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也不敢怠慢,纷纷离席,由皇后带领,浩浩荡荡开往雍和殿。
雍和殿大开筵席,朝中诸臣都在此宴会,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春宴,周朝遣了数个使臣来唐。
周朝已进军南唐,雄心勃勃,此次遣臣,大有施压之意。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周朝的使臣赵晨不屑道:“早就听闻江南多靡靡之音,今日一听,果然是亡国之症,难怪打不过我们。”
皇帝大怒,恨不得即刻就将使臣斩了,可又怕周朝以此为借口,加大攻势,更是让他片刻也喘息不得;想要命人换了宫乐,转而一想,宫廷音乐全都如此柔靡,正要吞声作罢,一个小女童的声音自大殿中响起。
周嘉敏起身说道:“这位大人可真是孤陋寡闻,我江南钟鼓笙竽,既能悱恻软腻,也能英武刚健,大人管中窥豹,岂不是贻笑大方?”
众人都将目光投向她一个小姑娘,连皇帝也眯着眼望着她,见她面生,还以为是胞弟的女儿。
使臣十分不屑道:“小姑娘,夸大其词可是要丢脸面的。”
嘉敏不服道:“是否夸大其词,诸位见了方能盖棺定论。”她翩然一笑,“小女的姐姐便能为诸位弹奏一曲。”
周娥皇持焦尾琴,款款行到殿堂之中,对皇帝和皇后施礼道:“臣媳不才,愿献一首武曲《十面埋伏》。”
皇帝大喜,欣然点头。
周娥皇从容不迫,修长手指婉转一打,焦尾琴的琴音撩人心魄,似乎将人带到了楚汉之争的垓下之围中。
娥皇手法圆融轻巧,传出的琴声却沉雄壮烈,气势极尽雷霆之力,众人听得骇然耸动,似乎在战场中血杀酣战,雄军百万,听闻鼓角甲声,呼号震天。
一曲终了,殿内一片鼓掌之声。
皇帝颇有些得意:“赵晨,你们说朕的宫廷中是不是还是只有委婉缠绵之曲呐?”
赵晨不服道:“贵国艺术昌荣,在下佩服,不过若论棋艺高低,还是当属我朝。适才贵国的国手便已经输给了敝国的少年。”
皇上召来姚海一问,果然,偏殿的棋局上,国手已经连输几局。
皇上毫无颜面,倘若国中的国手都已经输了的话……那……朝中再无人了。
赵晨洋洋得意道:“也不知贵国中,可否还有一二人敢来比试?”
皇帝微有沉吟,正愁毫无计策的时候,嘉敏起身道:“陛下,可否允许臣女与之一决高低?”
赵晨低着头才能看见她小小的身量,大声嘲笑道:“就你?小姑娘还是回家绣花吧!”
嘉敏冷哼一声:“别说对你周朝的一个少年,就是你们八个十个高手,我也会叫你们全都铩羽而归!”
“好大的口气!莫非贵国泱泱大国,就再也找不到一个棋手了么?竟然叫一个小姑娘来献丑?”
皇帝勃然大怒,正要发火,郑王李从嘉起身冷肃道:“若是我国的一个小女娃都能赢了贵国,该当如何?”
使臣昂然而立:“此后十年,我大周再也不敢来叨扰贵朝。”
“好,那就请贵国说到做到!”
从嘉对嘉敏微微一笑,嘉敏会意,对使臣赵晨抱拳道:“请吧——”
宫人在大殿中央开一棋局。
那周朝的棋手不过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实际上,少年为大将赵匡胤的弟弟赵光义,生得少年老成,颇有城府,是周朝棋手中第一高手。
赵光义与周嘉敏端坐棋局两侧,殿内的众人亦是屏气凝神,尤其是周娥皇,替妹妹捏了一把汗。
嘉敏凝视着棋盘,手夹着一枚水绿色七宝玲珑琉璃棋子,思索良久方置下棋子,赵光义看了看棋盘,本是小觑的心思,此时也不得不提高了警惕,“小姑娘棋子落得气定神闲,入界和缓,看来,我是遇到高手了。”
嘉敏聪黠的眼光一闪,“公子棋艺也不赖,是我所遇的千里挑一的高手。”
赵光义于棋盘东五南九置子,嘉敏遂于东五南十二置子,众人看得云里雾里,唯有从嘉微微颔首。
娥皇有些忧心,“小妹初生牛犊,什么都不怕,也不知道是否能下得过对手。”
从嘉笑道:“爱妃勿用忧心,小妹此一着在十五着后方到用处。”
众人屏气凝神,见二人你来我往,攻守杀夺,不分输赢,又过了数招之后,赵光义这边连占上风。
就在周朝使臣沾沾自喜的时候,赵光义放下棋子,起身抱拳作揖:“小女子才思敏捷,智慧过人,在下认输了。”
使臣大吃一惊,十分不满地嚷嚷着:“这棋都只下到一半,何来的输赢之分?”
郑王从嘉道:“一子不慎,全盘皆输。再交手十着之后,我朝的小女必赢无疑。”
赵光义道:“正是如此,山外有山,强中自有高手。贵国的高手原来不在宫廷棋诏待之中,在下输得甘拜下风。”
那使臣赵晨“哎呀”一声,这脸都丢到别人家了,又不好发作,只是不服气地闷哼一声。
赵光义朝他投去阴翳的一瞥,赵晨闭了嘴,屁都不敢放一个。
众人对殿中的小姑娘刮目相看,在座的七皇子李从善也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见她身量娇小,明眸善睐,与她的姐姐周娥皇长得颇为相像,也不知这小妮子长大了后会是一番什么可人的模样呢!
皇上大悦:“前方战事连败,今日在朝廷搬回一局,朕甚感欣慰!”他指着满殿的文武大臣,“你们一个个竟都比不上一个女娃娃!”
满座文武皆有愧色。
皇上和蔼地问向嘉敏:“你是谁家的小姑娘,朕看着分外面生。”
“小女东都留守周宗之女,闺字嘉敏。”
皇上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郑王王妃不是你姐姐么!周宗啊周宗!想不到养得一双好女儿。朕要对周府大大赏赐!来人!赐绢帛绸缎各五十匹,珠宝首饰十盒!”
周娥皇也觉得颜面有光,与小妹一起跪地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