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翘着脖子看,有人啧啧称赞:“此焦尾还有个缘故,曾经有人烧桐木煮饭,蔡邕听火中木头燃烧的噼里声,识得那木头为良木,从火中抢了出来,制成了琵琶,果然有美音。这看似古朴的琴,没想到有这么个好处。”
皇后温婉笑道:“那是当然!就是本宫偶然向皇上提起,想要一瞻古琴的风貌,也是不能得见,今儿个还蒙了琵琶女的福泽,才有幸见一见名琴的真貌呢。”
娥皇双手接过烧槽琵琶,如获至宝,一双纤纤玉手轻轻抚摸着烧焦的桐木,说不出的珍爱之意,脸上显现了一丝笑容,映着嘴角边浅浅的梨花涡纹,更添了妩媚神韵。
皇后对娥皇说道:“陛下赐你名琴,自然是希冀你的琴艺日益精进。适才的那一支《妙旋舞破调》,你与郑王一问一答间,犹如伯牙子期,有知音之遇,也是难得,以后当彼此切磋,将此曲流传世人。”
娥皇听了,飞速地瞄了一眼李从嘉,见他的目光不偏不倚正好落在自己身上,脸上一红,飞上两朵胭脂云,忙低了头,恭敬答道:“是!谢皇上赏赐,谢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问道:“适才只闻你的琴声,却还不知你的姓名、籍贯。”
娥皇道:“小女扬州人氏,姓周字娥皇。”
皇后见她进退有仪,料想她不是寻常家的女儿,追问道:“令尊是……”
“家父乃东都留守……”
皇帝来了兴致,俯身问道:“原来是周宗的千金?”
“禀陛下,正是。”
皇帝心下明了,感慨道:“周宗这老儿俭啬油滑,想不到府里还藏有灵慧韵逸的女儿。”
在座的周宗忙起身恭敬禀道:“皇上谬赞,微臣不敢当。小女献丑,让各位见笑了。”
皇后心中一阵惊喜,初始见周娥皇音貌绝佳,又恐她身份卑贱,仅为乐伎寻常之女,现在知道她的确王孙贵胄之家,不由得藏在心底的那番话说了出来:“论年龄、家世、相貌、人品、才品,与从嘉恰好相当呢!”
娥皇听了,心中不胜喜胜,只是垂眉低首,娇羞怯怯。
“芳庚几何?”
“虚岁二十。”
“可有婚配?”
娥皇的脸羞得桃花一般红,垂了头低低道:“未曾。”
皇后欢欣道:“想不到周府千金如此灵慧韵逸,本宫居于深宫未曾得见,今日一见,本宫不胜欢喜,想来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姑娘与重光正是一对璧人。”
从嘉有些难为情,唤道:“母后,这大庭之众之下,母后为何说起了儿子的婚配?”
皇后道:“男大当婚,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整日里钻进书中,本宫若是再不给你相看一位佳人,你岂不是要成了一只书蠹?”
在座的嘉宾笑了起来,融融的宴会成全了才子美人的金玉良缘,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嘉敏懵懵懂懂中,既高兴,却又觉得心酸起来。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心酸,只觉得殿中闷闷的,趁着众人觥筹交错间,一个人从席间悄悄地溜了出去。
御花园风景大好,嘉敏却没心思流连,一个人像只小呆熊一样,闷闷地坐在桥头边的石堆上,百无聊赖地拨着香囊上的流苏,这香囊还是那个钟峰隐士送给她的,可没想到一眨眼,那隐士就摇身变成了皇子。
突然,“噗通”一声,眼前的水波荡漾开一个巨大的水纹,吓了嘉敏一大跳。
她回头,这才发现身后站着的正是风度翩然的皇子殿下。
她惊呼道:“姐姐……”突然想到不敬,忙恭恭敬敬地弯腰行了一礼,“臣女参见殿下。”
李从嘉笑道:“才几月不见,怎么就变成了小大人了?一个人闷闷地坐在这里想什么事呢?”
嘉敏撅着嘴,心中想还不是因为你,怎么好好地就变成了要行礼的皇子了?
她毕竟孩子心性,撅着嘴,仰头问道:“殿下是要娶我的姐姐了吗?”
李从嘉愣了一瞬,讶然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就想知道。”
李从嘉迟疑了片刻,点头道:“是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母后既然已下懿旨,你的姐姐未来就是我的王妃。”
嘉敏的眼中突然有泪光闪动,李从嘉有些发慌,温声问道:“你怎么哭了?是不想让你姐姐嫁给我吗?”
嘉敏抹了抹泪水,难过道:“当然不想姐姐嫁出去了!姐姐嫁了,就再也没有人陪我玩了!”
李从嘉又是怜爱又是好笑,童言无忌,他正想要安慰她一番,不料嘉敏又说道:“不过幸好姐姐嫁的是你!我知道姐姐很喜欢你,你可不许欺负姐姐!”
李从嘉点了点头:“嗯,我向你保证,不会欺负你的姐姐。”
嘉敏这才破涕为笑,想了想,又问道:“殿下喜欢我姐姐吗?”
李从善怔住了,从来就没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他也从来没有这样审视过自己的内心。
他蹲下身,替嘉敏抚顺她鬓角前的碎发,笑了笑道:“我与你姐姐一见倾心,应该是,喜欢的吧。”
应该是喜欢的吧,纵然只有两面之缘,可相思相慕,早已情根深种。
嘉敏泪光莹莹,“你一定要对我姐姐好!”
说完,便跑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