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满离开渡边家后直接回了病房,把目前的进度,以及渡边光和红叶凛的关系统统说给牧竹之听。她抓着他苍老的手,那手心生硬,干涸,有着常年做木雕画而磨下的厚厚的老茧,她心疼地摸着他的手,一遍遍地叹着气,直到晚上快八点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医院。
她必须回家,因为吴大志还在家等着她!
吴大志年纪轻轻做到这个位置他已经心满意足了,更何况,他升职的速度那么快,完全是牧竹之在背后撑着的关系。当他得知牧竹之病危的消息时咋咋呼呼地急个不行,本来推三阻四不想逮捕於无时的他,如今倒是听到於无时这三个字就十分起劲儿。当然,更起劲儿的,是想背后去抓柏友山的把柄。
然而,安东却背后告诉他,只需背后帮忙牧小满就好,柏友山那边他自有决策。吴大志本就是个慵懒之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暗自下了死命令,全程秘密逮捕於无时!不准走路一点儿风声,并且,所有车站,码头,机场,全面封锁,这下好了,於无时插翅难逃。可就算如此,却没有於无时的半分消息。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时,却接到老陈的电话,说是牧小满已经有了於无时就是卢家码头凶杀案的证据,他忙完手头的其他事情便立即赶去牧府了。等牧小满回到家时,吴大志已经在牧府喝完三杯咖啡了。
“证据在哪儿呢?”吴大志见牧小满刚踏进前院便急忙奔了出来:“我听你们管家一说有证据,马上就奔过来了。现在我下了密令,全城逮捕於无时!”
牧小满瞪了他一眼:“之前我让你帮我抓他,你怎么没那么积极的?”
吴大志一呆:“你那时全凭猜想,我哪知道就是他啊!再说了,那会也没有真凭实据,就算抓了他,问个两三个问题也就放人了。到时候恐怕他的防备心更重,更难抓!”
牧小满的脚步没停,直接上楼,侧耳悄声对他说:“你跟我来!”
她的速度非常快,吴大志必须小跑着才能跟上。毕业后这么久了,吴大志根本没有再运动过,天天坐在办公室里泡着清茶,忙着公务,那体型倒是越来越壮了。再加上最近又跟吴雁夕牵了手,日子过得越来越舒坦,跟在牧小满身后没跑两步便累得气喘吁吁。
牧小满闪进房间,侧身让吴大志进来后,便直接关上了房门。
“你别紧张,我带了不少警卫,已经把你们这牧府前前后后地保护好了。之前你没来,我闲得无聊,顺便把你家搜了一遍……”吴大志刚说到这儿,似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看着牧小满从惊讶到恨恨地瞪了自己一眼后,他嘿嘿一笑:“不说不知道,这么一瞅,好像我做得有些不大合适。”
“你搜出什么了?”牧小满愤愤道。
“没翻你家东西,主要是想看看於无时是不是藏在哪里。”
牧小满将窗帘拉上,从床下摸出那把莫辛纳甘递给吴大志,说:“你看下,是不是这个?”
“就是它!”吴大志笃定地说,并把武器放在手里掂量了一番:“就是不知道他在哪儿买的。”
“恐怕,是柏友山帮他买的吧!柏友山跟日本人现在走得亲近,没准还是从日本人手里拿到的。”牧小满看着吴大志把弹匣打开,里面什么都没有,她笑了:“里面有三颗子弹,已经被我拿下来了。虽然这手枪是证据,不过,可否先放我这里?”
“当然可以。怎么?你想拿它作为指证於无时的罪证?”
牧小满浅笑而不语。
“到时候我们逮捕於无时后,你把这枪拿到局里来就行。”吴大志嘱咐道:“还有,你最近是不是在接近柏友山?安东说你在帮柏友山做事。”
牧小满不知道吴大志的立场,有一些事情也没有明说,只是反问道:“怎么?不行吗?”
“之前我们都被柏友山骗了,觉得他不亲近日本人。事实上,阿成进入扶桑社,就是柏友山牵的线!柏友山目前是扶桑社里第二大股东!”
“你怎么知道的?”
“上次在深泽的清鹤园,你和安东不是先走了吗?后来我把雁夕介绍给千叶老师的时候,我看到有人在往后花园里抬酒桶。那酒桶我曾经在柏友山拳馆地下室见过,所以就留了个心,后来我让雁夕穿了身和服假装日本人去找柏友山,说想要大量买他的酒。结果柏友山一见她穿着打扮像个日本人,就道出了实情,说那二十一桶已经卖给日本军部了。”
“看来,柏友山跟日本军部早就勾搭上了。”
“我知道这事儿也就这两天,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这边牧先生就出事了。”吴大志将莫辛纳甘塞给牧小满,说:“牧小满,我再笨我也知道你跟柏友山背后做事是为了什么,做兄弟的没有二话,只要你喊一声,我立即帮你!”
“谢谢。”牧小满想了想,又道:“柏友山最近要跟安东签署酒厂合同了,安东可能会要做手脚,到时候你配合一下。”
“这事儿安东跟我打过招呼了,你放心吧!”
“柏友山的背景你了解多少?”牧小满继续追问。
“基本上摸了个底儿朝天吧!”吴大志自信地说。
“他有亲人吗?”牧小满追问。
吴大志斩钉截铁地说:“他多年前就是一小偷,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哪来的亲人?我听说,他以前就是个孤儿,小时候是个乞丐,长大后靠着小偷小摸竟然找到了同伙儿。”
“我知道他是小偷出身,不过,我想知道的是,他有没有结婚?”
这个问题难倒了吴大志:“其实大家都知道他结婚了,老婆孩子都在国外。但是,从未见他出过国,也从未见他老婆孩子来上海探亲。”
说到这儿,牧小满已经知道自己心中的猜测是对的了,但是,她依然不甘心地问:“那会不会柏友山平时本就是个冷漠无情的人,和妻儿也都是没有感情的,平时只是金钱往来?”
“这……我不大清楚。”
“帮我查查!看看他有没有资金流出国外。”牧小满恳求道。
“行!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你和安东都是我哥们儿,能帮就帮了。”吴大志拍着胸脯说。
牧小满暗忖:这事儿跟安东有什么关系?
虽然这么想,却没有问出来。毕竟,目前当务之急是牧竹之的健康和自家报仇之事。感情的事,还是再放放吧!
再说了,安东也已经结婚了,自己这辈子一个人就孤单着吧!若是能报仇,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也就了结了,那才是最大的幸福呢!
吴大志走后,牧小满赶紧吩咐下人给她煮了一大杯红茶,与此同时,她找来了蜡烛三根,和一沓干净的白纸,一支蘸取了黑色墨水的钢笔。等一切准备就绪后,她要开始做一份伪造字据,一份可以给柏友山一笔银两的字据!
首先,她又拿出那个装有所有证据的小盒子,仔细研究了一下她爹爹池正远的字迹,并在旁边废纸上对着这字迹临摹了一番。毕竟,自己从小开始学写字就是爹爹教的,有一些横平竖直她还是记得的。
她稍加临摹练习了一下,便十分神似了。
于是,她在那张干净的白纸上,用苍劲有力的笔锋写下了那份字据:
【念柏友山是第一批加入正义帮的成员,遂在此留下金条三根,珠宝首饰若干,大洋两百块作为奖赏。若柏友山在帮会中待满三年,此字据生效,提取条件是:柏友山有家室,有妻儿,且绝无亲近日本人。
池正远 亲笔】
这张简单的字据牧小满足足写了二十多张纸才最终满意。此时已过子时,四周一片安静,那早已冰冷的红茶水放在一边,牧小满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房间,取了个脸盆后回到书房,将房门紧锁。
接着,她将红茶水倒入盆中,把那张写好的字据直接浸泡在红茶水中。同时,点燃壁炉里的柴火,闷热的夏天,生了炉火,又是在这封闭的书房里,着实让她燥热难耐。不过,为了柏友山能慢慢地损失,慢慢地尝到什么是痛苦的滋味,这点燥热她是能忍受的。
浸泡了一会儿的字据从盆中取出,直接放在炉火旁边晒干。那纸张顿时变得皱皱巴巴地,红茶的颜色好似旧旧的时光,将这张字据的时间线拉长。
等这张字据半干时,牧小满将那三根蜡烛点燃,把字据放在蜡烛上,用那烛光熏了一会儿,那纸张顿时变得又旧又破。
可总觉得,还欠缺了点什么。
猛然,她想起书桌抽屉里有一张磨砂纸。于是,将磨砂纸拿出来,对着这张字据的边缘摩擦了几下,顿时,这张字据的边缘变得毛毛糙糙的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落地窗斜斜地射进书房时,牧小满满头大汗地看着辛辛苦苦折腾了一整个晚上做出来的假字据,满意地笑了。她将那练习了二十多张的临摹字迹的纸张丢进壁炉里,看着炉火一点点地将所有的纸张燃烧了个精光后,她怀揣着这张假字据出门了。
她要先去一趟简自淮那儿,把所有的手续都办齐,再给这张假字据找个归属地:银行保险箱。
剩下的,就看柏友山怎样一步步地掉入她设计好的金钱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