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了一上午的时间来打理自己的房间。其实也没什么好打理的,就是扫扫灰扫扫蜘蛛网而已,只是因为我吃的太撑了,行动迟缓而已。小瑚在一边毫不留情地嘲笑了我一回,嘲笑我还能忍,最可气的是每隔个半个时辰就让我给它换一回水。好吧,谁叫我是当娘的呢?看着整洁一新的洞穴,我心中暗暗发誓,等我有了能力一定把我的小窝装扮成整个妖界最温馨的小窝。
早饭吃的太撑了,因而午饭也没吃,睡过午觉便随黄尾去参观妖界。
妖界之大,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东南西北四方,每一方都住着成千上万只妖精。东方的护法是青鸟青空黛,南方的护法是红鲤百里红粼,西方的护法是白虎白锁阳,北方的护法是黑象黑锡,中央是妖君夏楹天。不过红鳞护法因为受到妖君器重,常年住在妖界之眼附近的浮光洞帮他打理妖界事务。因而我虽然住在南方,却并不常见红粼,不过,离黄尾倒是很近。这让我时常暗自庆幸:终于躲开那个怪脾气红鳞了。
四方护法,分工亦不相同。东方的青鸟护法负责教书,顺便管管妖界的姻缘;南方的红鳞护法就不用说了,负责妖籍登记,妖界日常事务以及大小盛会的礼仪;西方的白虎护法负责教授法力以及妖界安全问题;北方的黑象护法负责妖界的刑法问题。四方护法各开一门课程,分别是《凡间书》、《礼仪经》、《法术》、《妖规》。青鸟姐姐的课我是一定要去上的,凡间的一切对我都很有吸引力。《礼仪经》就算了吧,就算我想去,也得能挤得进去啊,(那挤得水泄不通的花痴妖精……)何况我根本没有一点兴趣。《法术》可是每个妖精的必修课,不会法术还当什么妖精?至于《妖规》,我试听了一个时辰,睡了大半个时辰。黑象护法那富有磁性且低沉稳定的声音对于失眠者来说真的很治愈。
这里什么都有。
不过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因为这里什么都有,就是没有蓝天没有白云没有草原,(最重要的是没有将军)有的只是四通八达的黑暗洞穴,常常搞得我这个路痴晕头转向。
黄尾大概是看出了我的心思,为了给我解闷,带我参加了晚上的舞会。
说是舞会,不过是一群寂寞妖精的寻欢罢了。那群妖精虽然变成了人的样子,行动起来,却像是猴子偷了人的衣服,怎么看怎么别扭。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虽然我也是一只有身段的妖精,但我实在看不惯一些女妖精搔首弄姿的样子。若我想跳舞,只跳给我最爱的人看。
黄尾在同一只蝎子精调情,我坐在一旁无聊地喝着千年人参酒打发时间。不断有男性妖精过来搭讪,我都视若不见。忽然一群女妖此起彼伏的刺耳尖叫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经不住好奇挤上前,一看到是红鳞顿感大煞风景。虽然他有几分卓尔不群的气质,却并不合我的胃口。
我转身欲走,却听身后传来淡漠又从容的声音:“站住。”
站住就站住,难道我还怕你不成?我转过身看见红鳞穿过妖群径直向我走来,两侧妖精纷纷让路。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我惊呆了。他说:“陪我跳支舞可好?”
一瞬间,我脑子里转过了八百个想法。难道她喜欢我?怎么可能。若他不喜欢我,为何要邀我跳舞?难道是想借机羞辱我?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羞辱我。难道他对我真的有意思?可是,我们才认识一天啊!他这样,未免太直白了吧……
“怎么?你不愿意?我可是从未邀请过别的女妖。”
“哦?是吗?”我讪讪地笑了笑,这才发现周围其他女妖恶毒的目光都能将我杀死。
“好啊。”我莞尔一笑。我倒要看看她们能把我怎么地。
不得不说,红鳞实在是个深藏不露的舞蹈高手。他握着我的手,揽着我的腰,脚步像风一样轻。他引导着我腾挪、旋转,我感觉自己都快随他飞起来了。可是,我很想对他说一句:别这样,红鳞,我们还是打一架吧!
太肉麻了,我有些不习惯。
我看着红鳞的眼睛。说实话,这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幽蓝好似水晶,瞳孔间透着一种淡淡的忧伤。那是其他妖所没有的。黄尾告诉我,他的前世是一只锦鲤,不知经历了多少轮回修炼成了妖精,却丢失了关于前世的记忆。
这是一只有故事的妖精,我想。
那晚,红鳞也一直盯着我的眼睛。那种看着我却好似看着我前世今生的眼神让人感到十分不安。我勉强陪他跳了片刻就找个蹩脚的借口(回家看孩子)逃之夭夭了。
新的生活已然开始,然而我的心却还沉浸在旧的时光里,这让我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开始了在妖界的学习生涯。
要想进化得高明些,没有文化是不行的,我励志做一只有文化的妖精。
由于在人间打下的良好根基(陪读),我的《人间书》学的非常好,再加上悟性比较高,没过几天就收到了许多拥有几百年妖龄妖精的充满嫉妒的白眼,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青鸟姐姐对我赞赏有加。青鸟姐姐是我见过最优雅的女妖,一袭青衣,走到哪里都带着浓浓书卷气息。眼角眉梢,自带一段风流。
不过我的《法术》课就没那么幸运了,一直排名垫底。黄尾的法术也不好,倒数第二。不过我却一点都不服他,因为我的法术学的不好不是我笨而是我无法集中注意力,通俗地讲,就是魂丢了。
这么多天以来,思念像一根藤,日夜纠缠着我。对于将军,我是走路的时候想,吃饭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练功的时候想。上台阶的时候想,下台阶的时候想,上一个台阶想一次,上两个台阶想两次……整个一只呆鸟,哪里学得好法术呢?有一次,白虎护法为大家展示练功技法就手握长剑舞了一段,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那天。那年梨花开得粉妆玉砌,树下将军也为我舞过剑(也可能不是为我舞的,但当时只有我在,就当作是为我舞的),将军的剑法异常伶俐,梨花纷纷扬扬,像下了一场雪,美丽极了。想到这里,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扑簌簌掉落下来。大家听到我的嘤嘤哭泣都转过头来,白虎收了剑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道:“想不到,我的剑法已经练到如此感人的境界了。”
“是啊,好感人。”
后来,我就被罚帮大家擦洗兵器一个月。白虎护法提出了非常友好并且独到的建议:“可以用你的眼泪来擦。”
黄尾看出了我的状态,好心提醒我:“法术是一个妖的立身之本,法术不高是无法在妖界立足的,无法在妖界立足,更不可能在人间生存。”
我想了想,终于问出了那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
“黄尾啊,我很好奇,那日进入妖界我是从火山口进来的,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是从……”
“嗯?”我瞪大了眼睛等待他的答案。
“等等,别想忽悠我,你问这话恐怕另有玄机吧。”他朝我挑了挑眉毛。
“好了,好了,就知道瞒不住你,直说了吧,我想知道如何能去人间。”
“去人间?!”
我笃定地点了点头。
“不是我不肯帮你,只是此事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为什么?”
“现在你妖力尚浅,无法在人间维持自己的人形,难道你希望自己朝思暮念的将军见到的是一只鸟面人身的怪物吗?现在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将小瑚养好,随着它的长大,你的法力才会增加。有了法力,才有职务。有了职务才有机会回到人间。”
“我不懂,人与妖真的就那么无法共存吗?难道就没有一种方法让我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吗?”
“这个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只要你也成为人类不就行了?”
“怎样才能成为人类?”我激动地抓紧黄尾的手臂。
“这个,啊,这个,我也就随口一说,可操作性不大,你就不要问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黄尾走后,我的心境突然开阔了许多,决心定下心来,暂时放下将军,好好修习法力。虽然我知道自己选择的这条路将是艰难而又漫漫无期的,但并非没有门路。我的灵魂是将军给的,无论如何,我都要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还于他,这是我存在的意义。
“娘亲,我饿了!”耳畔又传来小瑚大呼小叫的声音。
忽然觉得,虽然它脾气暴躁不讲理,但是没有那么可恶了。
小瑚,你一定要快快长大。或许有一天,我可以带你去看人间的美好。那里有蓝天白云,还有广袤的大地,有世间最好的男儿骑着骏马驰风而来……
小瑚生来精力旺盛,不肯睡觉。为此,我特意为它编了一首叫《小鸟》的摇篮曲:
小鸟在歌唱
它不懂什么是地久和天长
可是它却不停地在枝头欢唱
从细细的嗓子里挤出雀跃,挤出最美好的时光
小鸟它不懂忧伤
忧伤时仍在欢唱
用欢唱掩盖悲伤
歌是这样唱的:
“至死——方休,至死——方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