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见飞就不是这种人。他虽然也彬彬有礼,但他心细如发,他好像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表明他内心的想法,他郁郁寡欢,他痛苦不堪,都是因为他爱的人不懂他,她看不到他的心,或者是无视他的心,那才是他痛苦的起源。
回到侨港的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毛丽她妈有早睡的习惯,大约是睡了,客厅只留了盏小壁灯。继父黄伯伯听到开门声,从里间迎出来,直接往厨房去:“饭都还保温着的,菜我马上给你热……”
“不了,黄伯伯,我吃过了。”毛丽疲惫地说。
“吃了?”继父转过身,显出几分失望,“你妈弄了一桌的菜呢,等到八点多……自己也没吃,赌气先睡了。”
毛丽淡淡的:“每次都这样,一来就不让我好过。”
继父劝她:“你妈就这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其实她可疼你了,知道你喜欢吃泡菜,早早就腌了一坛子……”
“那为什么总跟我吵?!既然这么想我死在外面,怎么又要我回来?”毛丽突然叫起来,声音凄楚尖厉,黑黝黝的大眼在灯下瞪得骇人。继父一时吓愣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毛丽其实很少这样,这些年虽然过得混乱不堪,但表面上始终是平和的,哪怕心底翻起排山倒海的悲伤,她从不在家人的面前表现出来。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整个人都不对劲,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歉意地跟继父摆摆手:“对不起,我累了,先上去睡了。”走上楼梯又想起来,说,“明天把红树林那边房子里晒的辣椒和咸鱼都收起来吧,房子租出去了,后天人家就要搬进去。”
这话其实是对她妈说的。
还没进房,就听到楼下传来她妈的呜咽声。毛丽实在疲惫不堪,非常的不堪,和衣躺在了床上。她想起从前,每每自己发脾气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章见飞就会静静地退到一边,只要她不发话,他可以在客厅坐到天亮。到第二天醒来,餐桌上必定有他做好的早餐,床头还会有花园里采摘的鲜花,带着露珠,花叶中也必有他留的纸条:宝贝,心情好些了吗?
往往,她会慵懒地伸个懒腰,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天就这么过去。那样的日子,拥有的时候觉得是理所当然,失去时才知,原来她已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剩。一定是伤到了极处,他才那么决然离开,不要她了,无论她怎么哭怎么求,他就是不要他了。现在想来,曾经的缠绵悱恻,爱恨离伤,是那么的荡气回肠。记得新婚不久就是他的生日,很热闹,朋友们纷纷为他点燃蜡烛要他许愿。他许了什么愿?他开始不肯说,后来私下告诉她,毛毛,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真是傻啊,他其实也很傻。这世上哪有永远,幸福是夜空的烟火,瞬息万变,盛开得美丽炫目,然后转瞬即逝,再也不见。
果然是,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