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小满你开什么玩笑?”吴大志大声地说:“牧竹之是你爸哎!更何况,我这乌纱帽还是他帮我戴上去的,你让我盯梢他?不行不行!”
“他……是我养父这你是知道的。吴大志,我拜托你理智点,很多事情不能因为他帮了你,就可以逃脱罪责了啊!”牧小满听吴大志这口气就知道这事儿棘手了。
“牧小满,现在要理智的是你!码头仓库死了七个,损失最大的就是牧竹之,他怎么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他吃饱了撑的?再说了,这几天南商会那边有一大帮人来闹事,红中和大毛还带人去平息呢!这些人,就是死去的那七个人的家属朋友。牧先生为了这事儿焦头烂额,怎么可能是他做的啊?你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
“也许他跟这个案子无关,但是跟其他案子一定有关!总之,你帮不帮我?”牧小满单刀直入地问。
“不帮!”牧小满看不到吴大志在电话另一端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於无时呢?”牧小满接着问。
“於无时我更不能帮你盯梢了!”吴大志接连拒绝。
“为什么?”
“他是全上海一等一的杀手你晓得吧?我听说除了一个传说中极品厉害的,叫黑蝎,还有个隐退的黑鲨,除了他俩,最厉害的就是於无时了啊!”吴大志嚷嚷着:“就算我有心帮你盯梢,但我能盯得住他吗?我还没眨巴两只眼呢,人家就从黄浦江溜到东京了,你信不?不过说实话,你上次给出的嫌犯信息倒还真挺像於无时的。”
“如果凶手真是他,你是不是不打算抓了?”牧小满反问。
“这……如果证据确凿,又有上头开的逮捕证,那还是要抓的嘛!不过我现在有其他线索……”
“什么线索?”
“凶手所持武器是最新型号的莫辛纳甘,而我们今天得到的最新情报来看,莫辛纳甘现在已经很难进到货了。所有这种武器,甚至包括这种类型的武器,全部运送到战场上去了。凶手既然有这把枪,一定是之前买的。而我从军工厂得到的购买数据来看,全上海目前私有这把武器的,而且必须要匹配尸体里的子弹型号的,只有三个人,一个是简自淮,这人是我们的学长。一个是柏二爷。一个是我们局长。”
牧小满没吭声,显然,这三个人都不可能。
吴大志接着说:“难就难在,我们分别做了调查。简自淮的这把枪买来以后就放在他安徽老家了,因为他爱好打猎。最近战事紧,他也没回去,不可能碰到这枪,所以他直接排除。柏二爷这枪买来到现在还没用过,全新的,连子弹都是一排排码好放在一边的,武器就在拳馆地下室,他这人,最近爱上收藏枪支了。我亲眼去看的,那枪崭新崭新的。那我们局长更不可能了,是吧!”
“於无时没买过?”牧小满问。
“没有。而且牧先生手下没有任何一个人买过这种类型的枪。”
“有没有可能是委托什么中间人,第三方之类的……”
“绝无可能!现在战事紧啊,枪支弹药紧缺得很,要想私自买枪支很难的,必须要有相关证件的!”
“你就不能帮我盯着於无时盯下去吗?我觉得百分之八十就是他!”
“不行!”
牧小满愤愤地挂了电话,她自知吴大志这人已经指望不了了,怏怏地只能自己想办法。不过,她得先去一趟广仁医院。
渡边光现在跟着肯特医生后面实习,每天忙里忙外似乎找到了人生方向,看着他对待病患的模样似乎比在学校时开朗多了。
“明天晚上,国际大饭店我请客。”牧小满看到他临近中午才从病房里出来,笑着说:“你这可真够忙的啊!我在你办公室里都等了快半个多小时了。”
渡边在旁边的水池里洗了洗手,笑着说:“果然还是在医院里我才能找到自己啊!明天是有什么喜事吗?庆贺南北商会不合并?”
“结果还不知道呢!要看大家投票了。我是想,既然我们几个同学都在上海了,去年你们帮了我,这个客我是必须要请的。”
“好!”渡边一口答应。
“还有一件事……”牧小满觉得有些不大好开口。
“嗯?”渡边微笑地看着她。
“你爸……是不是叫渡边次郎?”
“是啊,怎么了?”渡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可表情却并没有多少变化。果然学过伪装课的人就是不一样。
“你家在上海有酒厂?”牧小满接着问。
“是的。”渡边猜到她的意思了:“你是要问酒厂的事吗?别担心,我跟家父商量过了,决定把酒厂卖给你们牧家!”
牧小满面露难色,犹豫了半天,才说:“是不是柏友山也在竞争你家酒厂?”
“对。价格出得还挺高,不过我们不卖给他!”渡边笑呵呵地说。
“有更多的钱你还不赚?”牧小满做了个试探。
“因为牧先生,我的梦想在他这里得到了实现。”渡边笑了。
“其实,牧叔叔的流动资金已经不多了,如果再买下酒厂的话,恐怕,我们的生活会入不抵出。我担心……”牧小满撒了个谎。
渡边有些惊讶:“怎么会这样?”
“木雕厂那边一直在赔本,还有其他店和厂子要运营,所以,酒厂这边如果再买的话,确实难以承担。牧叔叔这人爱面子,总是跟柏友山一争高下,其实背后完全虚空。”牧小满淡淡地说。
“所以你是想让我把酒厂卖给柏友山?”渡边明白了。
“嗯。牧叔叔老啦,不能一直再跟人比个高低了。更何况……”
牧小满话没说完,渡边办公室外传来肯特医生那万年不标准的国语:“渡边!渡边!”话音刚落,肯特医生疾步走了进来,却惊讶地招呼道:“嘿,牧小满,你也在!那太好了!”
牧小满站起来刚准备跟肯特医生打个招呼,却看见跟着肯特医生一起走进来的安东。她一愣,心道:怎么走哪儿都能遇到他啊?
“你也是来找渡边做复查的?安东也是哎!你俩说好的?”肯特医生问:“你做复查怎么不找我啊?你从小到大的病历,在北平住院的所有记录我全有!你的情况我再了解不过了。”
“没有,我是来找同学聊天的。”牧小满看着肯特医生说,余光却瞄到安东一脸温和地看着她。
“哦,那正好,安东你把衣服脱了让牧小满拿着。”肯特边说边指挥着安东:“你躺床上去!”
牧小满有些慌张,满脑子想着昨天晚上才在家里看过安东****上身的模样,她的脸微微一红,说:“我……我先回去了。”说完,落荒而逃。
不过,安东来复查?他怎么了?
第二天的商会投票,合并票以压倒性的票数获胜了。当然,最开心的要数安本华父子了。牧竹之的脸色虽然不大好看,但是牧小满却觉得他也没有太难过。她总觉得安东和牧竹之最近的关系似乎有些微妙。
感觉就像是……彼此抱怨多年的友人忽然冰释前嫌了。
距离晚上聚餐还有一段时间,虽然外面天气很热,牧小满还是决定回去换身衣服。一来是身上汗味很重,二来是不想让安东起疑。因为这次聚餐,她压根儿就没喊他。
可她刚回到自己房间,却觉得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她说不出。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没动过,有些地方她还特意做了记号,要说是仆人们打扫房间吗?不大可能。出门前他们才打扫过一遍。
这种感觉随着自己踏进房间的那一瞬间便有了。直觉甚至告诉她:房间里有人!
多年前刚到牧府时的那种担惊受怕,想要逃离牧府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要说不怕那是假的!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地乱跳,呼吸有些微重。她环顾了四周,稳了稳心神,佯装没事人一般哼着一首时下流行的曲子,那是去年胡蝶主演的《歌女红牡丹》里的小调,她没看过,却在咖啡馆的留声机里听过。简简单单的几个陌生曲调也不知哼唱得准不准,总之,壮胆为上!
没人知道她今晚要约同学去国际大饭店吃饭,她也没有跟牧竹之说。所以,她换了身简单干净的衣服后,打开房门,直接往墙边沙发上一坐,手里拿了本《玉梨魂》,随手翻了几页,装作休息。
眼睛盯着文字,余光却在整个房间里扫视,突然,林妈迈着小碎步走进来,说:“小姐,今晚你想吃点什么?”
“家里有什么?”牧小满故意反问道。
林妈开始掰着指头数起来:“可以给小姐您炖碗乌鸡汤。还有新鲜的鲫鱼和虾,上次小姐您说想吃在北平医院吃过的那碗鱼虾粥,我正好可以给您做。还有……”
牧小满在林妈那仿若做报告的声音中,拿起旁边的一支铅笔和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一行字:
【吴大志,我在码头仓库后发现了凶手留下的证据,为了安全起见,傍晚我会派人把它放到国际大饭店的柜台前,你】
刚写到这儿,牧小满微笑着抬起头,看着林妈,说:“鱼虾粥吧!今晚我就喝这个。”
“好,我现在就给小姐准备去!”林妈欢快地迈着小碎步走了。
牧小满看着这张没写完的纸条,猛然抬起头,对着门外故意喊了声:“对了,林妈!”说完,她将纸条塞进书里,纸条的横面正对着那一页的第三行,并把书随手放在茶几上。事实上,看似随手,书脊所在的位置却刚刚好放在茶几的对角线上。
前后不过一两秒。
牧小满装作什么都没发现一般,小跑着奔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