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以所剩力气能够产生的极限速度奔跑,少年幻不敢回头,他怕在那片飘散的烟尘之中看到死党的幻影——平日里和自己关系极好的朔永远也回不来了。
出发时,三人都为将能够获得大荒新霸主所赠的造化而感到欣喜,一开始从未意识到会是现今这般残酷,果然世间的一切都是凭己身的力量来争取的,弱肉强食,因为他们弱,所以朔才死去了。
他才刚刚踏足融灵境,若继续成长下去必定会成为飞羽部落的高端战力之一,而他们三人一起的话将来足以让飞羽部落至少变成中型部落,可惜这才立下目标后几天而已,其中一人就已命丧黄泉。
何其可悲,然而这就是大荒乃至整个仙界的百态,无论是人族、妖族,还是分界统治着仙界的神族和始魔族,只要是有生命存在的地方就一定有着强弱之分,而弱者,注定会被慢慢淘汰。
“来日一定要灭了祁水部落来祭奠你!”少年幻咬牙,极为悲愤地自语道。
他这么多年以来,基本上都生活在飞羽部落这个温暖的大家庭中,人们互帮互助,尽管只是个小型部落,但却远比中大型部落来得和谐,族人极为淳朴,那是他最难忘的岁月。
长期身处在如此美好的环境中,而少年幻又成长为了一代药师,性情变得更加的与世无争,对于杀伐之事也很厌倦,一般仅仅只会在进山狩猎时开杀戒。
不过慈祥的族长爷爷曾告诫过他,永远也不要把部落外的其他人看得太善良,特别是对于陌生之人,宁愿以最坏的恶意去揣度其下限,也绝对不能天真地以己身为度量来看待他们。
过去他还对这个道理半信半疑,可事到如今已经毋庸置疑了,血的教训告诉了他一个事实——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无数倍。
出了部落,外面就是适者生存的大地,一个人再怎么善良也会有许多敌人,而对待敌人,绝对不能够手软,绝对不能够心存慈悲之念。
少年幻此时杀意滔天,朔的死亡让他恨不得反杀回去;但理智阻止了他这么做,否则朔的牺牲将变得毫无意义,自己必须带着他的那一份活下去。
“朔……死了啊。”在幻的怀抱之中,虚弱的少女空有气无力地低语道,显然少年朔的死亡给她造成的冲击也不小。
随即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近在眼前的少年幻的脸庞,这是她第一次被幻这样抱着,即便是在这种残酷大战中她的精神也不由地有些恍惚。
她紧紧地握住幻的一手,与他十指相扣,在对方迟疑的注视下,空无力地说道:“呐,答应我,幻,我们到死都绝对不要分离。”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这不仅是男人之间结拜时义薄云天的豪言壮语,也是纯情男女之间的山盟海誓,仅此一句话,就将己身交给了对方。
“永不分离!”少年幻点头道,朔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现在唯恐再失去更多的友人,特别是眼前这让他无比爱慕的紫发少女。
而伴随着少年幻的狂奔,他们离擂台的边缘已经近在咫尺,后面的森禹果然已经被甩到了较远的地方,即便他在祁水部落少年人中排名第六也追不上了。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劲芒自后方射来,速度极快,超出了这里所有人全力奔腾速度的好几倍,目标直指少年幻!
“噗!”鲜血溅起,而后少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再也无力抱住少女空,对方也摔了下去。
“啊!”少年幻闷哼道,但见他的身上出现了一个血洞,方才那道从后方射来的劲芒如同暗箭一般,射穿了他的身躯。
而且受伤的还不仅仅是他,连方才被他抱在怀中的少女空也遭殃了,那道劲芒穿过了她的一只香肩,令这位本就虚弱的少女短时间内再难站起。
“空,快走!”少年幻忍痛喝道,他一手捂着血洞,一手抓着地面使身体挪动,艰难地在地上爬行。
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用去猜测,毫无疑问有高手对他们进行了大远程攻击,而且几乎还是一击绝杀,差点要了他们的命。
对于融灵境修士而言,只要不是在致命部位,那一个血洞还不至于让人残废或死亡,但令如今所余法力极少的少年幻无力站起还是必然的。
少年幻的耳朵几乎贴在了地面,他从后方激昂的厮杀声里听到了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一共有三个人正在先后赶来。
少年幻猛推了呆坐在地的少女空一把,眼见她只是一边肩膀受伤因而希冀她不管自己赶快逃走。
可是幻又怎知此时的少女空早已和他一样快没了力气,不然之前也不至于接近昏迷了;再说刚刚定下了山盟海誓的她,又岂会丢下喜欢的少年而自己逃走?
少年幻打错了算盘,回应给他的只有少女空绝望的苦笑,像是认命了一般,令幻的情绪瞬间跌至谷底。
“看来我们只有来世再见了,不过已经很好了,我们至死都如愿没有分离。”少女空含泪笑道,令人心疼。
“空……”少年幻哀叹一声,而后伸出一只没有怎么染血的手,欲在最后关头握住空的双手,永不分离。
不能够死于敌人之手,那就只有自杀了,大荒人族,绝对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少女空苦涩地笑着,同时运转最后的力量,以另一只玉手缓缓结印,欲借此将两人的身躯和灵魂齐齐升华。
然而……现实总是会以最残酷的方式来打破将死之人最后的幻想,但见一道锋芒掠过,原地飙起一截血柱。
“想死,哪有那么容易!”冰冷的声音响起,一位面色不善的少年冷冷地注视着两人。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疲劳过度,将死之时,少女空已经暂时忘记了疼痛为何物,或者该说到底还是这位冷酷少年出手太快了吗?
少女空的一手被他生生斩断,这位冷酷少年正脚踏在其上,用力践踏蹂躏着这截染血的断臂。
而滚烫的鲜血,飙了少年幻一脸,他瞬间失神在原地,目瞪口呆地注视着少女空身上的断口。
“呃啊啊啊……”痛苦的惨叫声迟了一刻响起,少女空终是反应了过来,她的左手被斩掉,结印被强行打断,而此时还疼痛万分。
“鬼叫什么!”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少女空的脑门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脚猛踢,使她滚出去了一截。
“真是残忍啊,言。”冰冷少年开口道,话语里满是调侃之意,丝毫未把幻和空放在眼里。
“你不也一样吗?哲。”叫作言的妖娆少女捂嘴轻笑道,她和哲乃是青梅竹马,同为祁水部落少年人中排名十几的小天才。
在之前的那段时间里,他们两人联手已经解决掉了那个中型部落的几人,身上的鲜血正是最好的证据,可见他们动起手来有多么的果断残忍。
不过能够追杀到幻和空两人可不是他们的功劳,方才的那道大远程劲芒可不是他们射出的。
“幸亏有叶涛帮了一把,不然还真让这两个人给跑掉了。”另有一道声音响起,浑身是血的森禹也赶到了。
修炼雷之法则的少年朔的自爆非同小可,那么近的距离下即便是森禹也得受到重创,要说不恨逃跑的幻和空两人是绝对不可能的,特别是幻还戏耍了他一把。
而听到他提起叶涛这个名字,哲和言也肃然起敬,那可是他们祁水部落少年人中的最强者,不然也不可能在那么远的距离一击必中接近擂台边缘的少年幻了。
“你终究还是没能跑掉啊!”森禹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不复平日里的和善俊秀样,显然朔的自爆已经让他动了真怒。
一脚踩下,少年幻顿时惨叫一声,他伸出的那只手被直接踩断了关节,半截手臂都断掉了。
“哟,还十指相扣,真是浪漫啊,好一副死都不分离的样子!”森禹冷笑着嘲讽道,不断地给予倒地的少年幻重击。
少女空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只是她现在亦疼痛难忍,完全使不出力气来,不然哪怕是死也绝不允许这几人践踏幻。
“这等容颜姿色,区区小型部落的人可没资格拥有。”耳边响起了如罗刹般冷酷的声音,祁水部落的少女言陡然掐住了空的玉颈。
不可能让幻和空轻松地死去,森禹、哲、言都露出了残忍的一面,要将两人慢慢虐杀,反正离争夺战结束还有一半的时间。
“哈……”本就虚弱至极的少女空如今被言用力掐着玉颈,顿时呼吸困难,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起来。
不过言的力道倒是控制得非常好,不至于一下子就让空断气,这等熟练的手法可见她平日里也没少残杀过其他部落的人,毕竟大型部落可是经常和同级的其他部落或是中型部落开战。
她和森禹、哲等人在这个年纪就有如此心性也有战斗频繁这一原因,大荒之中的战斗分外残酷,大型部落的人更是不知慈悲为何物。
少女言的另一只玉手指尖之上延伸出由法力形成的锋利指甲,她猛地将之扎在了少女空那光滑白皙的俏脸上。
完美的容颜顿时出现了血口,少女言乐在其中,开始不断地在少女空的俏脸之上作画,偏偏玉颈被掐住的空还发不出多少惨叫,难以想象她此时有多么的痛苦。
“空!啊!”少年幻声嘶力竭地吼道,然而回应他的是又一道猛击,哲又踩断了他的一只脚。
一手一脚被废,身上还有着一个血洞,且己身更是榨干了法力,如今的他任人宰割,森禹和哲更是毫不留情。
“臭虫就要有臭虫的样子,你那眼神又算什么!”森禹厉喝道,又是一脚把幻的脸给踩住,所幸他没有一气之下踏裂幻脸上的骨头。
悲愤、无力、憎恨……多种负面情绪陡然袭来,被践踏着的少年幻眼睁睁地看着挚爱的少女被人在自己眼前蹂躏,他感到心如刀绞。
少女空的另一手在痉挛着,代表着她现在无法描述的痛苦,接近断气的濒死感,还有脸上传来的剧痛以及身心的打击,使得这个坚强的少女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这几人足足凌虐了幻和空好一会儿,待哲提及时间差不多了后他们才意犹未尽地无奈停下。
“真是便宜他们了。”森禹不满地自语道,吐了口唾沫到幻的脸上,此时对方已经四肢俱断,且瞎了一只眼,整个人奄奄一息。
“高兴吧,我们可以成全你俩了。”妖娆少女言冷笑道,她抓着少女空的紫发,像是拖运一个猎物般将她带了过来。
随意地将虚弱至极的空扔在了少年幻身上,至于染血紫发之下的那张脸颊早已不忍直视,言硬生生地把少女空绝美的容颜摧毁得体无完肤。
森禹感觉气还没有发泄完,于是提议由他来葬送这两人,而对于比自己排名还高的族内少年人高手提出的要求,以他为首的哲和言自然没有意见。
然而就在他们讨论的这片刻间,少女空紫发下那染血的破相脸颊之上陡然睁开了一对血瞳,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然伸出仅剩的那只满是血痕和淤青的手。
一道法印,居然被她悄悄地凝聚好了,如此突然的一击让森禹、哲和言的神情大变,他们本能地进行防御和躲避。
双腿紧紧地夹住幻的身躯,少女空大喝一声,像是要把一切负面情绪都发泄出来一样,这一道法印的威力非同寻常。
“砰!”巨响过后,森禹三人被击得连连后退,三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势,寂灭法则破防之力太强,若空的实力再强点的话这一击就足以要他们的命了。
“该死!”森禹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亲眼看到少女空受到这一击的反冲力倒退,和幻一起从近在咫尺的悬崖上坠落下去。
竟然被他们逃过了一劫,这怎能不让森禹暴怒?他瞬间抓狂,不仅仅没能亲手杀死这两人,自己反而还伤得更加严重了。
“罢了,森禹,他们已经生命垂危,又从这种高度摔了下去,不死也得残废一辈子。”哲开口道,他在开导森禹,毕竟接下来要做正事了。
果不其然,这里的动静如此大,其余大型部落的人眼见祁水部落的这三人受了不轻的伤,顿时围来了好几人,逼得森禹三人立即动身撤离此处。
而在悬崖之下,少年幻和少女空都被摔得血肉模糊,哪怕他们是修士,此时恐怕也已经在鬼门关游走了。
“倒是情真意切,让人感动。”观战的奢比尸饶有兴致地低语道,它注视着混乱的擂台,冷笑得更加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