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紧紧的握住拳,双眸似乎是要喷出火一般:“倘若是本王,决然不会这样做的。”
修宁轻轻一笑,有些不可置否。
宁王狐疑问道:“你不信?”
修宁有些无奈,轻声说道:“那是因为王爷没有坐上那个位置。”
宁王对修宁的话也很是嗤之以鼻,他轻蔑说道:“即便本王坐上了那个位置又如何?性格使然罢了,本王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倘若他真存了心思又怎样,本王也一定会控制好局面的,绝不会捕风捉影一说。”
他的话有些少年郎的意气风发之意,他向来也是儒雅稳重,很少有这样意气风发之举,修宁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失神。
他接着说道:“你依旧不信吗?”
修宁垂下头,缓缓叹了一声,斟酌了片刻,才启唇道:“妾身并非是不信,只是,假设这种东西,总归是不存在的,妾身只希望王爷,不忘初心即可。”
宁王没有再说话了,两人之间又是一阵尴尬地沉默。
“接下来,王爷有什么打算?”修宁挑开了这个话题。
宁王的眼色沉了下来,他轻轻敲了敲桌子,眼睛看着门外的云,声轻犹重:“本王想让良平顶上这个位置。”
“可是所有的人都知道,良平是王爷您的人,皇上又怎会允许?”修宁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显然,宁王也知道,廉光誉只是一个对自己极为棘手的人,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他希望良平可以坐上这个位置,但是也诚如修宁所言,众所周知纪良平是宁王的人。
修宁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宁王:“妾身希望,王爷可以步子放慢一点,何必因为廷尉一职而让您在朝中锋芒过盛呢?”
宁王眼眸一动,他看向了修宁,接着,缓缓点了点头,起身说道:“好,本王明白了,本王还有事,便先走了。”
接着,宁王就朝门外走去。
修宁看着他的身影笑而不语。
她的话说得不算明白,但也算是明白,接下来就看宁王自己怎么处理了。
纪良平不是不可以升,而是不妨一步一步地升,一口气飞太高,总是特别容易成为众矢之的,从而跌落。
况且,尚书令也的确是个要紧的职位,最起码,纪良平待在这个位置之上,也没有什么害处。
廉光誉不是廷尉,对于宁王而言,他已经是胜了。
宁王走出德音苑之后,便见有个人跪在马路之上,不是别人,正是雅荷。
宁王顿住了步伐,静静地看着她。
雅荷匍匐在地,抬起肿了半边的脸,眼眸含泪,楚楚可怜道:“王爷。”
宁王看着她的脸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从前纪侧妃也做过这样的事情,他也不曾太放在心上,只当她是在耍耍小性子,可现在再见这样的境况,宁王心中对纪侧妃的不满意多了几分,却不见得对雅荷有什么同情。
雅荷方才之事,的确是逾越且刻意了。
“你怎么会在此处?”宁王问道。
雅荷似乎是要哭出来了,吸了吸鼻子,才是说道:“王爷,妾身在府中是没有任何品级的人,侧妃娘娘便让妾身在她跟前伺候了,今日王妃恰好见着了妾身,便让妾身留在德音苑了。”
宁王点了点头,目光放在了雅荷的手上,心中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也明白修宁为什么会留下雅荷,修宁终究还是心软了,她不可能不知道,雅荷遭的罪不过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修宁罢了,纪侧妃留下她,又何尝不是为了折辱修宁?
宁王看着那张和修宁有几分相似的脸,微微有了些许恻隐之心,叹了一口气道:“起来说话吧!”
雅荷的眼中浮现出一丝希望,她对着宁王深深一拜:“从前都是奴愚昧无知,不知天高地厚,求王爷看在奴是承王殿下送来的份上,再给奴一次机会吧!只要王爷肯给奴一个名分,奴做什么都行!”
原本宁王对雅荷所谓的气节若是有几分敬意的话,此时便全然是不屑了,他很快就明白了,雅荷是承王千方百计模仿修宁送给他的,有时候,他看到这张脸,或许还有几分的动容,可此时看着雅荷卑微的神色,他心中愈发觉得嘲讽,面容再像,修宁的风骨,终究是别人学不来的。
宁王语气轻蔑道:“宁为草人妻,不为朱门妾,可是你这样说的?”
“是。”雅荷底下头,无比忐忑答道。
“很好。”宁王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你既然已经是自称奴了,那便在王妃跟前好好伺候吧!”
雅荷一怔,她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王爷。”她又唤了一声。
宁王冷冷一笑,没有再搭理她,就转身离去了。
雅荷有些绝望地瘫坐在地上,她看了看自己满目疮痍的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不知是哭到了什么时候,她觉得自己是苦累了,抬起脸来,却对上一张极为清秀的面孔,那张面孔她是熟悉的,在她还没有见过真人的时候,她就曾经见过的。
她不知道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她是羡慕着这个女子的,甚至是嫉妒的,在她的眼中,修宁是完美的,完美得让她这种经历了无数苦楚地人嫉妒得发狂。
“别哭了。”修宁说道,接着,递给了她一张手绢。
她茫然无措地接下。
接着,她看到修宁向她伸出了手。
她说道:“起来吧!”
雅荷起身,看着修宁,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自己跌落了深渊,都不会再有人拉她一把的,她也很清楚,自己今日所做之事,是极其耻辱的,甚至于,是会让修宁极其不喜欢的,可是她没想到,修宁竟然会像她伸出手,真的拉了她一把。
“进去吧!”说着,修宁就扶起了她,她进府以来,听从承王的安排,做出清高之太态,说出了那句可以为自己谋得更多筹码的话之后,她便是在这后宅之中经受了太多她从前都不敢相信之事。
可是,她没想到,真正向她伸出手的,却是她以为的最不可能帮助她的人,毕竟,她顶着那样的一张脸,费劲了心机。
修宁看了平霜一眼,平霜便上前给雅荷倒了一杯茶,雅荷捧着茶,忐忑地看了一眼修宁,双手只颤抖。
修宁也没在意,对平霜说道:“平霜,你看看她的手,去拿些药膏来。”
她话音刚落,雅荷的目光锋利地看向了修宁,她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同情你。”修宁坦然说道。
她的语气没有半分轻视,相反,很是认真,也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怜悯,就只是知道了雅荷的事情之后,发自内心的那点怜惜。
雅荷的眼神软了下来,任由平霜在她手上涂药膏,接着,她听到修宁说道:“你放心,本妃对折磨人没有任何兴趣,本妃可以放你出府。”
雅荷震惊地看着修宁,眼中燃气一丝希望,片刻之后,又熄灭下来,她出去了又如何?她没有完成承王的吩咐,承王又如何会放过她?何况,于情于理,她都是不想承王失望的,她喜欢承王,进宁王府,是她能为承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雅荷缓缓摇了摇头,抿唇苦涩一笑。
修宁静默了片刻,这才说道:“你愿意留下,那你就留下吧!”
“奴想做宁王的人,王妃您能帮奴吗?”她的态度终于是恭敬了起来,她要留下了,她可以扔掉一切,只为了留下来,只为了不辱使命。
不,从她进宁王府的那一刻,其实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何苦这样固执?”修宁浅叹了一声,颇有些哀其不幸,恨其不争之意。
“王妃。”她起身跪在了修宁跟前,“奴知道您是个好人,求求您了。”
修宁方才明显是看到了她的那种警惕,那种桀骜了,怎么片刻,她又变成了这幅模样呢?
修宁注视着这幅与她极为相似的面孔,再次叹了一口气:“你这张脸,就是你进府最大的筹码吧!本妃虽同情你,但本妃终究是宁王的妻子,你的出现很明显就是有人故意为之,本妃不可能明知道是陷阱还要去跳的。”
修宁的意思很明白了,就是她并帮不了雅荷。
雅荷的眸光中闪过一丝失望,她垂下头,黯然道:“奴知道了,多谢王妃。”
修宁没有再说话了,挥了挥手道:“你下去!”
雅荷黯然地退下了。
待她走后,平霜才道:“奴斗胆,以为王妃委实不该留下她,王妃明明知道她进府是有目的,留下她不就是留了一个麻烦吗?”
修宁没有答话,看了一眼水青道:“你让俞珍来见本妃。”
接着,水青就去唤俞珍了。
修宁说道:“本妃想让你去找一下沈石文。”
俞珍并非今日值班,她尚且不知是出了什么事情,便垂首听着修宁的吩咐。
修宁便说道:“你让沈公子查一下雅荷,乐坊的一位姑娘。”
“沈公子会帮忙吗?”俞珍不确定地问。
毕竟,她也很清楚,沈石文的心是向着承王的。
修宁抬起眼眸,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信誓旦旦说道:“他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