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后,池小月又是帮忙洗碗,又是帮忙给弟弟小满换尿布,忙里忙外了好一阵子,才获得了爹的允许,可以去西大街玩一个小时。
“七点前必须回来啊,八点就要开始做礼拜啦!”池正远望着蹦蹦跳跳地往西大街飞奔的女儿喊道。
“知道啦!”池小月挥了挥手中的一块钱银元,这是出门前她娘塞给她的。她在欢呼声中,头也不回地跟撒了欢的小狼一般,扑腾着两条小腿,蹿上了西大街。
由于是接近除夕,新年的气氛一天天地浓了起来。此时的西大街并不因为夜幕的降临而冷清,反倒是热闹了许多。有些商家挂起了自家代表性的灯笼,整个街市上一时间灯火通明,街道两边有很多小摊贩挨着边儿叫卖着自己的商品。晚饭后,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带着白天的疲惫也涌上了街头,这西大街逛一圈下来,哪怕不买什么东西,也能神清气爽许多。
池小月将两只手揣在衣兜里,手里紧紧捏着那枚一块钱银元,西大街上好吃的,好玩的实在太多,简直挑花了眼。她在心里盘算着,要给弟弟小满买个风车,再给娘买根冰糖葫芦,至于爹嘛!哼,看他对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样儿,就给他捏个猪八戒泥人好啦!
想到这儿,她一个人咧着嘴笑了,大踏步地走向前面那家羊肉串儿摊位。
池小月的嗅觉很灵敏,吃晚饭的时候,就已闻到西大街上那飘香四溢的羊肉串儿的味道了,她本来没打算晚上再出来玩的,只是,那羊肉串儿的香味简直太勾魂!不去狠狠地咬它几口,真对不起这肚子里的馋虫!
可还没靠近那摊位呢,耳边却传来一声:“今夜月光正当时,小姑娘你马上就要改运咯!”
池小月闻声望去,只见墙根下,一个裹着脏兮兮夹袄的老大爷手里拿着一张罗盘,正神神叨叨地望着她笑。
“大爷,您是在跟我说话吗?”池小月眨巴了她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他问。
那老大爷是个算命先生,本来觉得,整个西大街放眼望去,只有这小丫头最好骗,可再仔细一瞅,这小丫头印堂发黑,煞气缠身,恐是不祥之兆,所以才对她脱口了这么一句。可这大过年的,大家说的都是吉祥话,于是,只能以“改运”二字,作为开场白了。
“是啊!小姑娘,我奉劝你一句,今天晚点回家。”
“那不行,我爹命令我七点前必须回家呢!”池小月脑袋瓜子一转悠,偷偷地想:礼拜仪式是八点开始,我八点前到家不就行了?
“今夜是你改运之时,你若不晚点回去,恐怕诸事不吉啊!”老大爷叮嘱了这么一句,却又担心这小姑娘听不懂,于是,又多嘴了一句:“你家有招惹什么仇人没有?”
“没有啊!”池小月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又说:“大爷,您好厉害哦,我爹也说今夜是更改人大运的时候呢!”
“哦?”这会该这老大爷困惑了,难不成这小丫头面相里透露出的玄机他并未参透?
“今天是我们贪狼族的满月节哦!”
“什么?什么族?”
“贪狼族啦!”池小月咯咯地笑着,心想,这年头,竟然还有人不知道贪狼族呢!自己过了年才十岁,懂的比这老大爷都多。
这老大爷确实没听说过什么贪狼族,可为了掩饰自己的孤陋寡闻,只当干咳了两声,伸出手来:“好了,小姑娘,看命问卜是要付费的。”
池小月眨巴了眼睛,挠了挠头,觉得,这老大爷也没跟自己说个啥呀!怎么还开口要钱了?刚想反驳什么,却又见这老大爷身上的夹袄不仅脏兮兮,而且早已露出了棉花,脱了线。这寒风刺骨的腊月天,竟只穿着一双薄薄的单鞋,不免心中一阵心酸。犹豫了一小会儿,还是将手中的那枚一块钱银元递了过去:“喏,我只有这个,够吗?”
老大爷眼前一亮,带着那句惊喜的“够够够”声,快速地将银元塞进夹袄中。生怕这小姑娘一时反悔,抢了去。
刚准备转身,又想起了什么,再次叮嘱池小月,道:“记住,今晚一定要晚点回家!”
池小月眨巴着眼睛,看着这算命老大爷扬长而去,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被骗了?这大爷就说了这么一句,就要了自己一块银元?!
这下好了,冰糖葫芦没有了!风车没有了!嘲笑爹爹的猪八戒泥人也没有了!
香喷喷的羊肉串儿更是飞了!
可转念一想,算了!爹娘常说,与人为善,就是于己为善,没准这一块钱还能给老大爷全家过个好年呢!
于是,又欢天喜地的在西大街上闲逛去了,几乎每个卖玩具的摊位前,她都要驻足老半天。估摸着快要七点半了,才恋恋不舍地从卖糖人的摊位前离开。
不敢走大门,怕被爹骂,想了半天,决定先从后院翻进去,再从后院敲了窗户,那窗户正好挨着洛冰樱的床,到时候,让娘开了窗户,自个儿从窗户里爬进去,等爹准备发火时,却发现她端坐在床边,正好可以看到爹那哭笑不得的样子!
简直是完美的计划!
她一边想一边偷笑着绕到胡同后面,溜到自家后院那,一个母鸡上树的姿势,扑腾腾地从后院的栅栏那儿翻了进去。
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轻轻地敲了敲窗户,唤了声:“娘!”
没人应。
是声音不够大吗?
于是,她手上的力度又稍微重了些,再次唤了声:“娘?!”
还是没人应。
难道礼拜仪式已经开始了?
糟糕!这下不被爹打死才怪呢!
于是,池小月也顾不得什么了,用力将窗户往外一拉,窗户似乎是开着的,力道没用对,差点让她栽了个跟头。屋里点着煤油灯,灯光不亮,却让她清楚地看到池正远倒在床上,他的眼睛,洛冰樱的眼睛,甚至是刚出生的弟弟小满的眼睛,都被中了两枪!
整个床上,墙上都溅满了鲜血,那血顺着三人的眼睛还在往外流!滚烫的鲜血在池小月面前流淌,尚未凝固,刺骨的冷风在她的身后撕裂,仍未停止。
血肉模糊的他们刚刚断了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