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飞跟在空灵居士后面亦步亦趋,连落脚处都一模一样,甚至有好几次跟得紧了,还险些踩到空灵居士的后脚跟。
空灵居士被他怪异的举动弄得浑身不自在,忍不住问道:“你这是何意?”
李仲飞停下脚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晚辈见松阵如此精妙,料想这条山谷中唯一的小径也必然暗藏玄机。”
空灵居士颔首道:“你能如此猜测,也在情理之中。”
“因此……”李仲飞挠挠头,深吸口气道,“晚辈才紧紧跟随着前辈的脚步,前辈走哪里,晚辈便走哪里,不然万一走错一步,触动什么厉害的机关,岂不连累了大家?”
空灵居士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样,神情顿时变得极为古怪,想笑,又想极力忍住不笑。
李仲飞不察,仍兀自道:“前辈无需担心,晚辈绝不会像方才那般任性,保证跟着前辈走,一步不会出错。”
此话一出,空灵居士再也隐忍不住,肩膀抖了抖,猛地放声大笑起来,直笑得前仰后合,才抹着眼泪道:“小子,你再猜猜,老夫为何不用松阵堵住谷口,反而置于小径之侧?”
“这不明摆着嘛,当然小径与松阵一样机关重重啦。”李仲飞用脚尖试探着踢了几块小径上的碎石,发觉并无异样,嘟囔道,“难道晚辈说得不对?”
空灵居士憋住笑,故作神秘道:“这本是谷中最大的秘密,不过看你小子投缘,老夫便告诉你吧。”
“多谢前辈!”李仲飞兴奋的两眼放光,忙不迭将耳朵凑了上去。
空灵居士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早先布设松阵的时候,老夫确实想摆在谷口,但老夫一生别无他好,唯爱那扫愁帚、钓诗钩,生怕哪天买醉归来忘了出阵路线,反被自己布的阵困住,岂不丢人丢到家了?”
说罢,又自大笑,边笑边用力拍着李仲飞的肩膀不停摇头,哪里还有半点隐士高人的形象,分明一个老顽童。
李仲飞方知被他戏弄,挠着头呵呵傻笑不已。
不似他二人有说有笑,****却一直显得心事重重,寻了个笑声止歇的间隙,忙小声冲空灵居士问道:“难道嘉王殿下如今就藏身谷中?”
空灵居士轻咳一声,摇了摇头道:“殿下一行早已离去,但燕长老仍留在寒舍。”
****惊问嘉王去向,李仲飞却抢着问道:“燕长老为何没有一同离去?难道受伤了?”
空灵居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冲李仲飞点点头,加快了脚步。
行不多时,三转过一处假山,一座幽静别致的院落出现在眼前。空灵居士将李仲飞和****带进西厢房,亲手点燃桌上的蜡烛,端着烛台走向床榻。
床榻之上躺有一人,双目紧闭、脸色灰青,显然中毒颇深,正是燕月如。李仲飞惊道:“何人所为?”
“淮西闫家三兄妹,”空灵居士叹道,“老夫接密信出迎嘉王一行,正遇嘉王被追兵围攻,激战中,燕长老中了闫家老三一记赤血镖,昏迷不醒。老夫见敌人武功甚高,只得将其骗入松林阵,谁知偏偏走脱了闫家那兄妹三人。”
空灵居士将烛台重新放回桌上,接着道:“老夫安置好嘉王,立刻去追闫家兄妹,只因腿上旧伤未愈,追至岔路口也未见其踪影。老夫担心谷中无人照拂燕长老,又怕追兵再至,便守在岔路口,希望能骗开追兵,多拖一时便是一时。后来见你们认出暗记,还以为妖后鹰犬。”
李仲飞替燕月如掖紧被角,听她呼吸时而急促、时而微弱,愈发担心道:“燕长老伤势如何?”
“中毒甚深。”空灵居士沉声道,“老夫虽用灵药控制住毒性的蔓延,但若解毒还须闫家的独门解药。”
“淮西闫家……”李仲飞恨声道,“请前辈告知闫家所在,晚辈立刻去讨解药,他们给则罢了,不给便一直打到给为止!”
空灵居士低吟道:“闫家乃庐州望族,快马来回四五日足够,但……”
****忽然道:“寻回闫家兄妹何需远赴庐州?敢问居士,那闫家兄妹中可有一彪形大汉和一山羊胡子?”
“正是,”居士想了想道:“山羊胡子乃是老大闫槐,彪形大汉是老二闫杨,还有一个女子是他们的三妹闫柳。闫柳被嘉王侍从的暗器射中,伤的也不轻,莫非赵大人认识他们?”
****笑道:“并非相识,只不过正巧见过三人。”
李仲飞面色一喜,急声道:“大人在哪里见过他们?可是无为城中?”
****摇摇头,嘿然道:“兄弟怎的糊涂了?方才我们来时的路上,那山羊胡子还想夺你的坐骑。”
“哎呀!瞧我这记性。”李仲飞一拍脑门,抬腿便走。
“等等!”空灵居士突然一把将他拦下,沉声道,“你二人既然受邀保护嘉王,为何不问清嘉王去向,立刻前往追赶,反而浪费时间为燕长老寻找解药?”
李仲飞一愣,皱眉道:“前辈想说什么?”
空灵居士眼望窗外道:“你们见到闫家兄妹已是数个时辰之前,现在闫家兄妹恐怕已回到了无为城,甚至已离开了江北,你们舍着嘉王不管,冒然追寻闫家兄妹,就不怕一来一回耽误了大事?”
话音未落,****便抚掌附和道:“居士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敢问殿下一行去往何方?赵某与李兄弟即刻动身。”
空灵居士不语,仍直直盯着李仲飞,李仲飞则长长叹了口气,冲****道:“大人,恐怕在下要让你失望了。”
****怔道:“此话怎讲?”
李仲飞看了燕月如一眼,面对着空灵居士,正色道:“前辈所言,请恕晚辈不敢苟同。晚辈只知人命大于天,只要有一线希望,自当全力以赴。方才遇到闫家兄妹时,见那老三闫柳受伤不轻,他们应该会去无为城寻医问药,现在去追必定来得及。”
空灵居士捻须微笑道:“你确定?”
“如果嘉王殿下在此,晚辈以为殿下也会如此作为!”李仲飞说罢,不再多言,拉着****匆匆离去了。
等二人走远,空灵居士忽然呵呵笑道:“这小子真不错,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不知你为何不肯现身相见?”
话音甫落,一白衣女子自门外悄然而入,竟是李仲飞朝思暮想的柳忆心!只见她痴痴回望,幽幽叹道:“也许,弟子心结尚未解开吧。”
一声叹息随风而逝,催人泪下……
这时,李仲飞刚出谷口,没来由的浑身一哆嗦,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听了,忙提醒道:“兄弟多日奔波,千万注意身子,莫要染上了风寒。”
“多谢大人,咱习武之人没那般娇贵。”李仲飞吸吸鼻子,忍不住嘟囔道,“奇怪,为何忽然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事情忽略了。”
方才进谷时,李仲飞去闯松阵,****便将二人的马拴在小径另一侧的树上,此刻,他解开缰绳翻身上马,沉声道:“兄弟莫非也发现了?”
李仲飞刚想上马,闻言又停住身形,奇道:“发现什么?”
“赵某也只是猜测,”****略作沉吟,缓缓道,“从燕长老午时在码头向你示警,到嘉王一行山谷外激战,还有我们半路偶遇闫家兄妹,以及空灵居士在岔路口设局,这一系列的事情拆开来看并无纰漏,但凑到一起便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