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然大悟,夏雨的话提醒了我,陌生的黑影戴的是肉色面罩,只露出两只眼睛。
难怪我看不出他的五官轮廓,而视频的效果在夜间又不清晰,我当然更看不清他的眼睛。
“这个人是干嘛的?鬼鬼祟祟的。”夏雨说了一句。
没有人回答。老黎对夏季说:“小季,继续播放。”
夏季继续播放,大约10分钟之后,黑影又进入了视频范围,径自以轻巧的动作越墙而出,消失在黑夜里。
此时,是12点10分,距离着火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
“这人又走了吖。难道是来偷东西的?没看到他带什么东西走啊。”夏雨又说。
大家还是没人回答他,都沉默地互相看着。
一会儿,老黎说:“小季,倒一下,多播放几次那人走路的姿势和动作。”
夏季依言,老黎接着看看我,我意会老黎的意思,专注地看着黑影走路的姿势还有动作。
看了半天,我失望了,冲老黎微微摇了摇头。
老黎微微点点头,没有说话。
夏季看看我,又看看老黎,有些不明就里的表情。
似乎,他想到了什么,似乎,他又不明白。
然后,继续播放录像,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的东西,直到起火。
“关了吧。”老黎说。
夏季关了录像,看着老黎。
夏雨也看着老黎:“老爸,这个神秘的黑影,你才是干嘛的?”
老黎看着夏雨:“小雨,你猜呢?”
夏雨歪着脑袋想了想:“我猜是小偷,来偷东西的。”
老黎笑了下,又看着夏季:“小季,你现在该明白一些了吧?”
夏季皱着眉头,似乎他明白老黎问他这话的意思,但却又很疑惑,说:“爸,你的意思是说。”
“这次大火,决不是局子消防部门给出的原因,绝不是底线短路引起的。”老黎肯定地说:“我现在可以肯定地说,这是一起人为纵火事件。”
“人为纵火?”夏季虽然似乎想到了这一点,却不由仍然感到意外,夏雨也吃惊地半张嘴巴。
老黎点点头:“是的。不要简单相信他们给出的结论,我们应该根据我们看到的来做出自己的分析。”
“可是,起火是在一个小时之后啊。时间不对啊。”夏季喃喃地说。
老黎带着温和的目光看着夏季:“小季,做生意你是把好手,但谈到江湖,你就无法和小克比了。”
夏季不由看看我。
老黎对我说:“小克,说说你的分析。”
夏雨也看着我:“说说——”
我说:“根据刚才的录像分析,人为纵火的可能性很大,虽然那黑影离开的时间离起火有一个小时,但却仍然不会妨碍对他的怀疑。这种伎俩并不深奥,走江湖的人几乎都会操作这样的东东。”
“如何操作?”夏雨好奇地说。
“很简单,搞一个定时引燃装置放在厂房里,在一定的距离遥控就可以。”我说:“这算是有点科技含量的办法,其实还有一个最原始但又最有效的办法,那就是弄几根香插在易燃物里,将香点燃后然后离去,等香慢慢燃尽,燃到和易燃物接触的部位,自然就会引燃易燃物。”
“啊——”夏季夏雨似乎明白了,却仍感到有些吃惊。
“这样做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洗清自己和火灾的牵连。打个时间差。”我继续说。
老黎微微点头:“小克分析地很正确!”
夏季这回应该是明白了,紧紧皱起了眉头。
夏雨看着老黎说:“爸,你说会是什么人想故意来纵火呢?我们没得罪什么人啊?”
夏季眼里似乎也带着同样的疑问,不经意又看了我一眼。
老黎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夏雨的问题。
夏季说:“爸,你看,要不要把这录像提供给局子部门,报案吧。”
“对啊,报一一零,让他们去抓住那个神秘的黑影。”
老黎想了想,缓缓摇头:“不——”
“为什么?”夏季夏雨同时问。
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们,没有说话。
老黎说:“不要以为他们就是万能的。还有,既然他们能给出这个结论,我们就没有必要去报了。”
夏季夏雨仍然不明白。他们听不懂老黎的话是可以理解的,我立刻就听懂了老黎话里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夏雨说。
夏季带着巨大的疑问,又看了我一眼。
老黎深呼吸一口气,说:“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听我的就是。小季,小雨,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去安排下善后事宜吧。”
老黎的生意不大,但口气不容置疑。
夏季夏雨答应了一声,站起来就要走。
“等等——”老黎又叫住夏季夏雨,看着他们,神情变得很严肃,缓缓道:“刚才录像里看到的那些,包括我们刚才的谈话,不准向任何人泄露。听见了没有?”
老黎的口气甚至有些严厉。
“哦。保密啊。”夏雨点点头。
夏季随即点点头,却又带着深深的疑问看了我一眼。
然后,夏季和夏雨就走了。
我看着老黎,他的脸色有些发冷,眼神带着几分沉思。
一会儿,老黎对我说:“小克,我们到海边去走走吧。”
我点点头。
随后,我和老黎去了海边,在海边的沙滩上漫步。
“小克,谈谈你的看法。”老黎背着手慢慢地走着。
我说:“首先,排除电线短路的起火原因,排除局子部门下的结论。基本能认定,这是一起人为纵火事故。”
“纵火的是什么人?或者说那个黑影是什么人?他又是受了谁的指使?纵火的原因又是什么呢?继续说说——”老黎说。
我说:“如果局子部门下的结论是出于调查的结果,那另当别论,顶多算是调查有失误。但我认为,这个结论极有可能是故意给出的,是按照某些人的旨意给出的。这个结论,是在误导我们。”
“嗯。”老黎点点头。
“如果这样分析,那么,纵火的是什么人受了谁的指示似乎就好判定了,纵火的原因,似乎也能明白了。”我说。
老黎站住,看着我:“你的意思是纵火的原因和局子部门得出结论的目的,是同一个用意,这二者是相互配合的?”
我点点头:“是的!局子领导是雷正,他还是法委领导,他的某些意图完全可以通过下属去实现。得出电线短路的结论,是别有用心的。是紧密配合纵火的意图的。”
老黎说:“如是说,这次纵火,是对着建筑公司和三水集团来的,先纵火烧了厂区,给三水集团造成直接和间接的重大损失,然后给出这个结论,将责任推到建筑公司那边,嫁祸于建筑公司,从而引发三水集团和建筑公司之间的矛盾和纠葛,人为制造出一场,破坏二者下一步的继续合作。
这是其一,更深处考虑,这个活当初是李顺接的,某些人肯定心里是有数的,虽然现在这家建筑公司的法人已经更名,但知道内情的人不会简单就被糊弄,他们仍会认为李顺仍在控制着这家建筑公司。
这样做,可以制造李顺和三水集团之间的对立。再往更深处考虑,你是李顺在星海的代理人,或许他们是想通过此事来制造你和夏季甚至和我之间的矛盾。”
我点点头:“或许,应该是这样的。”
老黎继续说:“甚至,他们还有一个意图。”
“什么意图?”我说。
老黎沉思了一下,说:“通过这场大火,来警告三水集团,不要和李顺合作,甚至,警告我。”
我的心不由一震。
老黎微笑了下:“我和你在一起散步喝茶,说不定早就被人盯梢了。”
我没有笑,说:“综合分析,今天这事一定是伍德和雷正幕后指使的。一定是他们策划的阴谋。”
老黎看着我:“小克,你害怕不?”
我摇摇头,接着又说:“可是,我不愿意李顺和我的事牵扯到你,牵扯到三水集团。不行的话,那个开发区的活我不接的,让夏季另外找其他建筑公司吧。”
老黎呵呵笑了:“你还是害怕了,是不是?”
我说:“我是怕连累你,连累三水集团。”
老黎说:“小克,记住,你是我儿子!我儿子的事就是我的事,知道不?”
我说:“我不是你儿子,我的事和你无关!”
老黎说:“不用你嘴硬,你是我儿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户口本上写的明明白白。既然你是我儿子,你的事自然就和我有关,儿子的事,老子自然是免不了要过问下的。”
我说:“你没有这个能力过问这些,你不要过问这些。”
老黎哈哈一笑:“老子是没多大的能力,但关心关心总是可以的吧。”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说:“我不想让你晚年再折腾进去,我不想你一家人跟着担惊受怕。雷正和伍德的能量,你不明白,他们是极其可怕的对手。”
老黎看着远处的海边,眼神发出一股寒气逼人的光,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有些事,是躲不过去的。”老黎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的心里愈发感到不安起来。
老黎转过脸,看着我的神色,突然笑了:“小克,不要担心,我不会跟着你和李顺折腾的,我刚才就是说说而已,我一把老骨头了,打不能打,杀不能杀,我能捣鼓什么呢?你放心好了,我顶多给你发发牢骚,给你出出主意而已。”
我的心里稍微安稳了一些,点点头。
“其实我倒是很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的本事和他们斗。”老黎又说。
我苦笑了下:“其实我不想和他们斗的!”
老黎说:“但有李顺在,有李顺和你的关系在,你是躲不过去的。而且,我觉得,即使李顺不在,你也同样无法躲得过去。有些事,一味逃避是没有用的。狼要想吃小羊,随时都可以找到借口。”
我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苦笑。
“有什么本事你就使吧,我在旁观战给你擂鼓助威。”老黎说:“可惜,我老了,我帮不上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