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我也已知晓!唉,王镇恶桀骜不驯,刘太尉在此地时,尚且奈何他不得,况且现在太尉已走,他自然更要飞扬跋扈了!唉,关中有了此人,则此地决无宁日,我们也将永无出头之日。‘庆父不死,鲁难未已’,关中有了王镇恶,争吵将永无休止!”傅弘之也无可奈何地说道,“可叹太尉及沈林子等人对他,却似乎无动于衷!可惜……太尉已经去了!”
“难道说刘太尉走了,这王镇恶就能无法无天了?”沈田子又叫道。
知道沈、傅的谈话,与王镇恶将军有关,此时,在傅府后院潜听的王水赶忙跳出墙来,飞快地跑到王府去报告。听了王水的报告后,王镇恶十分暴躁,并且很快地,王镇恶就带着儿子王试大踏步地向傅府赶来。
“沈将军的意下如何?莫非我们晋将,还要同室操戈?”傅弘之刚刚向沈田子问了一句,就见王镇恶父子已经怒气冲冲地进来了,于是,为了顾全大局,傅弘之急忙迎上去向他们说道,“哦,王将军来了,请上坐!”“不必客气——”王镇恶愤愤地说道,随即用手臂摔了傅弘之一下,并且怒不可遏地大叫,“你们在战场上的能耐哪里去了,却在此处支吾!你们将要如何对付我?”
“我们只是……谈到将军你辱骂我们的事!”傅弘之十分尴尬地说,“不过,你白天向咨议将军王修所说的话,也未免有失道理,我们岂是畏敌之人?”
“我们北来关中,本是为朝廷出力的,然而,你们一见小小统万城中的夏国兵就吓得魂飞魄散,算何将军?”王镇恶睁大眼睛说道,“进入渭桥,我水军登陆杀敌万人,你们如何?”
“我们同是大晋的将军,随刘太尉而来,共辅安西将军镇守长安,王将军说话岂能如此居高临下?”沈田子立刻走上来,向王镇恶怒道。
正在此时,王修带着刘义真也进来了。于是众人立即起身迎接他们,而只有王镇恶却仍是坐在榻上喘着粗气,置之不理。王修和刘义真笑着向大家点了点头后,才慢慢坐下。
“哦,安西将军、咨议将军亲临这边来了!”傅弘之见了,立即起身走上来说话。
“王镇恶好生无礼——”沈田子见王镇恶仍旧纹丝未动,忍不住向他大叫,“身为将军,岂能不懂礼仪,见大人到来,却仍坐视不理,成何体统?”
“即使刘太尉亲自到来,我也不过如此,你们是何等人物,难道非要本将军跪拜不成?”王镇恶不屑一顾地靠在榻旁怒吼道。
此时,安西将军刘义真忍不住正要起来说话,却被王修以手扶肩,强压下了。
“众位免礼!王镇恶将军曾立首功,太尉也曾嘉奖,我们不必拘礼!”王修起而说道,“如今关中大敌未靖,诸位将军都应同仇敌忾,同心协力镇守关中,切不可互生仇怨!”
王修说罢,满堂无声。看看局面尴尬,王镇恶遂起身领着儿子匆匆地走了。
“诸位劳苦功高,今夜还是早点歇息,我们也不打搅了!”随即,王修也向众人告辞,领着安西将军刘义真走了。
“安西将军、咨议将军慢走!”众人起身相送,接着沈田子说,“安西将军、咨议将军,今日你们都已亲眼看见,王镇恶如此傲慢下去,对我关中何利?”
“沈将军,此事应当慢慢图之,不必性急!”咨议将军王修向众人轻声笑道,遂带着刘义真回府去了。
“……王镇恶这个居功自傲的老贼不除,关中将永无宁日呀!”王修等人走后,沈田子又向众人说。
“如何处理?目下,刘太尉不在关中,刘义真年幼少知,王修处事谨慎,如何是好?”傅弘之说。
“将军岂能不知?正是太尉不在关中,关中之事才能由关中人处理”突然,沈进从一旁站起来说,“这正是个除掉王镇恶的绝好时机,将军们可自行设计除了王镇恶!”
“哦,沈进此言有理!”沈田子听了,恍然大悟,立刻应承,并回头问傅弘之道,“傅将军,你以为如何……”
“这……当慢慢图之……”傅弘之仍旧犹豫不决。
“我们明日商议讨伐夏军之事,召王镇恶来我府商议,等他来时,我们可以伏兵杀之!”沈田子又说道,傅弘之无语。
次日,沈田子召王镇恶来府商议军事。然而,当王镇恶刚到沈府时,就被两旁伏兵捕获。
“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国家大将——”王镇恶见此,勃然大怒道,其声如洪钟,顿时震得厅檐“嘎嘎”作响。
“哈哈,王镇恶呀王镇恶,你这头猛狮也有今日,莫非你还能再作挣扎?”正当王镇恶要怒斥沈田子时,却见沈田子等人得意地从屏后走了出来,并且冷笑道。
“啊,你敢杀我——”王镇恶接着大吼。
“左右,还不快将这老贼斩首示众,更待何时?”沈田子怒向两边兵士们命令道。
但是,见王镇恶怒目圆睁,兵士们个个胆怯,不敢向前。
“谁敢杀我,谁敢杀我——”王镇恶紧逼沈田子,再次大叫,声色俱厉。“我敢杀你——”此时,沈进忽然从人丛中举起大刀,跳了出来大声喊道。
看到沈进叫喊着冲来,王镇恶也大吃一惊,急忙躲闪,但此时为时已晚,沈进立即手起刀落,斩下了王镇恶的脑袋。可怜征战一生的晋军大将王猛之孙——王镇恶将军,此时未能再次呼叫一声,就顿时身首两地,血溅沈府了。
惊悉父亲被杀,王镇恶的儿子王试怒发冲冠,急忙率大队人马冲向沈府,奈何沈府现在已有准备,守卫得如铁桶一般,王试等人不能进入。于是,王试转而从傅府中拉出傅弘之,要与他一同去面见刘义真和王修,要他们替王家做主,为其父王镇恶申冤报仇。
王试和傅弘之来到王修的将军府,报告了王镇恶被杀的消息,王修听了也十分震惊。
“沈田子他这还了得?他私杀大将,犯了死罪——”王修惊叫道,“速报与安西将军!”
“如今将怎么处置?”傅弘之问王修。
“王修将军,你是安西将军长史,是一地之主,沈田子犯了死罪,应当杀之!”王试向王修怒吼道。
“……好好!我即刻与安西将军约定,以召集沈田子前来商议军事为借口,在城外设伏,将前来应召的沈田子及其亲信一网打尽!”王修犹豫了一会后又斩钉截铁地说道。
于是,傅弘之、王试等人立即行动了起来。
次日,沈田子应王修之邀,前来与安西将军及长史王修商议抵御夏国军队的事宜,然而,当沈田子来到长安北城门口时,王修登城下望,见沈田子所带侍卫并不太多,于是,王修立即下令,让城门两侧的兵士出手捕获了沈田子。接着,王修历数了沈田子擅杀大将之罪,而后将沈田子斩杀,并且设计抓获了沈田子的其他部属,最后却让沈进成了漏网之鱼。
“我们一向崇拜王修将军,以为你是国之栋梁,为何今日你却反来捕我?”临刑前,沈田子问王修,“当年刘太尉曾言,‘昔时曹操有杨修,我今有王修’。我则告知太尉,‘杨修有谋无勇,而王修智勇双全,是王修远胜于杨修呵!”
“沈田子,你花言巧语讨好我,有何用处?你擅杀朝中大将,已是死罪,我岂能容你?”王修怒斥道,“你犯了朝廷之罪,用私情能说服我王修吗?”
“王镇恶目无尊长,目空一切,乃是国之罪人,其罪当诛,我杀之何罪?”沈田子又叫道,“嘿,人总有一死,死有何畏惧?只是我死于此地,甚觉冤枉!”
“不必多言,沈将军请放心去吧!”王修不听沈田子的解释辩护之言,立即叫道,“左右,赶快将沈田子等人斩首示众!”
于是,沈田子等人也被斩于城下。
事毕,王修派出使者回京,向刘裕禀报。刘裕接信后大吃一惊,接着痛哭不止。
“啊,王镇恶已死,我当即刻奏请追封王镇恶为左将军青州刺史……”刘裕向众将士说。
接着,刘裕又任命彭城内史刘遵考为并州刺史,兼河东太守,镇守蒲阪;任命荆州刺史刘道怜为徐、兖二州刺史,调徐州刺史刘义隆为荆州刺史,令到彦之、张邵、王昙首、王华等人为参佐。
最后,刘裕召来儿子刘义隆,并对他说:“荆州乃是军事重镇,今日为父派你去驻守,你要千万小心。王昙首器宇轩昂,是宰相之才,你要百事多向他咨询。今你兄义真的关中已经出事,望你们荆州固若金汤,切勿再出大事了!”
刘义隆点头,应承而去。
驻守在长安的诸位将领中,主将刘义真因为年幼无知,荒淫无度,懦弱无能,而且滥赏无边,已经遭到长安城内外兵民共愤。所以,大事全由王修主持。自从王镇恶、沈田子相继被诛后,一切大权都归王修掌握。王修一面要发号命令,处理关中的军政大事,一面还要随时劝谏少主刘义真,不准他亲近像张锋那样劣迹斑斑的侍从,以免玩物丧志,贻误了军政大事。因此,咨议将军王修渐渐成了使主将刘义真和其他人都甚为敬畏和忌妒的关中权重大臣。
接着,夏国兵马又聚众人侵,王修只得调兵遣将,以抵顽敌。听说夏军出兵多路,于是,王修令毛修之为安西司马,令他与傅弘之一同出城杀敌,并且已在池阳等地大败了夏军。经几次大战,夏军闻风丧胆,渐渐感到王修乃是难以战胜的对手,于是,只好退往统万城中暂息兵戈。
再说沈田子府中的漏网之鱼沈进,对王修诱杀沈田子之事耿耿于怀,如今又闻得王修将长安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更是十分气恼和忌惮。于是,他在府中潜伏了一段时间后,心中仇恨难平,复仇之心切切,遂在夜幕下,偷偷地溜进安西将军府中。首先,他找到与安西将军刘义真平时交好的少年侍从张锋,与他首先议论了王修一番后,最后请他一同去游说幼主刘义真,以便激起刘义真除掉王修的决心。
“安西将军,你以为王修其人如何?”进了刘义真的卧室后,沈进轻声地问安西将军刘义真。
“王修大人,文能佐我处理政务,武能为我抵御叛匪侵袭,是难得的国之栋梁!”刘义真随意地说道,“王修还为我削平了王镇恶、沈田子等内叛之徒呢!”
“将军大人差矣,何为内叛?王镇恶想谋反,结果被沈田子杀了,王修又杀了沈田子。王修终日卧薪尝胆,难道他就不想谋反?”沈进诡秘地说,“如今关中父老国人,只知有王修,不知有安西将军您呀!”
“有何风声?”刘义真紧张地追问。
“如今长安只有王修一人大权在握了,倘若他真要谋反,则我们无人可挡。将军您的性命也就危险了!”坐在一旁的张锋也苦着脸说道,“唉,我终日为此忧心如焚呀!”
“王修还算谦恭,整日为国事尽力!他能谋反?”刘义真反问。
“大将军不要忘怀,王修每日对大人您的控制何其紧迫呀!”张锋又说,“其意何为?”
“将军乃是大帅大都督的后人,王修他竟敢欺你年少而独断专行,此乃欺主谋逆的行为呀!”沈进又说:“汉朝王莽当年如何?他温良恭俭让,处心积虑,无非是为了宴夺汉室江山而已。将军不可不防,今日之王修,就是昔日的王莽!”
“啊,王修他要做关中的王莽了!沈将军的一席话,令我茅塞顿开!对于王修,我们不得不防啊!”刘义真大惊道。
“正是!”沈进神乎其神地说。刘义真听后,信以为真。
于是,刘义真、沈进、张锋等人经过密谋,最后设计杀了王修。王修既死,关中人心惶恐,秦地震怒,军民呼号,顿时关中的晋军大有溃散之态。
夏主听说王修已死,大喜不已,遂调大军,进逼长安,于是关内大震。接着,刘义真知道错杀了王修,心中又怕又悔,急忙派员赶往建康向父亲刘裕求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