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没有金疮药,所以只能用丝帕做了简单的处理,慕容千雪将车上的软垫都拿出来给沈溪垫着,掀开车帘看着在夜幕中不断倒退的景色,微微一叹:“也不知道那些大人们怎么样了?”
舒唐闻之,亦是三分忧愁气氛挂念染上心头:“是啊,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
当暗卫要带舒国公离开时,他不愿意,他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得之,我幸,不得,我命,总有要一个人留下来。”
所以,他毅然决然的选择留下。
舒唐知道舒国公为国的精神,可却自私的不希望他冒着生命危险留下。
命都没了,还如何为国为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不是吗?
这个话题一提起,车内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谁也不敢保证,在清心观的人,还能好好的,一时间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一片沉默。
听着车轮滚在地上发出“辘辘”的声音,沈溪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不禁想到远方正在剿水匪的慕容千慕,也不知道他如何了。同时心里有着庆幸,还好他离开了墨阳城,否则肃王造反,首要针对的便是他。
清心观的大殿上,前去追沈溪一行人的侍卫回来复命,得知人都跑了,肃王雷霆大怒:“饭桶!人都抓不到要你们何用!”
侍卫们战战兢兢,不敢做声,低着脑袋,几乎将头埋在地上。
肃王看的越发火大,随手拿起一个香炉就朝着他们狠狠砸去:“给本王滚!”
侍卫们赶紧连滚带爬的滚出了殿外。
懿贵妃正从外面走进来,今日的她换上了只有正宫才能穿的大红色,姹紫嫣红的裙袍在光滑明亮的地砖上铺开,宛若朵朵盛开的玫瑰,将她衬得尊贵而耀眼。
她素来保养的好,脸上略施粉黛,明媚皓齿,随说不至于夸张的如同十七八岁的少女,也能与之称为姐妹了。
“母后怎得过来了?”
“在后厢待得无聊,便过来瞧瞧,方才远远的听见你的声音,这是为了何事大动肝火?”
肃王见到她,脸色缓和了几分,上前取代宫女的位置,扶着她的手,脸色阴郁到:“母后,他逃走了。”
他,自然指的邵勋帝。
懿贵妃的脸上倒是没有太多的波澜,她淡淡道:“慌什么?逃了便逃了吧,过了这个晚上,明日你只管宣布皇上死在了贼人的手上,莫不成你还怕他诈尸不成?”
轻声一笑:“瞧你,筹谋了这么久,竟然在这种关头退缩了?你可以别忘记了,你给他服下的丹药可不是白白服用的,以他现在的身体,挨不过几天的,这几日你暗中让人盯紧些。”
肃王一直都觉得母妃是很有智慧的人,不管遇见什么事情,最先保持的都是冷静,听了她一番话,他也就冷静了下来,“母后教训的是,是儿子急功近利了。”
“恩,那些大臣们你打算如何处置?”
“我暂时将他们关押了起来,只要他们同意我登位,我便会放了他们。”说话间,肃王的眼底闪过一抹肃杀之意,倘若不愿,他便先杀了他们的家属!
没过多久,云麾使前来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以舒国公带头的一干大臣,愿意拥新帝登位。
肃王一扫方才的阴霾,喜上眉梢:“这些老东西,总算识时务。”朝着懿贵妃拱手道:“母妃,儿子先去处理政事了,现在离天亮还早,母妃再去歇歇吧。”
“嗯,你去忙吧,对了,母妃要向你要一个人。”
“母妃请讲。”
“若是看见沈溪,你让人将她带到母妃这来。”
细听之下,“沈溪”这两个字,她是咬着牙齿挤出来的。
她给了沈溪的机会,可是她没有珍惜,还放了她的鸽子,叫她如何能够不气愤?
懿贵妃的心思,肃王自然懂得,只是他不明白,这沈溪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母妃对她如此念念不忘,还是答应道:“是,儿臣这就让人去问问沈溪的下落。”
肃王先一步离开了,在他离开后,懿贵妃也离开了大殿,出了殿门,她抬头看着不算皎洁的月色,眼中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明白的情绪。
曾几何时,也是在这样的月色下,她依偎在皇上的怀中,说着动人的情话,做着少女怀春的梦,可所有的情都会在深闺的等待中,渐渐消逝。
她不求皇上能够日日歇在她的寝宫,只是卑微的希望,他能够将她挂在心上就好。
那日是她的生辰,皇上答应过她,不管如何忙碌,他都会过来陪她过生辰。
可到了那天,他没来,叫人去打听一番,才知道,他去了容贵妃的清元宫。
那个时候,她才猛然醒悟,跟帝王谈真情,只怕是傻到了骨子里面。
后宫随着她爹的官越做越大,她也从一个小小的妃嫔,一步步升到了贵妃,有了如今的地位。
如今那人就快要毒发而死了,她的眼眶不禁含上了热泪,胸口处更是闷得难受。
毕竟曾经爱过。
宫女见她突然停下脚步,抬头望着天边被乌云半掩的明月,不禁出声唤到:“娘娘,你怎么了?”
懿贵妃收回思绪,将眼眶中的热泪压了下来,没让它留下来,只是红了眼眶,幸好天黑看不见,她很好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淡淡道:“没事,走吧。”
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福兮,祸兮,世事难料。
一夜之间,被鲜血染红的皇宫已经恢复如此,根本看不出昨夜残酷厮杀留下来的痕迹,空气中更是没有半丝血味儿,一切痕迹清理的干干净净。
半个月后。
在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面,一个相对而言较为大的四合院中,住着一群不简单的人。
沈溪脱下了一身华丽的衣裳,换上了村姑的着装,从清心观出来后,她们就便安置在这个四合院之中,同住的还有邵勋帝、皇后、长公主……
都是一些身份尊贵的。
这个村庄离墨阳城并没有多远,坐马车过去,也就一个多时辰的样子。
古有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肃王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就躲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在天微亮时,沈溪就来到了厨房帮忙。
“阿妹啊,你怎得起的这般早?”厨房里面,也就是这个四合院的主人,张大婶正忙活着大家的早膳。
就着入乡随俗的原则,她准备的都是一些粗茶淡饭,与这些达官贵人平日吃的大相径庭,谈不上精致,只能说填饱肚子罢了。
“婶子早。”沈溪微微一笑,打了一声招呼,挽起衣袖,道:“我来帮你忙。”
“哎,别,这厨房哪能是你们这种小姑娘来的地方?快出去吧,让婶子自个儿来就行。”张大婶忙将湿哒哒的手往衣服上一擦,然后拉起沈溪往外面推。
开玩笑,主子可是特意吩咐过要好好照顾这个女子的,她岂敢让她做这种粗活,嫌皮厚了不成?
“没事的,婶子,我可以帮忙洗洗菜什么的。”
“不用不用!菜我已经洗好了,你要是真嫌的慌,就去外头走一走,这个时候外面的葵花开的好,你也可以去看看。”
沈溪想帮忙都帮不上,只能出去走了,刚走到院子,就看见舒唐跟苏梓珣偷偷的溜了回来。
她微眯着眼睛,“一夜未归,你们去哪儿了?”
苏梓珣跟舒唐没有想到沈溪起的这么早,还想偷偷回去补个觉,然后再将她们打听到的消息告诉大家的。
“嘘,小声点,别把里面的人吵醒了!”苏梓珣拉过沈溪,低声问道:“昨个儿有没有人问起我们?”
“问了,我们帮你们掩护下去了。”留下一张字条就跑了,害的昨天她跟栩栩好一阵掩护,差一点儿就瞒不住了,沈溪用危险的眼神扫视着两人:“老实交代,你们去哪了?”
“我们去打听消息了。”舒唐从衣服里面拿出了她昨天撕下了的告示,递给沈溪:“你瞧瞧这上面写的,简直要气死人的节奏!”许是真是气着了,她往院子里面的石凳上一座,愤怒的往石桌上一拍,道:“这分明是颠倒黑白,肃王简直丧心病狂!没有任性!良心都被狗吃了!”
苏梓珣凉凉的白了她一眼:“行了,别骂了,你从昨天开始就骂到了现在,你累不累?再说,上面又没有写你,你这么激动干嘛?”
“我这不是为你们打抱不平吗?”
沈溪好奇的打开舒唐给她的东西,每一张上面都写着三个大字“通缉犯”。
前前后后一共有几十张,她细细看过去,苏将军、端王、她爹都有,还有一些那日随着皇上一起走的大臣,甚至连在淮南剿水匪的慕容千慕跟付晟林也在其中。
肃王,不,应该说是如今的新帝,将他们都列为害死皇上、皇后的同党,而安王、孙太师、容贵妃一干人,也被判为逆臣贼子,此刻被打入了天牢,不日便要问斩。
沈溪飞快的看完,喟叹了一声:“一上位就折腾出这么多人命,肃王这是要彻底清除对他有威胁的人了!”
这样的君王过于残暴,没有人会真心诚服的。
不过这也不是她要担心的事情,不管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不是笑到最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