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三月,到处都是战乱。空气中弥漫死亡与腐烂的气息,令人阵阵作呕。平静没多久的战场传来阵阵的喧哗,天开始下雨,淋在穿着青色锦衣的男子身上,男子脸上布满了痛苦与自责。紧紧的抱着怀中已经失去了朝气与生气的冰冷尸体。男子的身旁是一个身怀六甲的红衣女子,红衣女子不断的捶打为自己撑伞的绿衣男子。绿衣男子眼中的悲痛不比他们少。
“啊顾,你醒醒啊。你不是说过不会丢下我吗?”青色锦衣男子絮絮叨叨的低喃着,却已经唤不醒已经身中万箭的尸体了。“啊顾。你不是说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去一处世外桃源吗?”
当赶到的紫衣男子看到青色锦衣男子怀中的抱着的尸体,身体不忍的颤抖了。“把她给我。”紫衣男子强忍着颤抖的声音,势必要夺取青色锦衣男子怀中的人。
“啊顾。”青色锦衣男子将额头轻轻的抵在怀中人额头上。“啊顾,我们走。”青色锦衣男子抱起便想离开,却被紫衣男子拦住了。直接开始抢人。
“别忘了,她是因为谁才会这样。”紫衣男子临走前丢下这句话,青色锦衣男子浑身发抖着,开始不断的嘶吼着。
若不是自己太任性,啊顾也不会也不会离开。若不是自己不愿意出征,啊顾也不会因为要替自己出征而丢失性命。
“啊!”锦衣男子冲天嘶吼着,倏然昏倒在地上。
雨不断的下大,雷声轰隆着,雨水洗刷着战场上的血与泪。下过几个时辰的雨,战场上血水似乎开始一点一点消失着。
“啊顾。”锦衣男子口里不断喊着,陷入一阵黑暗与绝望的深渊,不可自拔。眼中的泪水不断涌出来。
隆冬时节,金陵的梅花进入花期,开始绽放自己冬日里的一抹景色。外面的雪下得很浅,没有往年的那么深。金陵郊外的一处山庄里,正有着人煮清酒把歌唱。梅花树下,有一人披着银狐氅抚琴。
“啊顾。”蹦蹦跳跳进来的正是顾以安素日里疼爱的弟弟—顾之安。“你这么冷还弹琴啊。”睁着大大眼睛看着抚琴的顾以安。顾以安笑的如春日里的暖风,让顾安之觉得自己姐姐很好看。年仅四岁的顾安之单手拄着下巴,坐在一言不发的顾以安身边,听着她弹奏高山流水。那时候顾以安才只比顾之安大四岁。“你说今年爹娘会不会来看我们。我有点想他们了。”顾之安语气里透着期望,顾以安却不想戳破顾之安的期望。
“倾倾现在如何了。”坐在荷花池中间的凉亭里正煮酒的稚嫩少年问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是自家师傅正含笑看着自己。“师傅,你这样看着我干啥。”稚嫩少年觉得自己师傅眼神很奇怪。
“咳咳。那丫头命很大死不了,倒是你,你图什么?”九阳子眼中透着八卦,稚嫩少年脸一下红了。“别害臊,跟师傅说说。”九阳子用胳膊推了稚嫩少年。
“因为我是倾倾的小师叔。”稚嫩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了九阳子,九阳子捧腹大笑。“我说的就是事实啊,她是师姐的女儿啊,按照辈分,就该喊我师叔啊。”稚嫩少年接下来的话让九阳子笑出来眼泪。稚嫩少年无奈的戳了戳自己的太阳穴,自己师傅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顾以安将一曲高山流水弹完以后,抱着自己的琴牵着顾安之离开了,然后走到书房门口,将顾之安交由下人照顾。自己则踏进书房。书房里坐着的是自己的授业师傅以及照顾了自己四年的宋管家。
“顾家怕是气数已尽。”宋管家悠悠然的开口,顾以安搬了一张椅子靠坐着。“竟然还想打皇商的主意,怕是自己吃不下吧。”宋管家嘲讽着,顾以安眼中闪过一丝暗讽。顾家的人这几年怕是越活越过去了。真当皇商非顾家不可。“打从顾老爷子去世,顾家人为了争夺顾家家主之位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啊。”宋管家拍打着自己的大腿,眼中的蔑视越来越浓。真当自己是死的吗?
“顾家家主。”顾以安嘴角勾勒出一个弧度,眼神冷冷的望着远方。“怕是有命想,没命做吧。”顾以安对顾家人的痛恨可不比宋管家少,顾家吃里扒外的人可不少,若不是自己身子还没调理好,还能让那些蠢货蹦跶这么久?“顾家现在有什么消息?”
“有消息说顾家分家已买人来刺杀。”
“哦。”顾以安轻轻的应了一声。“什么人。”
“是花影。”宋管家艰难的开口了,花影还不知道顾以安是顾家老爷子已敲定下一任家主。“主子。”宋管家想说什么,却看到顾以安脸色有点不好,就不敢继续说什么。
“也不知道花影长进了多少,若是来了就放进来吧。”顾以安玩味的哼了一声,宋管家听见顾以安的话,就已经知道花影可能要遭殃了。
“以安功课做得如何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叶爷爷突然说话可把宋管家给吓坏了。
“老爷子,你这说话可把宋某人吓坏了。”宋管家正想着如何通知花影,却被叶爷爷的话惊吓到了。
“明天老楚就要回来了,以安可想好如何应对老楚留下的功课了?”顾以安沉思了一下,对着叶爷爷点点头。“那就好。”叶爷爷忍不住摸摸顾以安的头。
“叶爷爷可是想家人了?”顾以安知道叶爷爷心里一直放不下自己的孙子。叶爷爷摇摇头。
“现在很好啊,这世上也没有叶相爷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老头子需要操什么心。”叶爷爷嘴上说着不想,心里却一直偷偷的想着自己的小孙子。“何况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那么就让这件事一直瞒下去。望殿下能允老臣这个心愿。”叶爷爷二话不说的跪在顾之安眼前,顾以安连忙将其扶起答应下来。
“当初我也以为叶爷爷死了呢,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叶爷爷。”顾以安语气中透着一丝的喜悦。“叶爷爷还能成为我的老师。”
“若不是有人接应,怕是叶某人早已老死在帝都。”叶爷爷叹着口气,当时真以为自己会死在帝都,没想到竟然被人护送到金陵来。“是那位的意思,殿下可要努力啊,别辜负那位的期望。”
顾以安听着叶爷爷的话,回味着他透露出的消息,一遍遍的在脑海里过滤着有用的。她的皇叔当时为了能完全的护送她离开充斥着阴谋与诡计的帝都,可真的是煞费苦心啊。不断的安排意想不到的事情与人来。顾家,叶相爷之死,老楚王离开帝都之事怕都是她皇叔的手笔吧。
“他还好吗?”顾以安口中的他叶爷爷一直知晓是谁。
“很好,就是希望早日能与殿下团聚。”顾以安没有说话,而是闭上眼睛去想事情。她的皇叔能为她遮风挡雨到何时才会觉得累。
传闻文宣帝驾崩时,膝下曾有一幼子。本应此子继承大统,却因年幼,楚王推举文宣帝其弟平王继承皇统,平王上位改年号为平,称为平景帝。寓意天下太平,歌舞升平。平景帝继位一年没到,文宣帝的幼子却突然间在未央宫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引起了轩然大波。后来坊间有流传说是平景帝为了安稳坐好皇位,不惜杀其亲侄以绝后患。但是还有的说文宣帝幼子是过于思念文宣帝趁宫人不注意,逃离宫中。还有的说是文宣帝幼子已经病死在未央宫。坊间对文宣帝幼子去向,生死众说纷纭。朝廷却对这些说法一点表示也没有。
后来有一天在朝堂之上守卫边疆的顾将军却以想侍奉双亲在身的名义向平景帝递出了一份辞呈的奏折。
“望陛下能允微臣辞官回乡侍奉双亲。”顾将军还没等平景帝开口,直径从队列里走出来跪在平景帝面前。
“顾将军大可将双亲接来。又何须辞官。”一旁的叶相爷说道。
“双亲都已年老,不想让双亲从乡间奔波而来。何况,我爷爷已是病入膏肓之身,若我还守在帝都,为了前程,让我那年老的老父与老母为了我进帝都。岂不是太不孝了。我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岂能做一个不孝之人。”顾将军声泪俱下的说着,好多位大臣被顾将军的孝心所感,纷纷下跪求平景帝允了顾将军的奏折。
“朕允了,众卿平身。”顾将军摸了摸眼泪,退回自己的队列里。待平景帝宣布退朝的时候,急忙离开。
午时三刻在顾将军府,顾将军已让妻子收拾好一切回乡的行装,遣散了所有的奴仆。
“顾将军。”从后门进去大厅的叶相爷牵着一个四岁孩童的手。“望顾将军好生照顾白儿,从今以后都别再回帝都了。”叶相爷眼眶都是红的,孩童紧紧拽着叶相爷的衣角不放。“白儿乖,忘了这里的一切。”
“叶爷爷。我真的不能回来吗?”孩童难过的看着叶相爷,叶相爷坚定的点了点头。
“白儿,听叶爷爷说。这里已经很危险了。为了你,更为了你娘亲临终时的嘱托。好好的活下去。”叶相爷伸手摸了摸孩童的头,将一块血色的黄田玉佩塞进孩童的手中。将孩童推向顾将军,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将军府。
而顾将军的夫人张氏出来的时候看到顾将军身旁牵着一个一脸倔强的孩童,疑惑的看了顾将军一眼。顾将军却说收拾好了就启程。
马车缓慢的离开将军府,向城门口方向驶去。马车里却安静的可怕,孩童坐在顾将军的双腿之上,此时的顾将军已卸载戎装,穿上布衣。而夫人张氏坐在顾将军的左手边,欲言又止的望着一脸凝重的顾将军。
“从今开始,我们就离开帝都,以后白儿就是我们的孩子了。”顾将军对着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张氏就是这么几句。张氏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从自己丈夫眼中看到了细微的难过跟不舍。伸手握住丈夫的手,坚定的给了顾将军一个眼神,顾将军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的夫人不肯接受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现在看来是想错了,欣慰的笑了笑。
而白儿却悄悄埋头在顾将军胸前流泪。娘亲说了,白儿要坚强的活下去。叶爷爷也说顾将军一家会是好人,把自己托付给顾将军一家他会很放心,白儿不该难过。
“爹娘。”白儿抬起头来,清脆的声音如同银铃一般响起来。“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的爹娘了。”白儿眼中还是泪水,顾将军用手抹去白儿的眼泪。
“白儿,先睡吧,离老家还很远。要赶好久的路。”顾将军知道白儿很累了,这段时间,白儿再也经不起折腾了。点了白儿的睡穴,白儿安然睡过去了。顾将军将自己的外衣披在白儿身上,紧紧的抱着白儿。“是叶相爷托付给我们的,父亲跟母亲商量过才决定的。”顾将军将一部分的事情告诉了张氏,不想让她担心那么多。“以后我们都不会回帝都了。”
“那相公,你若卸甲归田了,会不会觉得心里很难过。”张氏知道顾将军很喜欢舞刀弄剑,也知道他有一个伟大的志向就是保护边疆的不受周边国家的侵犯。从他弃文从武开始,就坚定了一心要当一个大将军守护这块疆土,保护边疆的子民不受到伤害。而且顾将军现在正值前途无量,过个一二年就可以升做正式的大将军,现在突然间卸甲归田,怕顾将军一时间缓不过来。
“娘子放心,等回到老家,我们可以办个学堂教孩子们读书认真。也可以教白儿武学上的。”张氏靠在顾将军的肩头上,不免为顾将军心疼一番。
“送走了?”密室里有一个单薄的背影背对着。
“是。”黑衣人应声着。
“从今开始,从中间选出一些人来,重新组建一支精英派去那个人身边,每隔三年换一次人选,切记勿漏出任何马脚来。”下完命令喉,单薄的背影消失在密室中。而黑衣人也遵守命令挑了精英中的精英,进行死士的训练。
天色渐晚,马车停留在一家客栈门口。“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店小二很热情的迎上来。
“住店,三间房。”沉稳的声音从马车里飘出来,店小二连忙招呼其他伙计来牵马。“白儿我们下车吧。”顾风牵着白儿的手下马车,然后再是张氏下车的时候扶着点。“晚上你我一间,白儿一间,林大哥一间。”顾风口中的林大哥,乃是江湖一剑客,又是性情中人。受重伤时幸得顾风所救,报恩时顾风说不需要。顾风让林大哥觉得很值得自己去跟随,人品,看中了顾风的人品跟高风亮节。两人亦是良师益友,又是兄弟之情。林大哥也在前线拼死救过顾风,顾风对他们之间的情谊深信不疑。而林大哥则说自己曾遭受到仇家暗算,怕泄露行踪,就不便用真名来,正好自己又比顾风大上几岁,就让顾风叫自己林大哥就可以了。
顾风点了几样小菜,坐在不引人注意的拐角处的位置上,白儿坐在顾风的对面,张氏跟林大哥则坐在他的两侧。林大哥之前就看到白儿上马车,不免皱眉。这孩子跟顾家夫妇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两个一同回乡,从前也没有见过。
白儿只顾低头吃米饭,眼睛还红通通的。顾风将肉夹到白儿的碗里,白儿却没有吃下去。顾风以为是白儿还不习惯吃外边的饭食,想等会重新去厨房弄点。待吃过饭以后,店小二就领着顾风一行人往楼上走去。
“爹,我能不能用点热水洗澡。”白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说话,手还蹂躏着自己的衣角。
“可以。”顾风摸了摸白儿的头,吩咐店小二烧点热水上来。“白儿是自己洗还是?”白儿立马摇头表示自己来就可以了。顾风将白儿送进房间,就退出去了。林大哥在外面拦着了顾风,拉着他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那孩子跟你是什么关系,怎么以前没见过?”林大哥口直心快的将自己心中的疑惑说出来。
“白儿以后是我的孩子,等到了老家,父亲便会将白儿记入族谱里。”顾风和煦的笑了笑,拍了拍把什么都写在脸上的林大哥的肩头一下。“望林大哥到时候莫嫌弃我是乡间里百无一用的书生了。”顾风说着俏皮话,林大哥瞬间被逗笑了。两人拳头对拳头的碰了碰。
“你这次辞官是不是跟这个孩子有关?”林大哥一语就戳中顾风辞官的主要原因之一,顾风笑而不语,也就默认了林大哥的说法,林大哥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无尽的摇头叹气。这孩子怕是身份没那么的简单哟。
“林大哥,那你的选择是?”顾风已经猜到了林大哥知晓一些端倪,想知道林大哥的去向如何。
“我本是江湖上的草莽野夫,哪里都是我的家。顾老弟现在是准备赶我走吗!”林大哥调皮的向顾风挤眉弄眼,本就是二十多岁的人,也需要适当的调皮一下,缓解缓解气氛。“怕发不起工钱吗,我不需要银子,只要管我一日三餐就好了,每顿有肉有酒我便知足了。”林大哥哈哈大笑着,顾风从心里就有点得觉得对不住林大哥,毕竟当时跟随自己的时候可以上战场为国家出生入死。现在自己已然不是将军了,就怕林大哥跟自己一样突然间会不适应很多。林大哥见顾风没有开口说话,且表情也是一脸的不好看,就知道顾风是在想什么了。“顾老弟,别想那么多了,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为了功名利禄留在你身边的人吗?其实我挺佩服你的,说真的。你可以放弃你大好前程跟你的理想回老家,这事搁我身上,我肯定做不到,我没那么的洒脱。”林大哥安慰着顾风,顾风却笑的一脸僵硬,林大哥嫌弃的瞥了一眼顾风。“回老家也好,远离朝堂上的烦忧,也算的上是喜事一桩。你也知道吧,我这人吧是没读过多少书,不像你们大道理一堆一堆的,所以呢我话只能说到这里了,剩下的路怎么走,我就看你的了,兄弟我一直会跟随你啊,除非是你真的不想要兄弟了。”林大哥表达了此时自己的心情,顾风只觉得心里很暖。
“我知道了,林大哥也不需要为我担忧那么多,日后一日三餐有酒有肉,我顾风也是能给的起。”
“这可是你说的。等回到你老家,咱哥俩可要喝个痛快。”林大哥爽朗的拍着顾风的肩膀,顾风连声应着。
白儿坐在冒着阵阵热气的木桶里,脸色十分的苍白。胸前挂着的白色和田玉已和叶相爷给的那块血色黄田玉相融再一起,合二为一成为一块血玉。
“小殿下。”有人小心翼翼的从房梁上下来。“属下在此等候多时了。”那人半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说着。
“真的要这样做吗?”白儿的语气显得很揪心。
“为了小殿下的安危,必须要撤出帝都。待小殿下安全了,帝都这边自然会有人联系。顾将军家世虽然是富商,但是顾家也是百年前追随先皇的人之一。相信顾将军一家会护殿下周全的。”那人一一解释道。
“那我皇叔呢?”白儿此时脸上满是焦虑。
“一位养于深宫之中,一位。”那人咳了一声,不便说出来。“待小殿下平安成人,归来时自然会有人在帝都这边接应。所以小殿下大可放心,那位希望能在有生之年能看到小殿下荣耀归来,望小殿下别辜负。”
白儿颓然的坐在那里,绝望的闭上眼睛。那人真的是心意已决,现在是最后的通牒了。
“好,好,好。”白儿连说三个好字,就招手让跪着的人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