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做陪酒女郎第一需要的就是一张青春靓丽的脸蛋,没有哪个神经病会愿意在工作之余,对着一个双眼浮肿,一脸雀斑的黄脸婆饮酒作乐。
我想起了那天被秦天拖到猎豹的反光镜前看到的那张寡白惨淡的脸,立刻走到镜子面前,幸好这段时间被秦天今天鸡汤明天鱼汤精心喂养着,脸色已经比那天好看了很多。
再加上这些年我跟在阳皓身边养尊处优,岁月没有在我脸上留下太多痕迹。虽然这段时间我经历了突如其来的沉重打击,脸上显得有些憔悴,眼里也有一抹挥之不去的伤楚,早已不似当初明眸似水,香腮如雪,却也别有一份遗世独立的冷艳与凄美。如果脸色能再光鲜一点,精神再振奋一点,就算偶尔要装装纯情少女,也还是勉强可以蒙混过关的。
去酒吧陪酒,自然免不了要陪客人喝上几杯。我的老家澐水是一个盛产杨梅酒的地方,得天独厚,我从小就是闻着酒香,喝着酒水长大的,所以陪客人喝上几杯红酒,对我来说是小菜一碟。
尽管我知道经常过量饮酒必然有损健康,我也知道,酒吧这种地方环境复杂,但是现在的我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当填饱肚皮都没有保障的时候,奢谈什么健康和尊严都是滑稽可笑的事情。
而我也深信,只要我不成心去污染环境,环境自然污染不了我。
怀着去梁山落草的心情,我指着镜子里长发飘飘的自己决绝地说:“一怀伤痛,两袖清风……”还有一句“老子没钱我怕谁?”正要从我的喉管里冲口而出,我猛然从镜子里看到,秦天手里提着一条尚在垂死挣扎的鲤鱼,正斜倚在门框上神情古怪地望着我。
“一个人在镜子面前自话自说,自恋啊?”秦天看我转过头来横眉怒目瞪着他,故意打击我。
“我自恋也比你偷窥好,来了也不做声,幽灵一样,奸诈小人。”就冲秦天那天曾亲自为我洗手做羹汤,我原本不想再与他为敌,可是这家伙偏偏就有这个本事,不把你撩得牙根痒痒,他就不得安生。
我不知道这混蛋到底站在这里看了多久,一想到他就站在我身后,阴测测地看着我在镜子面前搔首弄姿,我就恨不得要弄瞎他的狗眼。
“我奸诈小人?从你刚刚走到镜子面前的时候,我就一直光明正大地站在这里。你的每一声长吁短叹,每一次轻颦浅笑,我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是你大白天的只顾在这里顾影自怜,根本没把人放在眼里,还敢污蔑我是奸诈小人?”秦天邪邪地望着我,似笑非笑。
“我伤都已经好了,你还来干什么?”我没好气地瞪了秦天一眼。
“刚刚还一怀伤痛呢,这就好了?”秦天根本没把我对他的愤恨放在眼里,轻车熟路地走进厨房,围裙一系,磨刀杀鱼,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
我懒得搭理他,任凭秦天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忙得不亦乐乎,我却悠哉悠哉喝着清茶听着音乐,躲进沙发成一统,管他阳皓与秦天。
悠着悠着,我突然发觉大事不妙。就这家伙这副多管闲事的德性,再加上他的霸道野蛮,秦天要是知道我去酒吧那种地方做事,他不五花大绑把我捆回来才怪。
离开阳皓已是不幸,我怎么就没想到我会无缘无故招惹了这么一个瘟神恶煞呢?
要怎样才能摆脱秦天让他从此以后不要再来见我呢?我飞快地在脑海里搜索各种可行性方案,思来想去唯一一了百了的办法就是出其不意趁其不备将这家伙一索捆了手起刀落毁尸灭迹……
“刚刚还春风得意,此刻又目露凶光,明显非奸即盗。”秦天煮上饭蒸好鱼择好菜消停下来只等饭熟,他从从容容倒上半杯开水,坐到我对面全神贯注研究起我风起云涌的面部表情来了。
我虽然只是偶尔起了一点点贼心,在他那犀利如刀的目光下还是不免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去。就我这小身板,估计暂时还干不出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还是明智一点另辟蹊径。
“你刚才不是很英勇吗?敢当着我的面骂我奸诈小人。怎么现在连抬起头来看看我都不敢了?”
望着我低眉顺眼,痴痴傻傻的模样,秦天走到我身边,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把我圈在他胸前,眼睛在离我不到三厘米的地方定定地望着我。
正不知从何下手,一听秦天这话,灵感一下子就被激发出来了。是啊,何不趁机大吵一架?吵上一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我也就遇难呈祥,逢凶化吉了。
暗暗打定主意,我摹地抬起头来,怒目圆睁直视着他:“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吗?”
“想激怒我。”秦天唇角勾起一丝轻笑,手指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弹奏,悠然自若,气定神闲。
只一个回合我就明白,对付这种浑天无赖,来硬的显然行不通。
那就争取好合好散,逼他主动离开。只要能让阳帅喝上鲜奶吃上鸡蛋早日还清秦天的欠债,适当地服服软,应该还是划算的。
“说实话吧,你也还算是个好人,这些日子你帮了我和帅帅那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我特真诚特真诚地望着秦天的眼睛,不敢让他察觉半点虚假敷衍,“尤其是帅帅,你教了帅帅那么多,我看得出来,他真的挺崇拜你挺喜欢你的。”
这几句话的真诚恳切毋庸置疑,短短几天,秦天已经把阳帅迷得忘了祖宗了。
阳老将军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从泥腿子成长起来的一代将军,具有典型的中国红色革命特色。所以他能传承给阳帅的,也就仅限于咱老祖宗的那点兵法谋略,战史战例以及他之所以成长成为共和国将军的那些血泪教训和辉煌战绩。
秦天不愧为特级教师,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不光是海阳一中的教师,还是海阳一中鼎鼎有名的高中语文特级教师,教研组长,优秀班主任。尽管他新潮的教育理念和那些资深的老教师相比颇有些四不着六离经叛道,却深受那些正处于青春萌动期的少男少女们崇敬和爱戴。所以凡是他所带班级,在历届高考中都取得了出类拔萃的骄人成绩,很多家长慕名而来,削尖了脑袋想把自己的孩子塞进他的班级里。
尽管秦天是语文老师,可是自古文史不分家,他的史学知识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为了彻底取代阳老将军在阳帅心中至高无上的地位,他开始怂恿阳帅冲出中国,走向亚洲,放眼全球,经常背着我在阳帅耳边鼓吹外国老祖宗叱咤欧亚非,横渡数大洋的那些辉煌战史,尤其是近百年来那两场几乎将整个地球造个稀巴烂的世界大战。
秦天卖力的鼓吹加上阳帅强大的领悟,几天时间,阳帅已经能够精准地剖析这两场大战的是非功过成败得失,并无比崇拜起那几位在这两场大战中应运而生的战争狂魔。
从隆美尔到朱可夫,从麦克阿瑟到蒙哥马利,从艾森豪威尔到山本五十六,抛开敌我双方的立场不谈,就纯军事指挥的角度,随便拿出哪一位,都比阳帅心中的战神阳老将军更战神。
如果阳老将军的威名曾令蒋家王朝微微颤抖过,这些家伙的名字却个个都曾令我们生活着的这个地球剧烈颤抖过。
所以短短几天时间,阳帅就开始认贼作父,改投到了秦天门下。
“嗯,你说的都是实话,如果能够抛开对我的成见,阳帅应该会喜欢上我的。”听到我真诚恳切的赞许,秦天毫不谦虚地点点头,脸上笑容可掬。
“你说得没错,帅帅挺喜欢你的。”我连忙趁热打铁,“不过秦天,现在我的伤已经全好了,身体也完全复原了,你平时工作那么忙,所以今后我就不麻烦你再来看我和阳帅了。”
“帅帅能喜欢我我很开心。”秦天静静地望着我,一脸的真诚,我正暗自得意,他却突然话锋一转,“那么,你呢?”
“什么意思?我什么?”这家伙果然是特级教师,说出来的话就是让人匪夷所思,就是让人跟不上节拍。
“帅帅挺喜欢我,你呢?”秦天干脆紧挨着我坐到我面前,色胆包天地盯着我。
“我恨不得将你剥皮吃肉,千刀万剐!”我怒吼一声,拂袖而起。对付这种浑蛋,看来唯有以暴制暴。
“哈哈哈哈……”看到我气得脸红耳赤,秦天终于暴发出一阵酣畅淋漓的大笑,毫不掩饰他识破阴谋诡计的得意张狂。
“老实说吧,你今天兜兜转转,软硬兼施,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我不要再来找你。你这么怕我来找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正满怀懊恼以为山穷水尽,没想到秦天笑声一敛给我来了个锋回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