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计很好!朕立即任命谢世林为秘书郎,让他留在京都。”皇帝点头笑道,“此外,王昙首的兄长王弘是位能臣,为了加强力量,朕还封王弘为车骑大将军。爱卿请立即与有关人员商量动手的计划!”
“微臣听旨!为陛下的大业,微臣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王华说罢,拜谢而去。
宋廷新主刘义隆与侍中王华等人加紧秘密商议,假以北伐的名义,调兵遣将,准备对三相采取斩草除根的行动。然而,徐羡之、傅亮长期受到宋主优待,心受麻痹,所以,虽然身在朝中辅政,但他们却对刘义隆的行径仍是浑然不知,他们还以为宋主真的能够对他们宽宏大量,不计前嫌。他们都以为这次调兵,真的是为了北伐呢。
“首相大人,如今北国稳固,我南国百废待兴,皇上意欲北伐,我深觉不妥,我们不如联合百官,上奏劝谏,以陈述暂不北伐的理由?”傅亮向徐羡之说道。
“是的,似乎皇上还要派万幼宗去江陵征求谢晦对北伐的意见呢!”徐羡之说。
“哦,我们将暗中函告谢相,希望他也对万幼宗说出不宜北伐的理由!”傅亮接着说。
“嗯,这样很好!”徐羡之点头道。
接下来,经过数月之后,宋主与王华等人的密谋风声已有部分泄露出去了。
一天夜晚,谢晦的弟弟——黄门侍郎谢爵正在中书省值班,突然得到宫中就要对三相动手的消息,不禁大惊失色。于是,黄门侍郎谢爵急忙派人去傅府,向傅亮通报这一惊人的消息。傅亮得知后更是惊慌失措,他立刻又派人告诉了徐羡之。于是,徐、傅等人立即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万分。他们一面立即向江陵谢晦通报,一面紧急商议在京的对策。
“呜呼,在皇帝归政后,我莫名恐惧,总觉得十分惶恐,连日噩梦不断,想不到如今噩梦果然成真!我们措手不及,又岂能挣扎?”徐羡之悲惨地哭泣道。
“莫非我们前途渺茫,末日来临,只能束手就缚?”傅亮问。
“我已身心疲意,感到绝望了!我们还是就此了结一生吧,傅公,我们来世再见!”徐羡之泪流满面,说罢,慌忙地只身跑出城西,在一个土窑中自缢身亡了。
傅亮也惶恐地赶紧逃出城外,本打算在兄长傅迪墓前自杀,却不幸在半路上被屯骑校尉郭泓收捕了。
傅亮执意求死,但皇帝刘义隆却送诏向他说道:“以傅公迎驾之功之诚,朕也可以保你的诸子无恙,傅公可以放心地死去吧!”
“我傅亮受先帝之托,废昏立明,何罪之有?”傅亮不服气地捶胸顿足地哭叫道。
于是,傅亮在一片刀光剑影中被斩于市,妻子儿女均被迁居于福建建安。同时,徐羡之和谢晦的几个儿子也都被斩杀在朝外。
黄门侍郎谢爵听到朝廷将向三相动手消息,也赶紧派员快马加鞭去江陵,向兄长谢晦报告凶信。接信后,谢晦仍旧不相信宋主会剿灭三相,并且与参军何承天再三商议。
“何将军请看,这是京城傅亮大人不久前才给我的来信。”谢晦将信递给何承天看,并惊慌失措地说,“傅公刚刚还写信嘱咐我说,‘万幼宗就要来江陵谈北伐之事’,朝廷又怎么会突然袭击,准备对我们三相下手呢?”
“唉……外面都说陛下决心北伐,然而,既然决心北伐,那又怎么会有‘派万幼宗来征求大人你意见’之说呢?”何承天双手拿着信,十分疑惑地说,“这两件事,实在是互相矛盾呵!”
“谣言不足信,傅公不会骗我吧?”谢晦自我安慰道,“看来我当立刻派人南下刺探情况!内史程道惠对我还算忠心耿耿,我不如先让探子去他那儿打听?”
“也只好如此……”何承天轻声地说道。
紧接着,徐羡之、傅亮的联名信也已到来,信中说明朝廷就要对三相下手了。
“唉,事已至此,大人应当火速行动!”何承天提心吊胆地说。
然而,派往程道惠处的探子刚出发不久,内史程道惠就令江夏参军乐炯给谢晦送来了密信,谢晦立刻打开来看,原来信中也说朝廷即将有大的动作——斩杀三相。于是,谢晦这时才顿时感到不安起来,他忙再次召来何承天商议,并将密信递给他看阅。
“事到如今,万幼宗尚未来江陵,难道说,朝廷真会另有图谋?”谢晦惊慌地说。
“万幼宗来此,此事本不可信!”何承天忧虑地说,“倒是这封信所述内容确实可信,或许事已确凿,刺史大人的危险就在眼前,大人您岂能还在怀疑!”
“倘若朝廷果然对我下手,我将如何是好?"i射晦焦急地问。
“承蒙将军厚爱,我一直想要报答大人,当然这次要为将军您出谋划策,然而……”何承天感慨地说,“事到如今……只怕我也是一言难尽、无能为力了,您当自己斟酌!”
“莫非你要让我自裁?”谢晦惊问道。
“如今还没有到要大人自裁的地步!”何承天说,“不过……江陵一镇之兵是不足以抵挡国中六军的。如今事已至此,将军想出逃以求自保,这也许还是良策。走为上策嘛!想用荆州一州之兵对抗天下,自古尚无成功的先例呀!”
“一走了之,恐非我愿……”谢晦说,“实力雄厚的江陵,未经一战,就弃城而走,这令我不甘啊!”
“或者……派心腹将士屯驻义阳,将军亲率大军在夏口迎战,万一战败,您从义阳出逃。这也是一条路。”何承天接着说。
“荆州乃是英雄用武之地,兵精粮足。我们是可以一战的,战败再逃也不迟……”谢晦踌躇许久。
于是,谢晦立即命令全城警戒,与部属咨议参军颜邵、司马庾登之等人商议起兵事宜。
“就目前局势看来,刺史能有几分胜算?依末将意思说来,大人您还是忠心事主、打消谋反的念头为好!”颜邵起身向谢晦说,“否则,我们的性命都没有了……”
“大敌当前,你岂能如此泄气?此乃是凶言——”谢晦暴跳如雷地向他叫道。
“唉,忠言逆耳,我当先死矣!”颜邵说罢,遂走出府门,服毒自尽了。“司马庾登之,我打算举兵东下,攻击建康,想让你率三千兵马守城如何?”谢晦又对庾登之说道。
“唉,下官一人死不足惜,只是下官家人都在京都,倘若我随大人起兵,家人性命都不能保!”庾登之忧伤地说,“况且,下官从未带过兵、打过仗……打仗这事,还是请刺史另请高明为好……”
“莫非无人敢于守城?下面有谁敢于守城?”谢晦怅然,接下来又大声叫道。
“末将虽然不才,但是,愿意担此重任!”忽然堂下一人大叫。谢晦看去’原来是南蛮司马周超。
“好,给你三千兵马,够了?”谢晦兴奋地问周超。
“三千已足够!”周超说,“外寇来了,末将会拼死奋战,以建奇功——”
“周超曾经多次率兵打战,此番一定会马到成功!”庾登之上前说道,“等到周超事成之后,下官愿将官职转让给他!”
“养兵千日,用在一遭!”谢晦听了,气急败坏地说道,“庾登之,既然你本人不能出力,那么就不必再来多嘴多舌了!本相自然要对周将军和你严明赏罚——”
于是,谢晦叫罢,立即封周超为行军司马、南义阳太守,并将庾登之贬为长史。
“不好了,京城司徒徐羡之、左光禄大夫傅亮二位大人均已身死家灭了!”正在此时,忽然一位京城徐相府的侍者惊慌失措地从外面跑进来叫道,并且手中拿着徐、傅的遗物向谢晦呈上。
“果真有此事?啊——”谢晦闻罢,大惊失色。
“大……大事不好!二相公黄门侍郎谢爵和大公子秘书郎谢世林都已惨死在京城了——”京城彭城王刘义康府中也来人冲进谢府大叫起来。
“哎呀,我弟我儿均已被杀——”谢晦闻罢,大叫一声,晕倒在座榻上。
惊悉京都大变,谢晦晕倒,被左右救醒后,他仍然痛哭不止。
“大人,眼下还不是哭的时候,府中尚需料理后事!”左右劝告谢晦道。
“哦,传话出去,江陵将士当先为徐羡之、傅亮大人举哀!”平静下来后,谢晦下令说道:“发布讣告,为二相公和大公子办理丧事!”
“大人,这是朝廷声讨江陵的圣旨!”这时,侍从将皇上的谕旨呈上。
“昏君——”谢晦一把抓过圣旨,将它撕得粉碎,扔在地上大叫道,“我们赤胆为国,对大宋忠心耿耿,何罪之有?刘义隆,昏君、昏君——”
“请大将军发令!”时,周超等人上前向谢晦提醒道。
“我即将调集三万兵马,亲率东下,问罪于昏君刘义隆——”谢晦哭叫道。
“不过……依下官看来,将军还应当先礼后兵,首先起草奏本,送达建康为好。第一,借以表明自己的赤胆忠心,苍天可鉴;其次,惋惜徐羡之、傅亮两位遇难的忠臣以显大义;最后,劝告皇上,不要亲近王华及王弘兄弟之类的佞臣贼子,以免误国误民!”何承天上前对谢晦说道,”倘若朝廷不听,那么……我江陵为了‘清君之侧’,也就只好与之刀兵相向了。这样有理、有礼、有利……似乎更为合适!”
“我即刻起草奏本,并派员将它送达建康刘义隆的手中——”谢晦点头答应道。
宋主刘义隆看罢谢晦的奏章,立刻大怒,并下诏京都戒严,传令发兵讨伐谢晦。
宋文帝刘义隆下诏诛杀徐羡之、傅亮与谢晦之子谢世休、弟弟谢皭、侄儿繼平、谢绍,乐冏派人将消息告诉谢晦。谢晦先为他们举哀,然后上表称徐羡之等人忠贞蒙冤,并指王华、王弘及王昙首为奸臣,自己要“清君侧”,要举兵讨伐朝中奸臣。
接着,皇上传唤檀道济。道济惴惴不安地走进大殿,跪伏在地,口称万岁。
“檀爱卿免礼!”宋主刘义隆一面笑容可掬地走下金阶,一面满面春风地对檀道济说,“老将军为朕大宋的江山社稷屡立战功,深得皇家器重。今日召你前来,只是为了商议讨伐谢晦逆贼之事,还望爱卿不吝赐教!”
“臣受高祖皇帝恩宠,当为国家粉身碎骨,虽死亦难报万一。有陛下驱使,微臣敢不从命!”檀道济仍然伏地说道,接下来他又慷慨激昂地说,“臣对讨伐谢逆之战,有十倍信心,并请陛下让微臣亲率大兵前去讨谢!”
“檀老将军身经百战,所向无敌,人所共知。只是……朝中有人唯恐檀老将军与谢晦共事多年,难有伐谢的决心……”皇上刘义隆说道,停了一会,接下来又说,“然而,朕深知檀爱卿对国家社稷一片忠心耿耿,必定能为国出力!”
“当年微臣与谢晦共同北伐,那都是为了大宋社稷,今日杀谢也是为了大宋社稷,微臣岂能有丝毫犹豫?望陛下放心,微臣虽曾与谢晦相交,然而今日定会因公忘私,此次讨谢,必然能够得胜回朝!”檀道济感激涕零道。
“这一切,朕早已知道,爱卿自然不必细说!只是谢晦也非无能之辈,请爱卿谈谈胜敌之策吧?”皇上说。
“臣曾与谢晦北征多次,知道那些出奇制胜、人关夺险的妙计,多出自于谢晦,也深知他的确是位具有雄才大略之人,当今没有几个人是他的对手。”檀道济大声地说道,“然而,在沙场上带兵打战,始终不是他的长处,他的确不是一位善战的武将。在这一点上,微臣自信要胜他百倍。””爱卿果然英气盖世,然而,战争不仅需要勇气,而且还要智谋。老将军,你今日将如何战胜谢晦呢?“宋主再次说道,”请老将军起来细述!”“忆往昔,臣佩服谢晦的才智,谢晦也佩服臣的骁勇。今日微臣就要依仗陛下的英明和本将军的勇猛战胜谢晦!谢晦他既然不能骁勇独战,微臣此番奉命讨伐,以顺诛逆,一定能为陛下生擒此人!”
宋主听罢大喜。于是,召人江州刺史王弘,任他为侍中司徒、扬州刺史;令彭城王刘义康督管荆、襄等八州军事、荆州长史,留守京师。后方安排妥当以后,宋主刘义隆才决定令到彦之为先锋,檀道济为统帅,自己亲率六军,逆流西上,去荆州讨伐谢晦。
得知朝中讨伐谢晦的大军业已出发,谢晦忙令弟弟谢遁、儿子繼猷、司马周超、参军何承天等人率一万兵马驻守江陵,自己带着司马庾登之率三万大军浩浩荡荡,从江津直趋破冢。此时,只见谢晦的大军,舳舻相接,绵亘数十里,旌旗蔽日,气壮山河。
“苍天呀,偌大的军力,如今却要用在内战之中!我恨不能用这支大军为国君效力呀——”谢晦站在船头上,看着这浩荡水军阵列,不尽向天感叹道。
然而,此时天风却只是呼号悲鸣,上苍只是灰蒙蒙,雾茫茫一片,没有响应之声。
接着,谢晦兵达江口,并击破驻军彭城洲的朝廷将领到彦之,并再次上表自辩,称皇帝如果“枭四凶于庙庭,悬三监于降阙”,自己便罢兵回镇。此时,:谢晦尚未得知文帝招檀道济人朝,委以讨逆重任。
谢晦大军顺流而下,行到江口,进达巴陵。此时,江上烟波浩渺,淫雨霏霏。前哨探知,朝廷大军已过浔阳,大战即将开始,但是,总参军庾登之却仍然静坐在仓中,一令不发。
“启禀相爷大人,我军为何在此踌躇不进?”参军刘和之走进仓来,不解地问谢晦。
“啊,是呀,总参军为何不发进军令?”谢晦也觉得疑惑,“莫非他是因为现在正值雨季,军旅困乏,所以不发号令?”
“此时我处下雨,宋军处难道就不下雨?今日之势,我军只能速战——”刘和之又说。
“此话有理!庾登之,从速催军进发!”谢晦立即转头命令庾登之。
“当年赤壁大战用的是火。江上水战不如火攻,现在天未放晴,我军当准备火具,待天晴之后,即可发兵向宋军进击!”庾登之不情愿地辩解道。
“……此话也有理。”谢晦说道。
于是,谢晦三万大军,游弋在江面上,鋳躇不前,长达半个月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