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敏的心仿佛是漏掉了一拍,继而又突突地跳了起来,她拨了绣帘,从珠帘往外瞧去,竟又是他?
林仁肇手持虎翼刀,威风凛凛地挡在了迎亲队伍的最前方,他身材魁梧,气拔山河。
许久不见,他满脸胡渣,看起来却比以往更加挺拔精武了。
郑王李从善本在春风得意之间,见是这位不怕死的大将,剑眉倒竖,手持马鞭指向林仁肇暴呵道:“大胆!你还敢拦下本王的扈从!”
林仁肇冷笑一声,“殿下好记性,难道之前所受本将的那个耳光已经不记得了么?难道本将的话,殿下听不进去么?”
林仁肇一提及,那一日所受的屈辱悉数涌入郑王胸腔之中,郑王的脸瞬间又红又白,高声呵斥道:“林仁肇!今日是本王大喜的日子,本王不想和你计较,你若是识趣的,就请速速让开!要不然,就莫怪本王对你不客气了!”
林仁肇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干脆而决绝,“要我走可以,留下轿中的人,我就会让你们一个个从我身边滚过去。”
郑王怒道:“好大的口气!林将军言行放肆,难道也不看看你现在所拦的人是为何人?国主的贤弟,新封的郑王可是你能随意轻侮的!”郑王的扈从成百上千,他地位尊贵,此时,自然是不怕这单枪匹马的林仁肇。
林仁肇冷静克制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一丝鄙夷的笑意,“是鸡的还是鸡,飞上了枝头也当不了凤凰,从前是怂包,现在难道就不是了?”
“你!……”郑王堂堂一介王族,怎堪忍受如此羞辱,早就气得双目通红,嘴唇发抖,手狠狠一挥长鞭,沉声命令道,“林仁肇冲撞本王在先,来人呐!都给本王将他拿下!”
府兵们手持冷冰器械向林仁肇冲去,林仁肇舍不得抽刀,仅以刀鞘刀把格挡,三下五除二般便将众人打得落花流水、满地找牙,剩下的小兵小将们畏畏缩缩着不敢上前。
郑王面色阴沉,呵斥道:“上!都给我上啊!”
众人又都冲了上去,团团围住林仁肇,林仁肇招招狠快,将众府兵不费吹灰之力放倒,众百姓亦看了一场好戏,明明是迎亲的欢闹场面,却变成了打打杀杀的热闹场景。
周嘉敏掀了红盖头,从轿中走了出来,一声娇叱:“都住手!”
林仁肇放开手中的一个小喽啰,回头乍然相见嘉敏,呐呐半晌无言,这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女人,是他既爱又不舍的女人!
她长得更出挑了,身段儿修长窈窕,精致婉约的小蛮腰盈盈一手可握,肤白唇红,目如点漆,一见之下,林虎子所有的恨意都已不见,所有的苦苦思念也都已经落到了实处。
可他亦看到了她一身的艳艳红妆,高高盘起的发髻,她是出阁的嫁女!而嫁的人,却偏偏不是自己!
他胸腔中涌出酸醋的恼意,熊熊大火将他焚烧得几近体无完肤,三五步上前,二话不说就将她拦腰抱起,翻身上马,拍马离开!
周嘉敏奋力挣扎道:“你怎么还是如此鲁莽?抢亲你也做得出来?”
林虎子不置可否,只有怀抱中的美人才能让他真正感到妥帖安全,他反而将她抱得更紧,狠狠说道:“今日别说是抢亲,就是上天入地,本小爷也做得出来!”
“放我下来!”嘉敏无论怎么挣扎,也挣不脱他的手掌心。
林虎子手上微微一用力,便将她柔嫩的胳膊掐得生疼,他已经失去了耐心,冲她几乎是吼道:“下来?你要下来?下来去嫁给那个鳖孙是吗?!”
嘉敏怔怔地望着他暴怒的样子,从未想过,她还能与他有重逢之日。
林虎子怒气冲冲道,“既然你如愿以偿地嫁了一个富贵高门,你的眼边为什么会有泪痕?你为什么哭了?”
郑王李从善岂会甘心?恨恨拍马上前,以长剑来刺,林虎子正在不耐烦处,并不回头,反手以虎翼刀格挡,铮铮一声脆响,郑王虎口一麻,手中长剑已经被斩为两截,郑王也从马上震出一丈之外,再也起不得身。
林虎子的眼里、心里唯剩了嘉敏,丝毫也没顾及自己已经被众府兵包围,他乌沉沉的眼眸此时却是无奈、不解,以及幽幽的哀怨,“我以为我会忘得了你,可一杯杯的酒喝下去,我却只尝到苦涩的滋味。你的影子始终在酒杯中,在我的心里。我才明白,今生我唯有选择你,争取你,才不后悔。跟我走,嫁给我吧!”
这样咫尺地看着他,嘉敏可以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胸腔中有力的节奏,嗅到他身上的野性气息,她恍然明白,他从来就是一匹野马,生来难以驯服,生来就是在追逐自由。
他想要什么,什么都不会逃出他的手心。
嘉敏的心突地觉得柔软,她疲惫极了,此时此刻躺在他的怀里,她才觉得安全,好像是漂荡在汪洋的一叶扁舟,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驻的港湾。
如果是嫁给谁都是嫁人,为何又不能嫁给他?
可对他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他以一生所有来抵自己的以身相许,可是自己的心,却已随了国主。
是不是跟随他而去之后,相濡以沫的悠长岁月,便真的可以渐渐淡忘曾经的痴心,细水流长的日子里,总有能埋葬的自己初心之地?
她难过得说不出话,只能任不争气的泪水缓缓流淌。
林虎子看得心疼,替她拭去泪水,温柔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刚才不该那么凶,是我的错。”
他拥着她坐在马上,刀把奋力拍马,坐骑仰天嘶鸣,扬蹄朝街头飞奔而去。
郑王揉着屁股从地上站了起来,急得大吼:“追!追上他们!万万不能让他们出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