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外。
刚刚审判完的许毫被押下大堂,路过一直伫立在外的凌千扬之时,终是停下脚步。
“老板,保重。”
短短的一句话,仿若有千斤重,直将凌千扬压的喘不过气来。
案情重大,将许毫扣押的当天,皇上便亲自询问了案件详细信息,因许毫对此案供认无误,且人证物证俱在,因此,皇上亲判:许毫与第二日午时当街斩首!
凌千扬听着方才这个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
许毫伴随他身边多年,说是他的左膀右臂绝对不为过,事到如今,他也无法相信这件事是许毫所做。
所以,眼见许毫说完便要被押着离开,凌千扬一把拉过他道:“许毫,这件事一定另有隐情对不对?你若是受了什么威胁,直接说出来,我一定会为你洗清冤屈,相信我!”
许毫的脚步一顿,眸光中有晶莹闪烁,嘴角却是慢慢扯出一抹笑。
那笑带着苦涩,带着心酸,还带着许多的安慰。
“老板,谢谢你相信我。但是我无话可说,保重。”
接着,便将凌千扬的手挥下,大步离开。
凌千扬瞳孔一缩,还要伸手将他拦住,然而,虎威军将士已经上前,将其阻隔。
很快,许毫便被押离府衙,走向大牢,迎接他的是最后一个夜晚。
夜色笼罩着大地,短短一日,徒然生变。
蓝若水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黯然神伤的凌千扬,想了想,终是走上前。
“凌千扬,你……不要太难过了。”
听到蓝若水的声音,凌千扬的身子微微一抖,接着,却是挺直了起来。
“蓝若水,你之前在我府中所说,是真的吗?”
蓝若水一怔,恍然记得自己似乎只对他说过一句话,所以眸光坚定道:“是真的。”
“那现在呢?”凌千扬闻言转过头,直视着她,“现在,你是相信一切都是许毫做的,还是,认为是我在背后指使?”
“我相信此事与你无关。”蓝若水回答的很干脆。
然而,凌千扬却问的更快:“为什么?”
蓝若水深吸一口气:“因为我相信你的为人。”
凌千扬眼前一亮,接着,两只手分别抓住蓝若水的双臂:“所以,你那天即使看到我受伤,也没有立即当我为嫌犯,而是想着为我洗脱嫌疑对不对?”
“对。”蓝若水眼中波光闪烁,脸上欣慰之色顿显。
凌千扬果然聪明,而且对她也足够信任。
原本,她多少还有些担心他是否会介意当初的隐瞒。
岂料,凌千扬却是忽然面色凝重起来:“那如果我和你说,因为许毫的人品,所以我也相信他呢?”
蓝若水顿时怔住。
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只听凌千扬又说道:“许毫在我身边十余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你既然能相信我,是否也可以因我而相信他呢?”
此话一出,蓝若水不由紧紧的蹙起眉:“可是,他的确已经招供了,而且,只有他了解那些细节。”
“所以我才怀疑,是有人逼他这么做。”凌千扬将双手收了回来,眼睛狠狠眯起,“虽然我不知道为何,但这件事尚有疑点。”
“什么疑点?”听到凌千扬这样说,蓝若水赶紧问道。
此事发生的太快,许毫又认罪认得十分彻底,连她都没有时间去细想其中的细枝末节。
只是直觉下,总觉得有哪里有些奇怪。
凌千扬皱紧眉:“首先,我在同一天右臂受伤就奇怪,天底下这么凑巧的事也许有,但我没遇到过,若此事当真是许毫所做,他能为我挺身而出认罪,为何要故意让我受伤?其次,我记得当日受伤后,赶回府时昏倒,那时他虽然刚从外面回来,但并不记得他身上有血迹,而是很从容的将我抗回了屋子,我虽然半昏迷,却也能感受到他右臂用力时,没有半点迟疑。”
“也就是说,他当晚右臂是没有伤的?”蓝若水紧紧眯起眼。
“我认为是。”凌千扬眸光坚定,但却叹了一口气,“可是,我没有办法证明。”
蓝若水却目光一亮:“我有办法!走,去大牢!”
凌千扬眼前立即迸发出喜悦的神采,不过还是蹙起眉提醒道:“可是死囚的大牢,你进得去吗?”
蓝若水的脚步倏地一停。
对啊!
若是普通的牢狱,她或许还可以以探望者的身份去探监。
但死囚的牢房却不同,那是有规定,任何人不得探视的。
除非……
想到此,蓝若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终是看向凌千扬道:“我去找总督,你在这等我一下。”
凌千扬眼神闪过一丝黯然,脸庞之上也挂着一抹苦笑,却终是点了点头。
蓝若水深呼一口气,转身再次跨入衙门之内。
衙门的大殿中,左丘黎宣判完毕,这会方从官服换回便服,准备回府。
远远的,却见蓝若水急匆匆走来。
看到他之时,更是加快了脚步。
神色忍不住柔和下来,这件牵挂着他们心的案子,总算解决了。
这么想着,脚步也不由快了起来,朝着她走去。
然而,刚刚走到面前,却听蓝若水飞快道:“左丘黎,我想去牢里见一下许毫,你能不能帮一下忙?”
左丘黎那温和的神情顿时冷了下来,而那终于稍作放松的心情霎时变得奇差无比:“你要去见他做什么?”
“我觉得此案尚有疑点。”此案是汇报给皇上之后连夜审理,所以,此时距离日出都没有两个时辰,蓝若水心急如焚,只想尽快确认问题,所以,没有详细解释。
左丘黎顿时眯起双眼,死死的盯着蓝若水,质问道:“尚有疑点?人证物证俱在,罪犯也供认不讳,你是要视证据而不见,还是怀疑我的判断?”
“不是。”眼见左丘黎到了发怒的边缘,蓝若水赶紧解释道,“你的判断没问题,我方才也是确信无疑的。只是刚刚听了凌千扬口中的怀疑,我觉得有必要再确认一下。”
“凌千扬。”左丘黎的口中慢慢的重复着这几个字,忽然自嘲一笑道,“所以,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你就能质疑所下的判断,无视所有证据,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