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楚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那位出身定国侯府的千金,沦为侧室,受尽钟夫人的欺凌,他也有所耳闻。
可惜了!
那日在孙府,他见识过孙瑾姿受了那等委屈却无人做主,一个能写出《漕运赋》,胸有陶朱管仲之才的女子,却无端的受到钟夫人这等恶妇的欺凌,每每想到这儿,晋楚裴不胜唏嘘。
就连看着孙瑾姿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的柔和和怜惜。
偏偏这女子却根本没有丝毫的楚楚可怜之状,反而如同要咬紧青山的苍竹,弥厉坚韧。
晋楚裴对她的几分怜惜,不禁变成了几分敬意。
蓦地,晋楚裴猛地反应过来,这才回味起孙瑾姿的话来,微眯双眼,眉头微展,“恩师?三小姐的恩师是?”
“季子神医!”孙瑾姿言简意赅。
刚才晋楚裴和疾风的对话,她都已经听见了大概,玄隐寺外这么多感染时疫的灾民,师父不会见死不救。
除非,这时疫极为复杂,师父短时间内没有找到救治的药方。
而且以师父那古怪的性子,恐怕在找到药方之前,所有人都不会见,所以才会将晋楚裴拒之门外。
想到这儿,孙瑾姿不由地轻笑,有些无奈的摇头,“六殿下,我知道你想让我帮什么,随我来吧!”
晋楚裴深深的看了孙瑾姿一眼,冰冷孤傲的双眸,宛若黑夜的鹰隼,明明是那不怒自威的性子,却在看着孙瑾姿的眼神中,多了些许的暖意。
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晋楚裴并不多言,“有劳了。”
木覃扶着孙瑾姿,暗中戳了戳她的手,眼里不禁闪过几分玩笑,又刻意压低声音,“小姐,奴婢瞧着这六殿下看你的眼神都有点不同了。”
“小丫头,胡说什么!”孙瑾姿不由地白了她一眼。
真真是自己宠坏了木覃这个丫头,居然学会暗地里拿自己打趣。
“我可没胡说,小姐和六殿下,简直就是一对璧人!”
“好了!”孙瑾姿不由地板着一张脸,“刚才你不还是怕六殿下怕的要死,怎么,现在不怕了?”
孙瑾姿到达玄隐寺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凉亭里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时候,木覃这小丫头死活拉着自己,不让她过去,说什么传言中的晋楚裴心狠手辣,无论是领军在外,还是在朝堂之中,除了他的亲信,大多数人都选择敬而远之,就连一般的寒暄和客套都不敢。
木覃娇俏的眼神里,略微闪过一些尴尬,“奴婢才不怕了,六殿下其实对小姐您,挺和颜悦色的,那天晚上,他还亲自抱着你从祠堂回来,那眼神中的担心,奴婢不会看错。”
孙瑾姿不由地出神。
难道,就连木覃这个小丫头都看出来了么?
经历了前世的种种,她不想再错过,晋楚裴对自己另眼相看,这让孙瑾姿的心里不由地浮起一丝暖意。
“季神医,这下可不是老衲不帮你挡驾,六皇子亲自到寺里拜访,您总归要见见。”玄苦大师领着晋楚裴和孙瑾姿一行,走到寺后的别院。
没办法,季子神医这位老友的性子,实在是古怪的紧,加上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虽然他是玄隐寺的主持,也少不得敬让三分。
“不见,没看我正忙着?天王老子来了,也让他候着!”季神医对着一个感染时疫的患者施针,又时不时的查询医书,忙得连抬头的时间都没有。
玄苦大师只能无奈的苦笑。
这大概已经是季子神医谢绝见人的第五天了,就连他,也没办法劝阻一二。
“师父,天王老子你可以不见,可是我来了,难道你也不见?”孙瑾姿有些无奈的笑笑,直接推门而入。
多少年了,师父就是这个怪脾气,一个医痴,一个脾气大得可怕的老头。
不过,他却对孙瑾姿一向另眼相看,格外疼爱,所以才放着那几万个想拜在他门下学医的人不闻不问,足足花了三年的时间,逼的孙瑾姿做他的徒弟,方才心满意足。
手中的银针正要落下。
季神医听到孙瑾姿的声音,连忙欣喜的回头,拉着她直奔过来,“姿儿,这时疫有点棘手,我尝试了几个方子,可是依旧不见好转,不如你来看看?”
孙瑾姿打量了那个患者几眼。
果然,面色发黑,和玄隐寺外面的那些灾民,如出一辙,如果不是师父一直亲自看着,估计早已经命悬一线。
解救时疫的真正药方,孙瑾姿是知道的
前一世,虽然她只是略微听说过京城的北郊发生了时疫,但是很快就被季子神医出手给压下去了。
朝廷为此,特意宣召季神医入宫受封,可是师父他老人家却莫名其妙的玩消失,躲得不知去处。
临了,为了向她这位徒弟炫耀一下自己的医术,特意将他花了小半个月的时间才研制出来的时疫配方送了过来。
上面的大概内容,孙瑾姿都还记得。
眼下,已经不是该犹豫说不说的时候,玄隐寺外那么多的生命,孙瑾姿不可能见死不救。
只是,用师父的发明来启示师父,孙瑾姿难免有些汗颜。
“师父,只怕你这药方里,还应该加几味柴胡,蒲公英或者黄连这些清热解毒的药,再辅佐以固本培元之物,时疫虽然凶险,在解毒之余,少不得还要考虑一下这些灾民的身体底子。”孙瑾姿只能勉强装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给季子神医一些暗示。
院子里,静的可怕。
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打扰季子神医的思绪,就连人前威严如晋楚裴,也保持着应有的沉默。
“是了,这治疗时疫的方子,正是少了几味清热解毒和固本培元之物。”季神医眼前突然一亮,在孙瑾姿有意无意的提示之下,蓦地找到了突破口,他欣喜若狂的抓着孙瑾姿的手,“小徒弟,你还真是我的福星啊,这方子困扰了我几天,总算解开了。”
孙瑾姿不禁十分汗颜。
这本来就是季子神医上一世想出来的方子,她不过是用他的创造提醒了季神医,让这个治疗时疫的房子尽早的问世罢了。
“这么说,时疫可以缓解了?”晋楚裴微挑双眉,饶是一向淡定沉稳的性子,也不禁泛起一抹喜悦。
饥荒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传播广泛的疫情,那将是成千上万的人死于非命。
不过,能找到解救时疫的方子,这就是万幸。
季神医估计这才发现院子里还多了两个人,晋楚裴和侍卫疾风,不用多猜就知道,这必然是刚才玄苦大师口中的六皇子。
他素来懒散惯了,甚至对朝中这些所谓的皇亲贵族,一向都不怎么待见,所以明知晋楚裴的身份,却懒得起身行礼。
“老夫这破院子,可没想到六皇子居然会大驾光临,还真是让老夫受宠若惊啊!”季神医阴阳怪掉的语气,听得人很不舒服。
若是换了其他皇子,恐怕早就拂袖而去,甚至是问罪季神医的失礼。
可偏偏晋楚裴依旧面色如常,那深邃的眸子,给人一种只可仰视的尊贵,他一怒,如厚重的屠刀劈开带血的道路,他一悦,如苍生备受恩泽。
毕竟是从战场杀伐回来的人,晋楚裴身上的戾气,远非其他皇子可比。
可他却拱了拱手,施了一个揖礼,“玄隐寺外感染时疫的人,不计其数,既然季神医已经知道了治疗时疫的方子,还请救治那些灾民。”
季神医愣了片刻。
他只道晋楚裴和那些皇室贵族一样,眼高于顶,容不得半点的不敬,却没想到自己言语相激之下,晋楚裴依旧不动声色。
仅仅这份心性,就足以让人刮目相看了。
季神医的脸色略微和缓了一点,可语气,依旧是桀骜不驯,“这件事,不需要你吩咐,身为医者,自然会救死扶伤。”
孙瑾姿在一旁无奈的轻笑。
没办法,季神医这不向权贵低腰的性子,没人能耐得他何!
……
从玄隐寺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晋楚裴忙着和疾风处置疫情,而孙瑾姿和季神医又商量了一会儿钱氏的病情,要了几颗秘制的参荣丸,这才匆匆赶回孙府。”二小姐!“翠缕早在她的房间候着了,”舅老爷来了,如今正在正厅和老爷说话,听说这一次舅老爷以三万轻骑破解北漠十万大军,皇上下旨晋封舅老爷为从一品建州将军。“
翠缕喜笑颜开,总算云开月明了。
钱氏虽然出身高贵,但无奈定国候府只徒有一个尊荣,并无权势,如今舅老爷得胜回朝,炙手可热,想来以后再孙府,钱氏或许能少受点委屈。”小舅舅!“孙瑾姿十分惊喜。
那个曾经背着她在肩膀上,会亲自猎了一窝小白兔来哄的她开心的小舅舅,至今记忆清晰。”老爷今日在正厅设宴,二小姐既然回来了,赶快过去吧。“翠缕笑着催到。
孙瑾姿”嗯“了一声,才要换了一身衣服,却发现晋楚裴的那件孔雀翎的斗篷还系在自己身上,眉头微皱,当下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想着找个时间还给他便是。
又略微装扮了一下,匆匆赶往正厅。”倒是有些年头没有见到了,那年姐夫我迎娶你姐姐的时候,只记得将军还是个十七八岁的孩子,没想到一转眼就已经成为从一品的建州将军,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孙富平恭维道,如今钱钧这位建州将军可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谁不想奉承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