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飞无语,不由重新打量眼前这个看似直率的年轻人。
臧剑锋却双手一拍大腿,起身道:“木兄大可在此安心休息,兄弟还有要务在身,告辞了。”
“臧兄……”李仲飞尴尬地挠了挠头。
臧剑锋走到门口,忽然回身道:“你那位夷人朋友便是侬语艳吧?”
他一语道破,继而仰首大笑。
大笑声中快步出门,丢下了呆若木鸡的李仲飞。
原以为尽在掌握,到头来却尽在别人掌握。
李仲飞躺在哨楼的床上辗转难眠,好容易熬到天亮,已是两眼通红、血丝密布。
他想去找刘无心,又怕被臧剑锋一语言中失之交臂;想去找张明浩商议,又觉得没有什么用处,左思右想苦无良策,最终只能颓然长叹,凑到窗边查看过往的行人。
哨楼坐落在火旗和土旗通往金蟾宫的必经之路上,不时有二旗弟子赶着成群的马匹自岔路口经过,李仲飞默默记下数量,一天下来,竟有六七百匹战马被送往金蟾宫方向。
粗略一算,他不由骇然变色:“单火土两旗便这么多,五旗全算上岂不近两千?怀襄军本来便是骑兵,难道夏清风又求到了援手不成?不然怎会突然征调这么多的军马?”
他越想越心惊,更觉如坐针毡:“这还只是骑兵,若再加上五旗兵力,三路大军齐头并进,侬家姐妹危矣!大宋江山乱矣!”
此刻酉时将近,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一整日非但不见刘无心的身影,就连臧剑锋也没有半点消息送来。李仲飞不敢再等,打算先去蓝水寨探听下消息,毕竟那里是五旗中心,消息定比哨楼灵通许多。
他一边在心里大骂自己糊涂,被臧剑锋一番话乱了心神,竟在此处白白浪费了一整天,一边快步跑出哨楼,却发现来时拴在拒鹿上的坐骑不知何时被人牵走了。
“见鬼!该死!征走老子的马也不给老子说一声!让老子知道了非活剥了你们的皮!”李仲飞暴跳如雷,冲着空无一人的哨楼破口大骂,发泄心中的焦躁和不安。
就在这时,一骑快马自南而来,马上骑士正是他苦苦守候的刘无心。
“刘……黎管事!”等刘无心跑近,李仲飞忽然跳到路中间,伸手抓住了马辔头。马势甚疾,硬生生带着他冲出三四丈才堪堪停住,巨大的力道将马嘴勒的鲜血直流。
马悲鸣、人惊呼,刘无心这才看清拦马之人竟是李仲飞,失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李仲飞此刻仍在气头上,不分青红皂白,一把将刘无心从马上扯下来,怒道:“这一天你跑哪里去了!火烧眉毛了知不知道?”
刘无心挣开他的手,左右看看,急声道:“哨楼里没人吧?有什么话进去再说。”
李仲飞怒吼出口,也觉得自己火发的没有道理,垂首紧随刘无心进了哨楼。刘无心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静静看着李仲飞,方才着实将他吓得不轻。
“刘舵主,”李仲飞深吸口气道,“在下得知五毒教提前出兵,去破虏寨寻不到你,无奈在此守了一日,情急之下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没什么,李长老无需介怀。”刘无心勉强笑道,“属下料定你从黑龙城回来必去找我,所以离开时特意将冯兴留在破虏寨,你没见到他吗?”
李仲飞一愣,茫然道:“见到了,他只说你被怀襄军士兵带走了。”
“这个冯兴!知他贪功,却不知竟如此不识大体!”刘无心气的一拳砸在自己掌心,“我曾叮嘱,一旦你带回新消息,让他火速通知帮主。”
李仲飞闻言叹道:“他已被我派往抚州,通知神劲军赶来,看来只有你想办法联络张帮主了。”
谁知刘无心苦笑一声,叹道:“李长老啊,你被骗了!”
“我被骗了?什么意思?”李仲飞挠挠头,不明所以。
刘无心又叹口气,才道:“冯兴上次来破虏寨的时候,便留有数只信鸽,以作传递消息之用,根本用不着亲自跑一趟。如果他是当着你的面赶往了抚州,无非是想表现自己,显得他劳苦功高罢了。”
他摇摇头坐在椅子上,接着道:“我没猜错的话,他定是在距离破虏寨不远的地方躲了起来,等你走后再回寨放出信鸽,通知抚州分舵,而他此时也应该正在赶往信州的路上。”
“这是为何?”李仲飞仍不解。
“帮主已到信州,”刘无心满脸鄙夷之色,与先前提到冯兴时的表情一般无二,“他这人一心只想离开抚州分舵,怎肯放过这个表功的机会?”
“他这么做有必要吗?”李仲飞无意纠缠冯兴其人如何,听到消息已经送出,顿时放心不少。但接着想到军马之事,又不由眉头紧皱:“这次夏清风急征军马,想必不知从何处搬来了援军,咱们的人都在数百里之外,短短两日,恐怕来不及。”
刘无心又骂了冯兴几句,才笑道:“李长老大可放心,夏清风哪里是来了援军,而是她一直倚仗的王牌出了乱子。”
“怀襄军?”李仲飞奇道,“怎么了?”
“也该夏清风一事无成,”刘无心幸灾乐祸道,“虎天鹏贪婪成性,竟然私卖军马。本来可以在二月初二之前补上缺口,谁知夏清风忽然提前出兵,这一来整个绝命崖乱成了一锅粥。”
“怪不得要从五旗紧急抽调军马。”李仲飞恍然大悟道,“今日我见数百战马从火土二旗送出,五旗之力不可小觑,怀襄军凑足战力应该不成问题。”
刘无心却摇头道:“这两天我一直呆在绝命崖,偶然中让我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
“什么事?”李仲飞暗笑。既然刘无心说有趣,那这件事对于五毒教来说必然麻烦不小。
果然,刘无心笑道:“绝命崖上非但军马不够数,士兵也不够,而且今日比昨日又少了许多,我断言,明日比今日更少!”
“这是为何?难道夏清风已秘密出兵了?”李仲飞却不觉得好笑,有些担心道,“你可知少的那些士兵去了哪里?”
“说是去岭南方向接军马,”刘无心指了指南边,沉吟道,“秘密出兵么……属下倒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
“岭南与京城南辕北辙,看来是我想多了。”李仲飞想起昨日见过的地图,笑了笑道,“不知张帮主准备的如何了?”
“哦,帮主与各位长老齐聚信州城,”刘无心一提起丐帮,顿时满脸兴奋,“听冯兴说,隆兴知府辛弃疾辛大人正在信州探亲,也答应随帮主前来。”
“知府?一个文官除了添乱,能帮多少忙?”李仲飞撇撇嘴,不以为然。
“李长老有所不知,这辛大人可是位绝顶高手!”刘无心摇头道,“当年采石矶大战后,江北义军首领耿京被叛徒张安国所害,辛大人仅率五十余人冲入数万人的大营,亲手将叛徒擒回了临安,自己毫发无损。”
“竟有此事?真是太好了!有如此大英雄相助,五毒之祸何愁不息?哈哈……”李仲飞大喜,与刘无心对视一眼,两人放声大笑。
突然,哨楼外传来一声惊叫,刘无心脸色惨变,暴喝道:“谁?”
话音未落,他已撞破窗户疾掠而出。
李仲飞听出窗外惊叫之人是个女子,而且声音十分熟悉。不等他细想,又是一声惨叫传来,这次却是刘无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