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焱学着他的样子，微微皱眉：“舅舅，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现在是太子了。”
厉麟神情一肃，只道：“臣知道。”
朱焱又道：“皇祖母说，我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寝宫了。”
厉麟察觉到他垂眸，长长的睫毛覆下一层暗暗的黑影。
“殿下怎么不高兴了？”
朱焱道：“如果我有了自己的寝宫，那我就不能和逸儿一起住了，他那么小，会哭的。”
按着祖制，未满十二岁的皇子，都要由皇后娘娘亲自抚养，待到十四岁起，便可出宫开府。不过，太子身为储君，一旦被册立得了玉玺金印，就不能再由皇后或者皇太后来抚养照顾，一切交由内监宫。
“我想和弟弟在一起，可是皇祖母不准，父皇也不准。”朱焱说着说着，没了胃口，低头摆弄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头。
“逸儿弟弟很乖，偶尔调皮不听话，而且，他还很爱哭。”
厉麟稍微想了一下，才道：“殿下知道“血浓于水”吗？”
朱焱点头：“太傅教过我的，亲人之间的血脉之情，与生俱来。”
厉麟低下头，仔仔细细地给他擦手，他的手掌很小，掌纹清晰明朗。
“虽然太子殿下和二殿下分开了，但你们的兄弟之情不会改变。太子殿下是一位好兄长。”
朱焱咧开小嘴笑了笑：“我之前也答应过皇祖母，要一辈子对逸儿弟弟好。”
厉麟眼神宠溺道：“殿下真棒。”
朱焱又继续吃了起来：“下一次舅舅来看我的时候，还会给我带点心吗？”
厉麟有些意外，仍是点头：“殿下那么喜欢吗？好，臣知道了。”
“那位夏姑娘，母妃不喜欢她，是不是？”
常言道，童言无忌。小孩子有时候说的话，还真是一针见血。
“殿下怎么知道？”
“我看母妃的眼睛就知道，舅舅，你知道吗？母妃的眼睛里有星星，望着我的时候，还有父皇……一闪一闪。”
厉麟惊奇于他的观察力，语气稍有感慨：“殿下真厉害。”
“舅舅喜欢的人，我也会喜欢的。”朱焱突然说了一句话，似是一种约定。
厉麟眉心一动，躬身行礼：“谢殿下。”
朱焱笑了笑：“舅舅，我现在是太子了，我可以做很多很多事了，对不对？”
“当然。殿下想做什么？”
“保护所有人。”
“嗯？”厉麟挺直后背，稍有不解：“殿下的身边有什么危险吗？又或是有什么可疑的人？”
他已经六岁了，可以清楚明了地叙述事情。
朱焱摇头：“不，我要保护好我身边的人，所有的人，父皇，母妃，皇祖母，舅舅，还有逸儿弟弟。”
他说得不太明白，但厉麟已经明白了。
小小年纪的他，已经感受到了自己肩上的责任。
回府之后，厉麟对夏小星提起这些，只道：“太子殿下很喜欢你。”
夏小星有些受宠若惊：“真的？太子殿下很懂事，也许他是因为你的缘故，才故意那么说的。”
厉麟伸展长臂，靠坐在罗汉床上，沉声道：“殿下的确很懂事，但他从小喜恶分明，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人能强迫。”
夏小星眼前浮现起那张倔强又稚嫩的小脸，轻轻一笑：“太子殿下有些时候的神态，和侯爷十分相似。”
厉麟望住她问：“什么时候？”
夏小星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眉心，道：“他皱眉的样子。”
厉麟闻言失笑：“长姐也说过这样的话。”
“侯爷，恭妃娘娘和颜黎川有什么动静吗？”闲话少叙，她最在意的还是厉麟身处的乱局。
“恭妃很安静，而颜黎川正在偷偷谋划什么，十分隐蔽。”
“他的身边是不是有侯爷的探子？”
“是，不过三个，一个被发现了，另外一个失踪了。颜黎川心思多疑，身边的亲信少之又少，而且，他还喜欢隔岸观火，挑拨属下争宠表现，坐享其成。”
夏小星微微点头：“那侯爷猜得出来，他下一步想怎么做吗？”
“对付我，也许他会利用皇袍的事情，再起一波乱……又或是，他会利用明月会。”
一提起“明月会”这个名字，夏小星浑身不舒服。
“他会利用他们吗？”
“明月会主动引我入局，他们对朝中的事情一清二楚。如果我是白棋的话，颜黎川就一定是黑棋。”
夏小星明白了，颜黎川一定知道明月会的存在，甚至还和他们有所牵连，甚至是交易……
“有些时候，一份情报能救很多人，也能害死很多人。颜黎川最擅长这种暗中交易，如果让我查出他和明月会有什么关系的话，他就死定了。”
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夏小星坚信这一点。
…
夜风徐徐，吹散了暖室的熏香，轻烟袅袅，上旋缭绕。
萧白以白巾蒙面，露出炯炯有神的双眼，看着面前似醉非醉的颜黎川，缓缓开口道：“颜公公，我家主人的请求，您准备答应了吗？”
颜黎川醉醺醺地看着他：“你家主人的来头不小，但我也不是好骗的。你们是什么路数？我得先摸清楚才行。”
萧白镇定冷静，缓缓开口：“颜公公，时机不等人，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扳倒武阳侯吗？”
颜黎川一声冷笑：“神神秘秘的，还算什么朋友？既不是朋友，又怎么在一起做事？”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哪怕双方一无所知。我们都共同的敌人，武阳侯。”
“你们为何对武阳侯这么在意？”
“没什么，因为他挡了我家主人的路。”
颜黎川站起身来，看似醉了，其实心里很清醒：“你家主人要走到哪里去？大内皇宫？现在外面有不少流言蜚语说，你们是贤王余孽，杂家在朝中有人有势，犯不着和一群反贼为伍。”
“颜公公，您这是拒绝的意思？”
“我拒绝的是你，若是你主子有诚意的话，那就让他来见我。这么说吧，想要做大事就要有胆量，躲在背后汲汲营营，实在太没诚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