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的呐喊声愈发激愤,已经近似于咆哮。
此时此刻,谁又去关心李氏夺权是对是错?谁又去关心李凤娘是不是篡权夺位?五毒弟子想要的,无非是扬眉吐气,立于万人之巅罢了。
看着校场中一张张激情澎湃、热血沸腾的面孔,夏清风没有再次阻止他们呐喊,将密旨递还小校手里,按剑而立、微笑不语。
已经够了,不需要再宣读什么所谓的圣旨了,弟子们不需要名正言顺,他们只需要一个希望,一个使他们义无反顾的希望。如今,希望有了,下一步,他们定会带着这个希望奋勇争先、势如破竹,兵锋所指、所向披靡!
什么名门正派!什么武林白道!你们等着吧,等着跪倒在我五毒脚下,发出蝼蚁般的颤抖吧!
夏清风意气风发,目光不禁越过校场、越过群山,望向那极北的天空:“还有你!我要让你亲眼看见!我,并不是你所断言的那种人!我会让你亲眼看着五毒教东山再起,会让你为当年的轻视付出代价!”
朝霞散尽,烈日如火,绝命崖上沸腾继续。
五毒教大军不似出征在即,反倒像凯旋而归,一个个尽情地叫着、喊着,为了即将到来的荣誉宣泄着。
景汝林找个空当跑到点将台下,冲谭聪低声道:“旗主,咱们该怎么办?”
谭聪看了虎天鹏一眼,故意恨声道:“别人不愿意帮忙,咱们唯有自己帮自己!大不了鱼死网破,一起完蛋!”
景汝林也看向虎天鹏,恶狠狠道:“你想借机整垮五旗,五旗也绝不会坐以待毙,让你好过!”
虎天鹏一耸肩,撇嘴道:“非是本尊不愿意帮忙,三牲乃殉礼和胙礼之用。衅礼必须用薛华的人头祭旗,这可是教主亲自吩咐的。”
说着,他故作神秘的眨眨眼,凑过来笑道:“不然虎某派人去将薛华的尸首抬来?反正要砍头,死的活的有何差别?”
“胡闹!”谭聪怒道,“你不用在这里假惺惺充好人,真去弄个死人过来,还不如让教主砍了老夫的头祭旗!”
“不同意?那就怨不得本尊了。”虎天鹏翻了个白眼,转过脸去,“你自己不愿意,到时候别说本尊不想帮你。”
谭聪更怒,冷笑道:“想等着看老夫倒霉是吧?真可惜,教主就算要砍头,也要先砍了你这个胆大包天、欺上瞒下的逆贼!”
虎天鹏不屑一顾,嘿然道:“恼羞成怒了?本尊只不过秉公办事,与我何干?”
二人越吵越厉害,辛明康一直在旁想插口规劝。其实自打刚才谭聪和景汝林在校场跑进跑出,便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此时听出谭聪话里有话,忙劝道:“两位莫要再吵,一切应以大局为重。衅礼也好,殉礼也罢,出征在即,莫要因这等小事伤了和气。”
“小事?”谭聪早等着有人从中说和,一见辛明康开口,立刻指着校场说道,“死了一个祭品就能大做文章,那他虎大将军昧下数千士兵,又算得了什么?”
此话一出,虎天鹏顿时脸色惨变,再没了嚣张气焰,他偷眼向点将台上看去,结结巴巴地说道:“胡,胡说八道!你简直血,血口喷人!”
“老夫胡说?老夫血口喷人?”谭聪一把扯住虎天鹏衣袖,指着校场中的千军万马道,“老夫早已查过,金旗弟子不足五百,却占了全军十之有一。让你自己说,在校场里有多少怀襄军兵马?不信的话便随我一起登台查验!”
虎天鹏的反应已经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谭聪越说底气越足,当即扯着虎天鹏就要登上点将台,口中更是不依不饶道:“想致老夫于死地,老夫倒想看看谁先死!”
眼见事情败露,虎天鹏冷汗如雨、口不能言,辛明康忙拦住谭聪,强笑道:“有话好说,大家屁股都不干净,无须惊动教主了吧。”
“现在知道怕了?”谭聪连声冷笑,却停下了脚步,阴恻恻地冲虎天鹏道,“方才还想致老夫于死地,你现在倒是说啊?倒是说啊!”
“谭旗主误会了,虎将军绝无此意。方才不过与您老开个玩笑。”辛明康陪着笑,用手肘碰了碰虎天鹏,虎天鹏忙道:“是开玩笑,是开玩笑,绝对是开玩笑,呵呵……哈哈。”
目的既然已经达到,谭聪无意逼其过甚,夸张地长叹口气,皱眉道:“怀襄军为何少了这么多士卒?军马能卖,难道士兵也能拿去换银子?”
“您老说笑了,”辛明康把住谭聪的胳膊,将其从阶梯上请下来,长叹一声道:“虎将军有苦衷啊!此地蛮荒偏僻,时有将士受不得苦,结伴逃走,起先还能抓回来严加惩治,可后来逃兵越来越多,甚至派出去追逃的人也跟着做了逃兵。数年下来,怀襄军能剩这么多人已属不易了。”
谭聪追问道:“少了这么多人马,此次出征若遇到强敌,该当如何?”
“五千也好,一万也罢,看上去一样漫山遍野,只要不专门清查,问题应该不大。一旦打起仗来么……唉,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辛明康面色凄苦,语气悲痛,就连知道内情的虎天鹏也几乎信了几分。
见状,谭聪觉得火候已经达到,于是语气稍缓道:“二位将军无需愁苦,老夫倒有个主意。”
虎天鹏一愣,喜道:“有何主意?快快道来。”
话一出口,他随即想起方才自己刁难谭聪,不由脸红道:“虎某多有冒犯,还请谭旗主大人不记小人过。只要放过虎某一回,虎某必定感恩戴德。”
谭聪摆摆手,粗声粗气道:“虎将军言重了,正如辛将军所言,大家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只要我四人同气连枝,一起请求教主免去所有仪式,即刻发兵,这样你我之事皆可瞒过。”
“好主意,我们也怕夜长梦多,耽搁久了被教主看出破绽。”辛明康抚掌笑道,“但出征之后呢?谭旗主可有良策?”
谭聪不答反问,温言笑道:“二位将军是否认定此次行军路线万无一失?嗯,老夫是指,会不会遇上夷人大军。”
“这……不敢断言,”辛明康沉吟道,“简福一行至今未归,教主提前出兵便是为了防备半路遭到夷人伏击。”
一听提到简福,虎天鹏顿时面露不悦道:“简福乃虎某亲自举荐,绝对可靠,教主此举实乃杞人忧天。”
辛明康白了他一眼,心说都什么时候了,还为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斤斤计较?但守着谭聪,他又不能不照顾虎天鹏的脸面,只好重重一咳道:“简福之事确是教主揣测,至今尚无定论。不知谭旗主提及行军路线,难道……”
谭聪点头道:“老话说得好,逢事防患于未然,既然原定的路线不安全,不如奏请教主换一条路。”
辛明康想了想,摇头道:“大军议定自夷人‘火离’、‘雷震’二寨之间的山坳穿过,若改道而行,无论向南向北都免不了要打一场攻坚战,卑职以为更为不妥。”
谭聪岂能让辛明康乱了自己设想,忙跟着大摇其头道:“辛副将此话差矣,打几场攻坚战也比一头钻进别人的口袋要强。”
虎天鹏一听急了,叫道:“你明知我军兵力不足,还要打攻坚战,这不是逼着我们去送死么?”
辛明康阻止虎天鹏叫嚷,搓着下巴问道:“谭旗主凭什么断言一定会遇到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