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惊叫让木头他们四个也猛然转过头，一个个都和我一样惊慌大叫，杨柳到底不是道中人，脸色一白，更是差点昏过去，多亏沐遥一把扶住了她！
木头一看，豁然拔刀，欲意动手！
惊慌中，我连退几步。在刚才回头的一刹那，看见眼前的怪物，我确实有些失去理智，不过随着退了几步，我的心里一瞬间冷静下来！连忙朝木头摆手，示意他不要动手，因为这是个人！
“不可能！”木头紧盯眼前的肉瘤人，朝我低声道，他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活人的气息！
“可是我确定，刚才他的手搭在我肩上的时候是有温度的！”
木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低声道，我看还是小心为妙！
不过沐遥却显得异常平静，小声说道，越哥哥说的是对的，这不过就是个得过麻风病的婆婆！
“越哥哥？”我心里顿时一阵温暖，这个久违的称呼有多久我没听到了。
沐遥也有些奇怪，往日她要么管我叫林公子，要么直呼其名林越，自己也不晓得怎么就脱口而出“越哥哥”了！
小丫头脸上微红，不过随后很大方地朝面前的恐怖人道，婆婆你好，您住在这个村子吗？
“婆婆？沐沐，你说她是女人？”杨柳惊魂未定，拉着沐遥的胳膊问道！
沐遥点点头，对眼前的怪物报以礼貌的微笑！
我这才仔细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这人身上披着极其粗糙破烂的麻布衣裳，尽管此时已经是寒冬，可是他的手脚多处裸露着。但凡能看见的皮肤，都长满了疙疙瘩瘩的肉瘤和黑斑，这该是麻风病落下的痕迹！
她的脸上最为严重，紫红色蜂蛹状肉瘤密密匝匝，我发誓，要是有密集恐惧症的人看到这张脸，一定会心里崩溃！因为皮肤褶皱的缘故，整个脸的五官都是歪歪扭扭的，倒是微微冷笑的嘴里露出了一拍雪白的牙齿！
至于沐遥认出她是女人的原因，应该是看见了她耳朵上的耳洞，至于其它地方，不要说和男人没有差别，说实话，和猴子也没有什么差别！
“你们是来上坟还是迁骨？”眼前阴森森的脸开口了，声音好像是从嗓子眼发出的，沙哑中带着滞塞，好像有口浓痰糊住了她的嗓子！
“迁……迁坟，替别人迁坟！”我忙不迭答道！
老太婆嘟囔道，迁谁的？她一开口，脸上挂着的肉瘤便抖啊抖，好像一群要破茧而出的虫子！
“夏荷！她的丈夫叫做熊能行！”
“夏荷……”老太婆喃喃重复了几遍，好像在干枯的脑袋里搜寻着往日的记忆，突然，她猛然看向我们几个，似笑非笑道，你们有人是熊能行的孩子？
我不知道老太婆缘何露出这么古怪的神色，只好老实答道，没有，不过却是受熊先生所托而来老太婆听完抽搐的嘴咧出了一道弧，嘿嘿笑道，如此说来，那尸孩儿竟然还真活了下来！夏荷啊夏荷，这回你也算是死可瞑目啦！
“婆婆，你知道夏荷的墓在哪吗？”沐遥问道！
老太婆看了看沐遥，眼神中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竟然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朝沐遥走了过去！
我心里不禁有点紧张，这老家伙不会有什么邪念吧，想着赶紧握住了兜里的刻刀！
“好漂亮的小姑娘啊！”老太婆伸出恐怖的手竟朝着沐遥的脸摩挲了过去，我心头一怔，疾走两步要制止她，可没想到沐遥却毫不害怕，反倒说道：“婆婆，我有一个治疗麻风后遗症的药方，对你会有些帮助，主要的药物有苍耳、防风……”
老太婆收回手咯咯一笑道，小丫头，我都这把年纪了，不治也罢，丑点像鬼更清净。倒是你啊，活过来多久啦？可得小心啊，这世间的豺狼虎豹可比山里的歹毒多了！
我心头一惊，老朴和木头也面面相觑，老太婆竟然一眼就看出了沐遥刚刚复活！
沐遥满脸惊愕，但是却没有惊慌，天真问道，婆婆，您能看出我的身份？
老太婆拉上沐遥的手道，那是自然，说起来你和那个夏荷倒是有点相似，只不过你的运气比她好罢了，走，迁坟的时间还早，到我家里去，我喜欢你这小丫头，一股子精灵味……老太婆说完歪歪斜斜扭着身子拉着沐遥就走，我心中有些芥蒂，毕竟是荒郊野岭，毕竟是陌生人，可是沐遥却并不在意，朝我们招手道，越哥……林公子，杨柳，走啊，你们不是都又累又饿了吗？
我们四个相互对视一眼，做了一个防备的手势，赶紧跟了上去！
老太婆住在一栋简陋的小草房里，一盏灰暗的蜡烛让房间显得有些压抑，可是却比刚才那些房子干净的多！
“越爷，你不说麻风会传染吗？”老朴搓着手不肯坐下，偷偷朝我问道！
我笑道，你也有怂的时候？你也不想想，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就算在牛叉的传染病也早就绝种了！
木头一直不太放心，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墙角有一四四方方的石板。双手一用力，将石板推开，顿时就“呃”的低叫一声，神色无比紧张，朝我招了招手。
我和老朴赶紧凑过去，在熹微的灯火下，只见石板下面是一类似菜窖的大洞，洞里一堆堆码的整整齐齐，竟然都是白骨，而且百分百都是人骨，圆滚滚的骷髅头赫然在目！
我顿时感觉双腿一颤，差点坐在地上！
杨柳在一旁好奇道，你们在看什么？说着就要走过来！
这绝不能让杨柳看见，否则她会疯掉！木头赶紧一把将石板盖上，含糊不清道，没什么，没什么……我这才想起来，沐遥和老婆子去了厨房灶间，似乎已经有一会了……“沐遥……”我失声叫了一声，慌忙朝厨房跑！
可刚一转身，沐遥却掀起草织门帘进来了，后面跟着怪物老太婆，手里捧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陶盆！
“好香啊！”杨柳饿坏了，也顾不上矜持，兴奋地迎了上去！
我们三个朝陶盆里一看，满满登登一下子，竟然全是大骨头肉。锋利的骨头茬子露着白色的骨髓，赤红色纹理清晰的肉块带着油色的光辉……我低头看了看脚下的大石板，想着里面那些森白的人骨，难道说……“啊呜……”老朴看来和我想的一样，直接干呕起来！
老太婆将肉盆一撂桌，杨柳就迫不及待去捡了一块肉要朝嘴里放！我刚要开口，木头却已经一个箭步上前劈手将那肉打落到了桌子上！
“不许吃！”木头大喝一声！
沐遥不明所以，朝木头道，余大哥，你这是干什么？你不吃肉吗？
木头却不理沐遥，而是死死盯着老太婆问道，我吃肉，可是不吃人肉！
“人肉？”沐遥咯咯笑道：“你说什么呢余大哥，谁让你吃人肉啦！”
我虽然不确定锅里的就是人肉，但是确定的是这个老太太绝不简单。
我先一把按住木头拔刀的手，让他不要盲动，然后不卑不亢朝老太婆道，婆婆，你是谁？为什么要住在这？关于沐遥的消息你是不是也从信人张那得到的？
老太婆咧嘴一笑，摇头道，一个小木匠，一个小道士，怎么，以貌取人？对一个面部丑陋者就该如此态度？不过既然你问，那我就告诉你，我叫什么不重要，我是个守黄人，至于为什么住在这，是因为我认识的人都已经死在了这，所以我就守在这，还有，至于什么信人张我不认识，不过这个叫做沐遥的丫头我却很喜欢，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守黄人？”木头朝我疑惑道！
这个我知道，所谓守黄人实际上叫做黄泉守夜人，山陕这边都叫守黄人。黄泉守夜人一般都是通灵人，有点类似东北的出马仙，可是黄泉守夜人还有一个和出马仙不同的特点，那就是他们多是看墓人。传说这是他们的阳间职责，死后他们是要做冥吏的……“那……那个地窖里的是……”木头觉得有点理亏，语气缓和问道！
老太婆平静道，去年山洪泛滥，西坡上的不少坟有被淹的风险，所以我便将尸骨都收敛回来了，等着他们的后人过来迁骨，至于为什么放在地窖，你们两个小崽子还不知道吗？自然是不能见光啊！
原来是这样啊！
我看着桌上的肉吞了一口口水道，那这个真是野猪肉？
沐遥替老太婆答道，那是自然啊，《食疗本草》云，野猪肉肉色赤者，补人五藏，不发风虚气，色泽养人，味醇香郁。沐遥曾经亲自猎过野猪，也炖过野猪肉，就是这样啊！越哥哥、余大哥，你们对婆婆可是有些失礼了！
老朴过来低声道，我刚刚看过了，那些白骨上确实有死者的姓名和生辰八字，以及当初立坟者名字等信息，所以说，你俩搞砸了……“对不起啊前辈……”
老太婆似乎并没生气，只是嘀咕道，世人对相貌本来就有偏见，这我不生气，可现在是夜里，你们动了那地窖，是不是该给惊到的亡魂陪个不是啊！
我俩赶紧点头称是，正要过去做跪礼，却忽然听见外面一声尖啸，紧接着传来了呜呜的哭泣声，那声音悲婉欲绝，飘飘渺渺，一听就不是人所发出的，我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