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闹钟顽固的响着,顾笙从被窝里伸出手,摁掉了它。
不过,她还是坐起来了,看看行程单,她愣住了。
黄颖今天没有来打扰她,果然是很明白事理的女孩,顾笙很满意。
顾笙起床洗漱,然后拉开窗帘,窗外还在下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春天就是雨水多啊。
顾笙选了一件黑色的针织衫搭配一件格子的裙子,她站在镜子面前试衣服,心里想着,妈妈会喜欢这样的自己吗?
记得小时候,妈妈总是喜欢把顾笙打扮得很漂亮,令很多人都羡慕,说着要生一个像顾笙一样漂亮的洋娃娃。
只是,那个时候,顾笙还不叫顾笙,叫唐梦梦。
今天是唐梦梦妈妈的忌日。
顾笙穿好衣服,带上墨镜,因为熬夜,她的黑眼圈很重,再者,今天她预感自己肯定会哭,所以带着墨镜。
都二十好几的人,在街上哭,一定会被认为是精神有问题,不像年轻的小姑娘,在街上哭,即使是开车也一定有人愿意停下车去给她擦眼泪。
顾笙已经不相信这些矫情的手段了,她信的,唯有她自己。
她打开门,看见门口有一束新鲜的满天星和百合花。
顾笙鼻子一酸,这肯定是黄颖帮忙准备的,每年忌日,顾笙都要带着这两样花去看望母亲。
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友情最可贵。
顾笙拿起花,走了出去。
她独自驱车到了墓地,这里离市区很远,很偏僻,每次来都要好长时间。
可是顾笙却反而感谢这一段长长的路,可以让她理清混乱的思绪。
有时候,其实顾笙也会怨恨母亲,为什么丢下那么年幼的她?让她感受生命的疾苦,让她感受事态的炎凉。
为什么当初不一起带走她?
如果可以选择,顾笙宁愿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大提琴家顾笙。
偶尔,她也会有一些黑暗的情绪在脑海中作祟,不过好在顾笙总是能及时的让这些垃圾情绪消失。
她会直白的对黄颖说道:“黄颖,快点救我!我快要被黑暗情绪吞噬了!”
于是黄颖就会想各种办法,帮忙她从黑暗情绪中走出来。
后来黄颖就想了一个办法,干脆直面这个残忍的现实,妈妈的确不在了,却让她享受生命的美好。
而感受到生命的美好是来源于恬恬,这个年幼的孩子不段的给顾笙带来惊喜和感动。
顾笙越来越感恩母亲给了她生命,她才能有恬恬。
她从来不去想,恬恬的父亲。
雨刷摇来摇去,把玻璃擦得很干净,顾笙的心,也随着距离的靠近,渐渐明朗了。
终于到了,她找了一个靠边的位置停好车。
然后捧着满天星和百合花走了上去。
母亲的墓地在一个很安静的角落里,像极了母亲生平的性格,当时办理母亲后事的人似乎是很了解母亲,特意找了这么一个位置。
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脚下,顾笙一手支撑着伞,一手抱着花,走在路上。
儿时的记忆都被雨水冲刷涌上来,脑海里满满的都是母亲的画面。
那一年,顾笙5岁,天真烂漫的年纪,母亲带她去放风筝,可是风筝吹到了一棵树上,母亲和顾笙都够不着。
忽然来了一个温和的、高大的男人,他上前安慰顾笙,帮忙取下了风筝。
小小年纪的顾笙只顾着拿着风筝,欣喜的在风中跑着,却没有注意到母亲娇羞的脸。
跑着,笑着,闹着,开心极了!
忽然,一个尖锐的嗓子喊道:“贱人!还学会用孩子来勾引人了!”
顾笙惊愕的回头,看见一个浓妆的女人,双手叉腰站在不远处,眼睛瞪得圆圆的,似乎是要把顾笙一口吞了!
顾笙的妈妈急忙跑过去想护着顾笙,可是她跑的很慢,很慢,那个尖锐的女人跑的很快,她一下子就上前,把顾笙手里的风筝抢了过去,用力的撕碎了风筝。
起风了,顾笙眼睁睁的看着风筝被人撕碎了,碎片被风吹走了。
顾笙的眼泪也被风吹干了,她跑着,喊着:“风筝!我的风筝……”
母亲上前抱着顾笙,顾笙回头一看,母亲亦是泪流满面,她反而不哭了,安慰着母亲,没事,我不要风筝了。
可是,那是顾笙攒了好几个月的零花钱才买的。
那个男人最后跟着那个尖锐的女人走了。
印象中,顾笙问:“妈妈,那个叔叔是谁?”
母亲不语,眼泪簌簌的流着。
顾笙又问:“妈妈,那个阿姨是谁?”
母亲擦干眼泪,抱着顾笙,定定的:“无论如何,以后离她远一点。”
这是顾笙第一次问,也是她最后一次问。
母亲说的话,她铭记在心。
如今长大了,她也知道了,那个男人,就是她血缘上的父亲,那个女人,就是唐子欣的母亲。
……
雨水淋湿了记忆。
顾笙终于走到了母亲的墓地前,却看见母亲的墓地前,安静的放着一大束满天星。
她以为自己看错了,赶紧摘下眼镜,一大束满天星陪在母亲的跟前。
谁?
顾笙环顾四周,却空无一人。
只有雨水滴滴答答。
她把手里的花放在墓地前, 母亲最喜欢的花,就是满天星,顾笙喜欢百合花,她准备百合花,依偎着满天星,就好像是小时候,她依偎着母亲。
“妈妈,我回来了。”顾笙轻轻的说着,更像是喃喃自语。
“你想我吗?妈妈。”顾笙抽泣了一下,眼泪就下来了,她也没有擦,这些年,多少眼泪,她都咽到肚子里了,可是今天,她允许自己任性一次。
在妈妈面前,让她再做一次孩子吧。
她相信,如果母亲活着,也一定会抱着她,让她在妈妈的怀里痛哭一次。
顾笙蹲下,伞也落在地上了,任由雨水淋湿在她的身上。
她双手抱着自己,想一个孤独无依的孩子啊,完全不是舞台上那个光芒万丈、自信无比的顾笙。
只有在拉大提琴的时候,顾笙才能忘却一切,和大提琴一起发光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