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小舅子这纸老虎般的威胁,迟邪选择了无视之,他一双星眸直直的看着那个撩开了门帘正准备进去却又僵硬住了身体的人儿,目光灼灼的等着她的回应。
身后如芒在背的目光看得魏清欢的身体一僵再僵,心也一跳再跳。呯呯呯的,似是小鹿乱撞般。
这一刻,她感到了怦然心动,很想回转身来,向身后的人伸出手,让他带她回家去。然,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家中老的老,少的少,都在盼着她这个离家出走了三个多月的人回去,让他们安心,她不能这么任性的放任不管。
低垂下头,轻眨了眨眼,她嘴边扬起一抹笑的松开手,回转过身来,笑看着男人,轻轻的颔了颔首,掷地有声的道了一字,“好。”
她也不是不想多说,而是因为她怕她每多说一字都会动摇一下自己喜欢的决定,会多生一分不舍、想要离下来。
迟邪从她故作镇定,强牵扯出来的笑脸上看出了她的真心,他笑着眨了眨眼,轻微却是坚毅的点了下头,但笑不语。
能得之一字,便够了。
若是她回不来,那他便千里追妻去也是可以的。
相遇相知相爱,魏清欢不能说是有多了解他,对他知之甚多,但却也足够让她看清了他这时的态度是如何——他会等着她归来。
这便好。
郎有情,妾有意,你愿等我归来,那我便不会反悔。
她嘴角微弯,眼中不由得染上了笑意。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后,她转过身来,撩起门帘,走入了内里去。
魏清源见妹妹入了马车内,便知自己特意的留给她两人离别的时间已到了。他夹紧马腹,嘚儿嘚儿的来到了迟邪身边,抬手,抱拳,诚恳的道,“家妹这些日子里在贵府上多有打扰了,今某便领她归家去,我们青山依旧,绿水长流,来日可期,告辞。”说罢,便对迟邪拱了拱手,态度真诚。
然,他嘴里的话却是半点也没他动作这般的诚恳,还赤裸裸的在幸灾乐祸着两人之后相处的时间甚少,甚少了。
迟邪那敢接下这一礼,忙侧身避过了一旁,“魏兄弟不必担心,欢儿两月后便又回来了,我等还是会再相见的。”
“……你说什么?!”魏清源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怒吼的道。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一星半点的消息也都没听到,这也瞒的太严了。
妹妹这胳膊也拐得太弯了,完完全全的就拐到了这臭男人身上去了,连这么重要的事都没有向他透露一分。
歪头,瞪了一眼马车,他回过头来,怒目圆睁的瞪着迟邪,咬着牙一字一字的往外挤着字的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迟邪似是才知道他是刚知道这事一般,惊讶的看着他,微张了张嘴,小半天他才压着嗓子低声的道,“原来魏兄弟你不知道做事吗?我还以为欢儿早就告诉你了。”
魏清源被他这无耻的脸面给气得爆了一句粗口,“屁话!”我要是知道,我用得着问你吗?!
见过无耻的,但没见过像他这么无耻的,明知道他不知道还说了出来,说出来也就罢了,还偏偏说一半留一半的钩着他胃口,并反问他为什么不知道……
呵呵,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魏清源被这憋屈与妹妹有小秘密不愿与他分享的事给气得涨红了脸,形怒于色的瞪着迟邪,心中恨不得上前揍他一顿解气,但碍于情面只得咬牙切齿的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恨恨的瞪了迟邪一眼后,他扯着缰绳,回过身来,踏踏踏的来到了车队前,高呼一声“出发”后,便一马当先的领跑了起来。
你不说,还能塞住欢儿的嘴让她也不说吗?
等出了边城,他便立刻去问,哼!
本就是以他为马首是瞻的车队,一听到他的吩咐便就纷纷动作了起来,赶车的赶车,骑马的骑车,明面上仅仅只是有五十人的一队车队便缓缓的出发了。
马车内的魏清欢很想掀起窗纱,回头去看那个守在门边的男人,可,搭在脚上白玉般的手在这时却有如千斤重紧攥着,怎的也抬不起来,更别说去掀开窗帘。
你要说不出口,不是还是有其他人的口吗?可以让一侧的青宁帮忙的。不,她此刻,心也若千斤重,唇瓣似是被粘在了一起般,张极了也张不开来。
她目露不舍,浓浓的不舍之情已是溢于言表,从眼眶中溢了出来,可人却像是被人给点穴了一动不动的竖立在不大的车厢内。
青宁观之是心有不舍,便出言问道,“小姐,可要回头一看?”
她这一话就是一剂良药,一下子的就打通了魏清欢的任督二脉,让她僵硬的身体软化了下来。但,她却仍是沉默不语的摇了摇头,甚至是低下了头来。
见,也只是多添不舍罢了,不如不见。不见,相思便不会更苦。
低着头的魏清欢,嘴边突然的轻轻的扬起了一抹浅淡的笑。
见她低头不语,青宁便也不好再劝了。
那头,在将军府的大门前,迟邪仍旧是保持着遥看着车队摇摇晃晃的向远处走去,直到走出了他的视线后,他才收回目光,四下的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目光如炬得不少人一下子的就缩回了头去。
一一的扫视着,直到看到街转角处那几个缩头缩脑的人后,迟邪才收回视线,大步的向府内走去。
他甫一入了府中,就听“吱嘎”的一声响,朱红的大门紧闭了起来,隔绝了外头人对府中窥探的视线。
迟邪大步流星的向书房走过去,完全的没有在意自己肩上的伤会不会因此而迸裂的一事。
本以为小舅子初初到来的那日说的那话是气话,没想到还真的成真了,小东西不过是来了两三日便又离他而去了。
真是一点准备时间也不给他留。
紧抿着唇,迟邪似是而非的轻轻勾了下唇,似笑非笑的笑了下,但这只是一闪即逝,很快就冷起了脸来,面若寒霜。
一入到了书房,他对着空中唤了一声,“十一,磨墨。”
他话音刚落地,便见一黑衣男子闪现在了房中。他抱拳行礼的应了一声,便找出了笔墨纸砚摆放在书桌上,开始了研墨。
在他的侍候下,迟邪用左手写出了一封信。他放下笔,看着信笺上字迹清晰却是如狂草一般游龙戏凤的字,斜勾了下唇角,“你替我将这信交给陛下,并另带一句话给唐右相。”
十一一听便知道他的言下之意了,凑近他,听着他的密语,“母强子弱,高离天欲变。”
这话,很轻,轻得十一才刚刚听得清,却又半点也不含糊不清。
话一落,他便向一侧退开了,拿出信封,将信纸给装入其中。
端坐在椅子上的迟邪目光在信笺上一扫而过后,抬头看向远处,目光幽深如同是九幽海境里的海水一般,悠悠的晃荡着,却又是半点情绪也无。
“你告诉他,若是事情紧急,可以听一听翼亲王的意见。”他淡然的道。
“是。”十一将信收入了衣襟中。
迟邪目不斜视的看着别处,“去吧,走飞狐道。”
“是,属下告退。”
话音一落,人形一闪,十一的人已不见踪影了。
看着桌上那并不散乱的一笔一砚,迟邪又紧抿了下唇,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他,到底还是急了。
可,他不悔。
七日后。
正午,阳光明媚,秋风起,落叶纷飞。
就在这个明媚的艳阳天里,迟邪迎来了一道圣旨,一个让他让位于夏将军的圣旨。
脸色苍白,薄唇干裂的他在管家的搀扶下接过了圣旨,诚恳的对着东边一拜,“臣迟邪,谢旨隆恩。”
这一拜,是拜到了底,整个人都快埋入了地下,他右肩那处白衣裳渐渐的染上了鲜红,分外的刺眼。
来宣旨的小喜公公一下子便就看到了那处艳红色,忙上去扶着他,急切的道,“迟将军起来吧。”边回头,对着旁人吼道,“快,去请大夫。”
尖锐的声音近在耳旁,听得迟邪眉头一皱,但随之又松了开来。他似是因为起得太猛而身形摇晃了下,摆了摆手,虚弱的道,“不用,迟某的伤已无大碍,只需换一下药就好了。”
“大夫,还是留给军中的将士们吧。”
小喜公公微红了下眼眶,感动的说道,“将军大义。”
迟邪并不接话,他另说他言的道,“府中一切简陋,招待不周,还请小喜公公将就的用上一些热汤热饭再赶路吧。”说罢,便在管家的搀扶下拿着圣旨向院内走去,见他走得虚晃,小喜公公也不多言,直接的对他道谢,“那里,能喝上一口热饭就已是不错了,洒家在这先多谢将军的招待了。”
几句寒喧之后,两行人便分开了,各往各的目的地走去。
而,迟邪将圣旨给供在书房的香台上后,便在亲晋侍卫长马宁的搀扶下回到了卧室内。甫一入到房中,他便挥手让人退下了,轻松自如的走到了屏风后,换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