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脑袋中的思绪一下子灵活了。
刚才叶曼青提到订婚的事情时，萧扬还是习惯性地打哈哈，现在陡然发现自己根本没必要那样了。
世事轮回，他跟叶曼青的关系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的原点。
同样是父母之命，而且他们之间也没有了仇恨的隔阂。更重要的是，萧扬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他现在可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心头嘀咕，那叶家的丫头怎么回事，老是看我不顺眼呢？
他虽然不算什么花花公子，但是女人的心思嘛，还是略知一二的。
“咳咳……”
萧扬清了清嗓子：“青儿。”
“你叫谁？”
“呃，除了你还有谁？除了你，好像我也不认识什么名字带青字的了。”
叶曼青咬了咬嘴唇，好像还在生气，没有回应萧扬。
萧扬故作失落，叹了口气：“好吧，这么多年你还是很不爽我呢！小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很不愿意嫁给我。”
听到萧扬提起小时候，叶曼青微微出神，然后肯定地回答：“对，那时候你很讨厌。”
“呵呵，不过你却一直很可爱，我小时候最喜欢逗你生气。”
叶曼青“哼”了一声：“我到现在都记得，有一年过春节，你居然抢了我一根最喜欢的发簪。”
“哦？你还记得？”萧扬眼神亮出一抹喜色，“那你应该记得我还做了什么吧？”
“你……”叶曼青胸口突然起伏，面上不知道是什么表情，“我当然记得，你还割了我一缕发尾。说……”
“说的啥，我好像都不记得了呢！”
萧扬淡淡笑着，显然是明知故问。
“你说我是你未过门的老婆，将来是结发妻子，先留个纪念。”
叶曼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俏丽的面庞上居然晕出一抹淡红，终于扫开了愁云阴霾。萧扬这么多年走南闯北，女人自然见过不少，也自然明白那抹红晕分明是表示叶曼青害羞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叶曼青跟灯红酒绿的场所里的那些美女有本质的不同。
萧扬不禁看得心神一荡，不由自主产生一个想法：“啧啧，你该不会长这么大没谈过恋爱吧？”
叶曼青愣了愣，白了萧扬一眼，没说话。
“看来我猜对了。”
“我……我不想跟你说这些了，我爹还在。”
听到这话，萧扬眼角微微收摄，终于收起了那副不羁的表情。
心中也是抽了一下。
不光是因为叶震堂惨死，更重要的是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阵暖意。那股久违的感觉，区别于杀戮与争斗，区别于权利与金钱。
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自然是生存。为了生存下去，或者活得更好，很多事情是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扛下来的。
然而那些不得不去做，不得不去获得东西，并非生活的真谛。
只能算是一种辅助，说白了只是工具。
就好像一个旅人要去远方，他需要必备的行李，充裕的盘缠，还得有一匹好马。
在没有那些的时候，旅人是无论如何也要弄来那些东西的，而且是越好的装备越有利。只是旅人最终需求的还是远方的目的地，并非促成这一场旅途的条件。
人生换成一场旅途的视角，容易看清一些，不过放到生命之旅，很多时候却容易被一些表象迷惑。
萧扬知道自己心中那微微的一抽，正是因为他感受到了自己真正需要的东西。
人心的温暖。
不单单如此，更重要的是那穿越了时空轮回的情感。
现在想来，叶震堂还真是个不错的人。这么多年来，都误解他了。
叶震堂从小对萧扬还是不错的，毕竟是未来的女婿，只不过叶震堂当年草创叶家金鞭堂事务繁忙，很多时候都不在原固城，见面的次数并不算多。然而逢年过节，叶震堂必定到萧家拜访萧老爷子，另外也跟萧扬的爹娘把酒言欢。
叶震堂何尝不代表着，萧扬那早已不可追寻的往日生活呢？
正因为如此，萧扬原本对于叶家，还有顾家跟何家，这三家中最痛恨的反而是叶家。因为叶家跟萧家的关系最近啊！
然而直到现在，萧扬重新认清了叶震堂的为人。无论是对于他自己，这个萧家最后的后人，还是对于柳茹芸那样的女人，叶震堂所做到的都很不错。
不愧为一个豪杰。
换成萧扬自己，他感觉或许是做不到的。
这说明当年爷爷是没有看错人啊！
萧家的一夕覆灭，或许是疏忽了什么，或许是实力不够强大，却应该不是因为错误地信任了不该信任的人。除了叶家，爷爷一向对顾家和叶家有所忌惮，有时候不经意间的言语也让萧扬明白。顾家跟叶家虽然也是当年行会的伙伴，但是却并非真正的朋友。
而是一个猎手豢养的两条猎犬，甚至是两匹狼。
现在，猎人的伙伴去世了，两匹狼还活着。
萧扬不禁攥紧了拳头，低低朝叶震堂的灵柩叹了一声：“叶叔叔，你放心！我萧扬在此立誓，绝对不会让你白白死去。”
“至于青儿……您将她托付给我，我也会保护她的安全，至于婚姻的事情，我向您保证，我对青儿并不是儿戏，刚才的话或许有些轻佻，也没有戏谑之意。小侄会充分尊重青儿的意见的，绝不会趁人之危。”
说着萧扬瞥了叶曼青一眼，他自然耍了个心眼，这话有一大半是说给她听的。
突地，萧扬话刚说完，一缕凉风滑过。
叶震堂灵柩前的灵堂上，几盏熊熊燃烧的烛炬猛地扑棱了几下，几乎要熄灭。不过阵阵晃动之后，反而燃烧的更加强烈，明暗了几下的灵堂变得更加明亮。
叶曼青浑身抖索了一下：“爹，爹是你么？”
说着她连连张望四周，仿佛要找出丝丝蛛丝马迹，证明她爹的魂魄回来了。
萧扬也不禁冷不丁牙根一凉，站了起来。
靠，这世上真的有鬼不成？
想到这个，他马上暗暗“呸”了一声，望着灵柩中叶震堂沉静已极的面容，心中暗暗发声：“叶叔叔，我萧扬刚才说的话句句发自真心。您是有智慧的人，如果在天之灵能看到，就放心去吧！”
也不知道怎么地，萧扬刚刚默念完这些话，那几盏诡异爆燃的火烛一下子恢复了稳定，传递的暖暖光晕恢复如初。
呃……真的灵验了？
萧扬不禁头皮发麻，大千世界，恐怕真的有很多是常理无法解释的事情。不过，他刚才说的想的，也的确没有半句虚言。
愣了会儿之后，萧扬听见“噗”地一声，叶曼青又已经失落地跪在了蒲团上。同时柔肩微微抖动，发出低低的抽泣。
萧扬不禁走过去，抚了抚她的肩膀。叶曼青顿时身姿一软，伏在了萧扬臂弯之间。
“好了，还有我。我爷爷说，人死之后会化作天上的星辰，此刻你爹或许就在天上看着我们呢。”萧扬说着不禁透出敞开的灵堂大门望向深邃夜空，出神不已。
他没有说谎，曾经很多夜深人寂的时候，注视天上的星辰。萧扬真的很希望，爷爷和亲人真的化作其中一颗，虽不得相见，但却能够感应。甚至未来的某一天，在另外某个神秘的所在，可以再次团聚。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曼青才轻轻离开，擦拭着眼眶。
两人也没有再说什么了，萧扬静静地打坐，而叶曼青无声跪在蒲团上，为她爹守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