不奇怪。
可是扮成鬼怪吓死人……王甲真的这么不禁吓？
没等展瑶说什么，如生就继续说道：“我知道他那日喝了酒，就决定那日动手。我提前去了王家，在王甲的房间藏好，等王甲喝醉了进屋，我就装鬼吓死了他。”
外人只知王甲喝了酒发生意外，却不知他夜里还与李莲蓉发生过关系。
不过……
展瑶看了眼白子轩，后者会意，对如生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如生脸色一白，但是什么都没说，与白子轩去了巡捕房。到了巡捕房，将人交给小司，展瑶亲自对小司嘱咐了一番，而后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洋楼，颜如玉给几人煮了饺子，展瑶坐下沉默地喝了口茶，胖子不解地看着她问：“如生不是凶手，当家的你干嘛要把他抓走？”
“现在有两种声音，高冉说李莲蓉谋杀亲夫，如生说李莲蓉不可能杀人……而我们目前对李莲蓉是不是凶手这件事也抱有怀疑态度，既然如此，就让李莲蓉来证明她的清白吧。”展瑶轻声道：“胖爷，你一会儿通知宋明一声，让他明日一早就去找王夫人，告诉她如生的事，看她是何反应。”
胖子点点头。
展瑶本想根据李莲蓉的态度再进行下一步，谁知第二天她还没起，就被颜如玉咚咚咚的敲门声给吵醒了。见她开门，颜如玉脸上露出一丝愧疚，但还是开口说道：“大人，抱歉打扰你睡眠了。刚才巡捕房来人说，早上有人在码头发现了一具尸首，白大人派人来，说请你过去一趟。”
“干嘛让我去？”展瑶打着呵欠，白皙的小脸上透着不耐。
“听说，好像是那王甲的朋友——高冉。”
展瑶闻言，困意顿时清醒了几分，她轻叹口气一边揉眼睛一边让颜如玉帮她找衣服。收拾妥当后，坐上了白子轩派来的车，赶往码头。
是码头工人发现尸首的，此刻码头早已围满看热闹的人。
白子轩等在外面见展瑶来了，便上前迎她，而后一边走一边对她说：“早上搬运货物的工人在仓库外面发现高冉尸首的。巡捕房的法医已经做了初步鉴定，死者的死者时间不超过三个小时，死因目前还不确定，但是……”
“但是什么？”展瑶斜睨着他。
“依我看，跟王甲如出一撤。”
展瑶微微蹙眉，“他也有心脏病？”
两个人正说着就走到了仓库外，展瑶蹲下身掀开白布，看了眼高冉。只见他紧闭双眸，面色平和宁静，犹如睡着了一般，从面上倒是看不出死因。
在他的身旁还有个行李箱以及一张船票，船票已经褶皱不堪，却缺了一个角。
“他要走？”展瑶有些惊诧。
“是。我找人问过，高冉昨天白天买的船票去澳门，开船时间是昨夜凌晨两点。”
展瑶在心里算了下，凌晨两点，岂不是与法医初步断定的死亡时间差不多吗？难道说高冉一到码头就被杀？可是为什么要杀他？“白子轩，你怎么看这件事？”
白子轩勾唇冷笑，“有人不想他离开上海。”
“可是阻止的办法有很多，何故非要下杀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