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恶鬼尽数伏诛之后,周遭再无可威胁到林七的东西。于是折翼回返,朝原来藏身的地方飞去。这地府之中,没有太阳,不辨南北东西,只凭着山川地貌,慢慢的寻了回去。
王天、朱地二人仍然在与那些无头恶鬼相斗,只是空中有十来只赤发恶鬼,乘着巨鹰,往来繁复,不时地骚扰。
朱地稳步不移,几个时辰过去,那些恶鬼仍然不得寸进,无可奈何。而且藏身在角落之中,那天上的赤发恶鬼,更不易捉到他。只急的在天上乱吼乱叫。
王天所在之处,却是一座修罗屠场。比这真正的地狱,更是可怖。只见死去的恶鬼尸骨成山,又垒起来五丈方圆。断肢残肢,血流成河。但王天立身其上,不动如泰山一般,莫不可当。那天空中的赤发恶鬼,不时盘旋而下。他身处高空,身边又没有多少恶鬼,十分的易于下手。于是在那些赤发恶鬼,便时常扑击。每当此刻,王天便抓过来一只无头恶鬼,待得那巨鹰到来之时,一把掷出,威势之大,可以把两个都拍成肉泥。久而久之,那赤发恶鬼,已经死去了五六只。眼见王天神威赫赫,便不敢再轻易来犯。两个人都是在同恶鬼,僵持着。
这情形看起来似是乐观,但众人都不知道要在这地狱之中要呆多久。几人都是修仙之人,体力、耐心比凡人要高出不知多少倍。但饶是如此,在这地狱里面,不使法术,与这无穷尽的无头恶鬼,紧凭巧妙招数,斗上一年半载,心里也自然疲乏不堪。到时候只要稍微出现一些小小的罅隙,便要为其所乘。压在大石之下,永不超生。
这样的罪,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林七在天空之中,盘旋了许久,料想一时半刻,王天、朱地二人定然无虞。便飘然而去,找赤魁与金戈子二人。
他想自己现在身在高空,得地利之便,若找到了这二人,定然要跟他们多多为难,好好的报复一下。
赤魁在蒸笼地狱之中,对自己有陷害之仇,正好趁机会把仇报了。而金戈子,为人叫他十分的讨厌,且自己来地狱之中遭这些罪,也都是他害的。所以这仇也是要报的。
林七身在高空,看下方无头恶鬼的分布,心想方才那些赤发恶鬼,乘着巨鹰来时,分成四路,必然是分别去找到了自己四人。就算当时地上的恶鬼先没有现赤魁和金戈子二人,这些巨鹰,身在高空,且鹰眼天生的目光锐利,自然能将他二人发现。
所以顺着地上无头恶鬼的分布,飞过了几座山头,便找到了赤魁与金戈子二人。
两人正给无头恶鬼包围在一座山头之上,但飞近了时,却看见两人正各自持着一条狼牙棒,互相攻伐,周身一片数十丈方圆的空地,落着几具赤发恶鬼的尸体,三根狼牙棒、一只巨鹰的尸体。外面围满了无头恶鬼,这些恶鬼张牙舞爪,却不动手,亦不踏进圈内,竟然像是来围观的。
林七也不管两人各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将这些恶鬼尽数拦住,但既然两人相斗在一起,他便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只见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根狼牙棒,身上衣衫都给这大棒打得破破烂烂。本来在凡人之中,剑乃兵中君子,百兵之首。凡间高手之中,十个之中,有九个都是使剑之人。两个高手相争,大多是刀剑相拼,拳脚之争。断不会出现你有神刀神剑,我有狼牙大棒,你长剑刺来,老子一棒砸断的情况。而且若是对手使剑,自己使狼牙棒,打赢了也没面子。
而后世神仙,大多由凡人修成。是以这样的习惯,一直便保留了下来。所以修道之士,在凡间的称呼中,又有剑仙之称。仙家之流,各种各样的法宝兵器,更是数不胜数。光明正大的法宝自不必详举。阴险毒辣的法器如无毒神烟、定魂针、穿心刺等更是五花八门,小巧之处,让人防不胜防。可仙家争雄,又是如赤魁、金戈子两人如此修为的,争斗之时还在使狼牙棒这样没品的兵器,完全没有一丝修仙高手的风范的,林七可以说是平生仅见。
那地下相斗的二人,各逞手段,你来我往,斗得天昏地暗,倒是十分的精彩。两人毕竟是修炼之人,此刻相斗虽然如凡人一般,使不出丝毫法力,但拳脚棍棒,都有惊人造诣。
林七在天空之中,见两人你来我往,斗了半个时辰,打得精彩纷呈,看得正兴奋不已,忽然间只见赤魁飞身而起,朝金戈子当头一棒,金戈子却不闪不避,呆立在地上不动,像是被吓傻了一般。赤魁看他这样的架势,便不敢一棒挥下,暗自留了后手,身形慢了许多。而金戈子眼见赤魁挥棒打来,忽然间“嘿嘿”一笑,口中一声大喝,长气吐出,竟然把长身而降,力逾千斤的赤魁,吹得飘然而起,荡悠悠飞了回去。
赤魁被人如此戏弄,气得哇呀呀大声叫嚷。仍然飞身而起,依旧使了一招“当头棒喝”,还朝着金戈子方才的部位,打了过去。这一招同刚才一招,全然没有分别。即便凡间之人,高手相争,也断没有一招不成,当下又使的情况。可赤魁此刻故技重施,自然是被戏弄了以后,气愤不已。
金戈子见他恼羞成怒,“哈哈”一笑,仍然大喝一声,一口长气吹出。这一次他生怕赤魁使诈招数有变,是以一口气吹出,涵盖了他周身所有的方位,更是将他所能腾挪变幻出招的地方都尽数覆盖。此刻一口气吹出,便叫赤魁再不得寸进。
可那赤魁却在空中,迎着逆风,使一个千斤坠,这一次身子便没有被荡开,而是稳稳地定在风中,虽欺不进去,却也不愿意卸力飞回。两人就这样一上一下,僵持着不动。
修道之人,气脉悠长,金戈子这一口气,便是吹两三个时辰,也吹不完。他戏弄赤魁虽然有趣,却不愿意这样一直让赤魁飘在半空,居高临下的俯视自己。是以一口气撤了,举棒便要打他。赤魁却在此刻,忽然“呸”地一声,朝他吐了口痰。金戈子举棒正打,眼见这一口痰吐来,赶忙避开,但力有不逮,避开的十分狼狈,显然是丢了面子。
待他站定,赤魁早已翻身落地,站在地上朝着他哈哈大笑。金戈子恼羞成怒,快步奔来,举棒就打。待得到了近处之时,赤魁又是“呸”地一声,金戈子瞬间吹一口气,这口痰又原路飞回,赤魁刹那避开。伸手回了一棒,朝金戈子打,金戈子举狼牙棒相击,两人各自退开,远远地站着,怒目而视。却又不忙着动手。
从赤魁第一次被金戈子一口气吹开算起,两人相交五个回合,虽然吐痰、吹气让林七捧腹大笑,滑稽非常。但交锋之时,各逞心机,更是让林七心中惊惧。想这两个人如此修为,却全然不顾高手风范,已然是两个枭雄,又心机深重,便更加不可轻敌。
赤魁第一次“当头棒喝”之时,金戈子装出“呆若木鸡”的样子,让赤魁暗自戒备,已经留了退路,这当头一棒便使得已经没了锋锐之气,从攻势转为守势,变得浑然厚重,这样金戈子只轻轻一吹,便把他如风筝一般,吹了出去。这一吹,可说是万分容易。但能够想办法骗的赤魁变招,却是十分难得。不然金戈子这一口气,便是吹得如狂风一般,也吹不走赤魁这当头一棒。
而赤魁第二次“当头棒喝”,恼羞成怒自然不是装出来的。但如此激愤的时刻,还能在瞬间想出吐痰羞辱金戈子来,却又是常人所能及。赤魁这样的恼羞成怒,自然把金戈子骗过了。他却又想到金戈子自命高手身份,定然不会,把自己吹在高空,让自己一直居高临下的,站在他头顶。所以赌定了他这一口气,定然不会吹得太久,所以在他长气方歇的时刻,便忽然吐出一口痰来。这一招虽无生命之忧,于高手来说,却是真正的兵行险招。要知道若是金戈子一发狠,拼出了老命不要,一口气吹上三天三夜,那自己被定在半空不得寸进是十分的丢人,而如果撤了千斤坠的力道,被他重又吹了回去,可是更加的丢人。
金戈子只当他真的恼羞成怒,是以又想重新把他戏耍一回。虽然明知这一次吹不飞他,可也仍要吹一口气,气一气他。但他可没想到,赤魁一带高手,竟然玩儿如此小儿科的把戏,在自己全身发力,正要对他一击的时刻,吐了口痰出来。金戈子手上的巨力正到酣时,却被赤魁瞅准了时机,一口痰吐了出来。这一下手上的力道无法立时卸去,但这一口痰又不能不避,仓促之间虽然避开了,可却躲开的十分狼狈,使岔了气,还闪了腰,叫他如何能不着恼。他这一辈子,与高手相争之时,从没见过有人朝自己吐痰。赤魁这么一招,却比自己方才吹气戏弄他更加的侮辱对手。
大怒之下,也不管腰上的疼痛,跳过来就打,但却早料定了赤魁,还要同方才自己两次故技重施一样,还要吐痰羞辱自己,是以内里早蕴下了一口气。虽然举棒作势欲打,但赤魁这一口痰吐出来时,却不急着动手,先一口气把这一口痰吹了回去,报了方才羞辱之仇再说。
两人各逞心机,演出了这么一场闹剧,林七身在半空,看的目瞪口呆,大笑不已。这笑声早已惊动了下面二人。
林七乘着巨鹰朝下飞去,待得离二人近了以后,便高声说道:“晚辈林七,见过两位前辈。不知道晚辈冒昧前来,可否打扰了两位耍闹的兴致?”
他在两人面前,表现的如此谦恭,自称晚辈,讽刺之意,溢于言表。
但赤魁二人,却对此丝毫不理。金戈子朝林七躬身打礼,唱了一声道号:“无量天尊。”然后说道:“贫道二人一时兴起,玩些小孩子的把戏,自然不能如道友的法眼。只是方才争斗之时,没有发现道友在场,不然怎敢如此胡闹,平白的污了道友的法眼,倒是让道友见笑了。”
林七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小的乃是晚辈,怎敢说一句两位前辈的不是。前辈如此说话,倒是让林七汗颜了。实在是捧杀了我啊。”
金戈子说:“道友过谦了。想我在这第十一层地狱里面,数次出生入死,从没有半回好生来去,每一次都弄得遍体鳞伤,才得而出。哪有一次像道友这般,逍遥来去,翩然地府。这等风范,实在是让小道,望尘莫及啊。”
林七说:“前辈可别如此说话。我不过是运气好点,抢到了这只大鹰,实在是被那些恶鬼逼得没有了法子,才借它逃遁,怎敢当什么翩然若仙的称赞。”
金戈子说:“道友神通,我如何不知?那日刀山地狱之中,只借着三根铜柱,便飞身而过,如此神威,便是叫我一辈子,也历练不出的啊。”
他当日过刀山地狱之时,乃是借着鬼卒垫脚,飞在了山崖之上。而林七脱险之后,便不愿再与这些鬼卒为难,且是从刀山地狱之上,直飞而过,两者虽然方法相同,但一个奸险取巧,一个却正大光明,两者的高下之分,乃是心性为人之分,却是不可同日而语。金戈子如此说来,却是不错。
只不过林七有意与之打辩,仍然说道:“我可不敢当前辈如此称呼,那日能飞过刀山地狱,可是受了前辈的启发才行,不然我当日说不定就困在了那里,何来今日的石压地狱之争?我方才被那些无头恶鬼,追的狼狈奔逃,两位却能在这里悠然自得的玩耍,周遭的恶鬼虽多,却不能得进寸许,不知道两位是怎么做到的啊?”
金戈子说:“这可就是靠了赤魁道友的神通了,小道也不过是来这里沾一沾光。”
林七听了看向赤魁说:“哦?不知道赤魁前辈,肯否赐教?”
赤魁说:“也没什么神通,不过是些奇门遁甲,粗浅的阵法而已。而且最多再过一天,这阵也要被他们给破了。到时候,我还是要同大家一样,被这些恶鬼缠住。”
林七听了,便朝那些无头恶鬼驻足的地方望去,只见地上摆着许多大石,依着某种规律,暗中有许多奇妙的法门。这些恶鬼便只能在这些石头之中转圈,进不去一步。
林七说:“前辈果然是前辈,这些东西,我可是不会。”
赤魁说:“仙家阵法神通,比这些不知道要玄奇几万倍,这些奇门遁甲的功夫,不过是些基础的东西而已。没什么可称赞的。”
赤魁眼见自己在林七这一小孩儿面前,丢了老脸,是以说话的时候,便不如从前那么举重若轻,随心随意。林七自然听得出来他语气中的变化,嘿嘿一笑,便也不多呆,说:“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两位前辈的兴致了,晚辈这就告辞了。”
说完低声催促坐下的巨鹰,那巨鹰本绕着两人低空悬停,此刻微一振翅,转身便飞。
眼见林七乘着巨鹰转身飞走,赤魁金戈子二人,互相怒目而视,忽然把手里的狼牙棒一扔,这两根棒子,笔直地电射而去,同一时击在了林七坐下的巨鹰腹部。
那巨鹰哀鸣一声,登时毙命。林七虽听得狼牙棒的破风之声,但这两件兵器从巨鹰下方而来,林七莫可奈何,只能落将下来,掉进了恶鬼群中。在巨鹰背上一踏,飞身而起,又在前方恶鬼肩上手上踏了几步,落进了空地里面。
金戈子说:“小友即去即回,我们倒真是有缘分啊。”
赤魁说:“难道小友也想同我们玩儿玩儿?”
林七心下一阵气恼,想自己好好的坐骑,给你们打死,定是你们不愿我赢了这场赌局,又气我方才嘲笑之仇。他毕竟还是年轻,且没有二人心机深重,是以遭了他们暗算。
此刻落在空地之中,走到空地边上往地下一坐,也不在乎那巨鹰了,说道:“两位继续玩耍,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说罢再不做声,笑吟吟地看了起来。
此刻林七在侧,两人自持身份,怎肯像耍猴一样的,让林七在一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