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花鸿钧紧紧的握着福总管的手,心中又惊又恐又悔又怒,各种复乱的心思有心中不断的搅拌着,让他脚上的力气也随之消散。
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他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花鸿钧被自已所猜测到的事情气得浑身发抖,但是他此时已浑身无力,软绵绵的任由福总管撑扶着去龙床走过去。
福总管扶着他轻轻的放到了床上去,又动作轻柔细心的给他盖好被子后,坐在床沿边,拉着花鸿钧的手,追忆着当年之事,“陛下,你还记得吗?二十五年前,我们也是这般相处着的,迟老将军还是我们的习武师傅。他怜爱我经常给我带吃的,还怕我这容颜太过惹人注目了,狠下心的让我历经了风吹雨打……”
福总管轻轻的拍打着他,嘴角上扬的轻笑着,唠唠叨叨的说了一些当年的事,连自称为奴这一称呼都被他无视之了,可见当年他们是如何的亲密无间。
花鸿钧也被他说的事带回了少年不识愁滋味的那个当年里,对他的怒也渐渐的下降了些许。
但,他心中还是恨着他背叛了他这件事。只是当年多么美好,但背叛了就是背叛了,这是轻易改变不了。
然,福总管话音一转,语气突然变得森然了起来,“你让将军全族出战,我不怪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暗中作梗勾联他国一起来陷害将军!”
“你真的以为你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当年与你勾结的那个人已经被迟将军抓住了,他受不住严刑拷打的将真相都告诉了他!”说到这他突然收紧握着花鸿钧的手,狠狠地用力的掐着,咬牙切齿的道,“你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
花鸿钧一听这话,就知道当年自已做的事并没有瞒过这位和他朝夕相处的人,他眼中的阴狠一下子就消散了开来。
果然人在做天在看,但看苍天饶过谁。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事已至此,他无话可说。
“其实当年我就在门口,你说的我都听到了。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你忘了当年迟老将军是怎么对我们的吗?你忘了吗?!”
花鸿钧静静的在福总管的念唠声中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说了很多也说了很久,直到喉咙嘶哑后,福总管才停止了嘴,他扭头看向金碧辉煌的宫殿,又扭头看向龙床上那早生华发天下中身份最为金贵的男人,眼角唰的一下滑落了一行行的泪痕来。
其实,他并不是在怨恨他,而是他真的已经时日无多了,以其他被亲儿子逼宫,还不如怨恨着他去世的好。
扒在男人身上,福总管紧紧的揽着他,心中无限悲伤。
你,可知我仰慕你多年?你,又可知我为何放着正常的人生不当,入宫来陪你?
你不知,你已经忘了当年的那个跟着你要冰糖葫芦吃的阿福了。在你记忆中,我永远都只是一个太监,一个专门服侍你的太监。
越想,福来恩脸上的越泪意就流得越凶猛。
突然,窗棂被人敲响了,“叩叩叩,叩叩,叩叩叩。”
三长两短!
福来恩抬手用宽大的袖子拭去泪痕,为床上的男人轻掖好被角、拨开头上的华发后,站直身体对他深深的躹了一躬,转身,决绝的往外走去。
来到门前,福来恩压着嗓子低低的吩咐道,“陛下睡着了,你们打扫的动作轻点。”
“喳。”小黄鱼们低声应了后,轻手轻脚的进去打扫。每一人都是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生怕惊醒了龙床上那个尊贵的男人。
待小黄鱼们打扫完毕后,福来恩轻轻的合上殿门,挺直腰杆的站在门边,对小黄鱼们挥了挥手让他们都下去休息,他来守夜。
守门的侍卫见他如此动作,心中闪过了一丝异样,但再想时,又发现一切以往常并无二样,又见天色已泛白,以为是休息不好所造成的,于是就将这念头抛之脑后,挺胸抬头,直直的站在原地守卫起来。
宫中不安宁,各皇子府内也见不得有多安宁。今夜里,朝中人家中最安宁的要数迟将军府。
东方鱼肚已泛白,夜色正消时,迟邪静默的坐在书桌前,看着上面那一叠信件最上面已经被雾水所打湿了的那薄薄一张纸。
这上面记载着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当今天子这些年来做的错事,每一件单独拿出去说都能让朝中大臣们为此争得过天翻地覆。然,再让迟邪心惊的并不是这些,而是一件十五年前就已经被下过了定论的出兵匈奴。
十五年前,皇帝花鸿钧与匈奴人勾联,以迟老将军一族人的性命换取匈奴十年不入侵高离,将死即交易成。
这短短的数十字,看在迟邪眼中却有如惊雷阵阵,黄河缺堤般让人触目惊心。
迟邪双眼瞪圆的紧盯着这一张决定了无数人生死的薄纸,心中百味杂陈,百感交集。
一纸契约,数万人的性命。
皇权就真的这般让人为所欲为了吗?
以迟家军数万人的生死来让匈奴退让……
呵,迟家军什么时候这般弱小了,居然让那位高坐庙堂之上的人只能这般选择?
手抵着头,迟邪低低的笑了出声来,可,无端的却让人心生起一阵凄凉。
即使是在笑着,他双眼仍旧是紧盯着那一纸契约,直到双眼泛红,酸涩难忍时,才轻瞌上了双眼。
手捏起那一张薄纸,迟邪一边撕扯着一边喃喃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用迟家数万人换来的一纸契约,至今还没有实施,所以说,陛下,你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一纸粉碎后,迟邪蓦然是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地上那还不如一捧红泥的纸碎,神色狰狞的笑了笑。
陛下,你可有想过这一点?亦可有想过会有这一天?
站起身来,踏过纸碎,迟邪向门外走去,边吩咐道,“全都烧了。另外让人入宫护着福总管。”
“是。”从上空传来的声音刚一落下,就见一黑衣黑裤的人在半空中轻巧的翻了一个跟斗,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待将迟邪交代的任务做好后,身形一晃,人就不知所踪了。
地上除了迟邪一人的脚印外,再无其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