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御颔首:“朕听闻欧阳晟不出一日便破获此案,当真是国之栋梁!”继而看向苏沉央:“苏大小姐,方才你落水之前,朕同你说过的话,你可曾记得?”
“什么好吃的,好看的......”苏沉央挠了挠发,不禁咬紧了唇,似是尽力想着。
鼎御不由得被苏沉央这副认真之相逗笑,连连点头:“苏大小姐真是率性,既然想不起来就罢了。”
那边,梁言步履匆匆赶往莲香坊,却见欧阳晟带领一队官兵,行色紧张,亦是匆匆之相,不由生疑,上前一把拽过欧阳晟问道。
“欧阳晟,这么急着去哪啊?”
欧阳晟见是梁言,深叹一声,摇着头,似是感慨良多。
“唉,也不知造了何种冤孽出了个采花贼,据说昨夜竟害死了一名女子,我正赶往凶案之地。”
“这世道,连采花贼都这般凶悍?”
欧阳晟扫视周围,拉着梁言行至一处角落,低声道:“何止凶残!那采花贼还是冲一嫁娘子下的手!”
梁言皱眉:“竟有此事。”
欧阳晟一拍梁言的肩:“不再多言了,我去了。”
梁言轻一点头,目送欧阳晟匆忙而去,半晌,才回过神来。
回到画舫停靠之处,梁言远远便瞧见鼎御与苏沉央相谈甚欢,踌躇过后还是上前。
“梁言,方才朕见欧阳晟带着一众官兵,行色匆匆,不知前往何处,究竟发生了何事?”鼎御见梁言回来,问道。虽说于朝廷中一些迂腐老臣眼中,他鼎御着实是个只知潇洒人间的臭小子,怎料他之所以频频出宫,正是想借机寻访百姓疾苦。如今这么大动静,他亦不会放过。
“回禀皇上,欧阳督捕说这几日京城之中出了采花贼,于昨日还害出了一条人命,”梁言抱拳道。
鼎御正欲说话,却见苏沉央拍案而起,将二人吓得浑身一颤。
“哼,本姑娘生平最厌恶欺负女子之人,那采花贼真是该死!若是被我遇到,定要打他个满地找牙!”
这傻丫头,入宫为妃于她而言便是死路一条。
梁言苦笑,摇头心道。
鼎御笑得更欢,瞧着时辰也不早了,便命梁言道:“如今天色已晚,城中又闹了采花贼,梁言,就由你亲自护送苏大小姐回府吧。”
“多谢皇上!”苏沉央听言,乐得不行。
一路上,苏沉央紧追着梁言,未有安静片刻。
“梁言,你是在何处买的糕点?竟如此美味!”
“莲香坊。”
“梁言,采花贼的那桩命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
“梁言,今日你又亲了我,你打算如何对我?”
“......”
梁言终于忍受不住,停下步子。
“苏沉央,此事今后休要再提!”
苏沉央轻一撅嘴,却并未有打消算盘的意思,又跟紧了梁言。顺着梁言的发髻往下打量,真是越看越喜欢,丝毫不曾介意梁言对她的忽冷忽热。
到了将军府,苏沉央流连在梁言身边,愣是不肯进府,再三叮嘱梁言道:“梁言,如若你有空闲,可要多来将军府看我。”
梁言躲开苏沉央期待的目光,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傻丫头。
朝堂之上,群臣跪拜。鼎御一身龙袍加身,面生正色,威风凛凛。
而国师公西镜仍旧是面戴白虎面具,立于群臣之首,颇有冷艳之感。
“不知众爱卿有何事要禀?”鼎御道。
这时,一臣出列,乃是礼部尚书。
“启禀皇上,如今皇上已行过冠礼,理应大办选秀,寻得温良贤淑之女入列后宫,不然,国之祭祀独有皇上,阳气太盛,有违阴阳调和之道。”
又是此事!
鼎御有些许不耐烦,挥手道:“此事日后再议!”
群臣听言,只得作罢。
可就在鼎御以为他们能暂且消停段日子之时,一摞又一摞奏请大办选秀之事的奏折便呈了上来。
公西镜见鼎御这般为难,忍不住出言:“皇上可知将军府的苏沉央苏大小姐?”
御书房内,鼎御听言,忧色终有所和缓。
“依臣之见,此女虽略有痴傻之症,然最适合不过。”
“选秀之事,便劳烦国师了吧!”鼎御挤眉弄眼,笑道。
白虎面具下,一双凤目原本还闪着凌厉,如今却尽是宠溺之色。他深知鼎御将此事推给他意欲何为,鼎御背着他不知偷出过多少次宫,可他明白鼎御并非常人口中不务正业,因此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臣,领命。”
如今选秀之事鼎御全权交给公西镜去办,平日里也就落得了清闲。
“梁言,打点一下,准备出宫。”
梁言一怔,继而道:“不知皇上今日要去往何处?”
“朕听闻,如今民间正是放纸鸢的好时节,想必定然热闹得很,你前往将军府,将苏大小姐接出来一道游玩一番,”不知怎的,一想起苏沉央老摆出的那副憨笑,鼎御便倍感轻松,连带着面上都更添了几分笑意。
梁言更是留意到鼎御的不同寻常,可接到这般吩咐终究还是有些犹豫,那苏沉央痴傻之甚,倘若入宫,真不知是福是祸。
将军府内,鼎御的一番举动,令苏云霆亦是摸不着头脑。他深知皇上的御前侍卫长几次三番前来寻苏沉央,定是皇上的安排,怕只怕皇上眼光独到。
李氏听闻梁言又前来接走了苏沉央,心中很不是滋味,几个蕙质兰心的女儿还未有幸见过圣面,倒令扫把星捡了大便宜。
“老爷,妾身听闻宫里将行选秀,不知老爷有何安排?”
苏云霆深叹一声:“今日梁言来寻沉央之事你已知晓,若陛下看上了她......”
“老爷,此事万万不可!人言常道,深宫步步惊心,苏沉央可是个傻子,若是有朝一日于宫中惹出什么祸患来,还不是咱们跟着受罪!”李氏大叫。
苏云霆又何尝不知,可苏沉央同皇上走得这般亲近,怕此事已由不得他了。
“我又何尝不担忧于此,夫人可有何妙法?”
“老爷,要妾身所言,苏沉央配全金德真是委屈不了她!听闻全尚书前些时日喜事临门,新过门了位夫人,肚皮甚是争气,已然身怀有孕。经之前一事,全尚书定十分看重此胎。若老爷此时商议婚事,全尚书十有八九会点头,毕竟冲喜之事可遇而不可求!”李氏溜转着眼珠,笑道。
苏云霆思忖片刻,点头:“夫人言之有理,明日我便前往全尚书府上商议此事。”
李氏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心道,苏沉央那小贱蹄子也有资格同她女儿争?简直是痴人说梦!
“梁言,你为何突然不理我了?”苏沉央几步追上沉默无言的男子,道。
梁言却是瞧也不瞧苏沉央一眼,只顾迈着步子,语调冰冷:“烦请苏大小姐快些,皇上如今在茶楼等着呢!”
“可皇上要我去做什么?”苏沉央撇撇嘴,不满地看向梁言。
“放风筝。”
苏沉央一怔,突然兴奋起来:“放风筝!我最喜欢放风筝了!梁言,你知道如何放风筝吗?”
“不知,但我知晓,倘若你再不快些,时辰一到,我与皇上就要回宫了。”
回宫?如若梁言回宫自己岂不是又见不到他了?
苏沉央痴然,看着梁言,忙加快了步子。
“沉央!”
鼎御于茶楼之上的栏杆处,一眼便留意到身着淡茶色长裙的苏沉央,禁不住挥手喊道。
苏沉央见鼎御挥手示意,自己也将衣袖一撸,大模大样地挥起手来。
三人寻了处宽阔僻静之地,梁言立于一旁,鼎御则手把手向苏沉央教起了放风筝。
可苏沉央本就蠢笨,饶是放风筝也迟迟不会。怎料鼎御却耐心十足,丝毫没有放弃的意思。
梁言瞅着发出阵阵欢声笑语的二人,百无聊赖地翻了个白眼。他身为侍卫长,也算是见惯了主子玩闹的情境,可单单今日,竟令他有些厌倦。
无精打采之中,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古榆树上,于岸边的肌肤之亲,痴愣中,竟同苏沉央四目相对。梁言赶忙垂下眸子,猛晃几下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些。
倏忽间,只听得苏沉央惊呼一声,梁言看去,原来是风筝断线,飘忽中落在了前方一户人家的屋顶之上。
“梁言,快些将风筝取来!”鼎御见苏沉央惊慌之相,生怕败坏了她的兴致,赶忙冲梁言吩咐道。
梁言抱拳行礼后,往风筝落脚处奔去。
苏沉央见梁言要走,也跟了上去:“我也去!”
“沉央......”鼎御见状,伫立一笑,这苏沉央当真不同于寻常女子,也径自追了上去。
三人行至一处破庙前,苏沉央顿觉周围不单空无一人,还怪异得很,老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今风筝落入破庙之上,这对于梁言并非难事,只见他手脚并用,十分灵巧地爬上了房顶。可当他拿到风筝之时,却无意间瞥见眼前的一幕,吓得倒吸一口寒气。
只见破庙之上居然横放着一具尸体,尸体上穿着婚嫁之服,可婚服却早已破败不堪,被褪至腰际,露出花白的身子。凡是裸露的肌肤上,皆有伤痕,只一眼便能看出是惨遭奸污后杀人灭口。而且,细细看去,尸体被捆绑,摆出诡异的姿态。
如此女尸,令梁言想到欧阳晟所言的案子,凶手为采花贼,专挑新娘子下手,奸污女子后还杀人灭口,手段残忍。
苏沉央见梁言上去许久没有动静,便也要上房一探究竟,然而她刚探出半个身子,便瞅见了那女尸,惊吓中双手一滑,眼看就要坠落。
梁言忙一把拽住苏沉央,怎料苏沉央失了重心,两人齐刷刷掉了下去。
好在苏沉央整个身子压在梁言之上,毫发未伤。梁言毕竟是习武之人,身子骨倒也强健,未有大碍。
“启禀皇上,房上有一具女尸。”
闻言,本还被眼前二人憨态逗笑的鼎御蓦地蹙眉,双眸凝神。
“此事非同小可,看来朕要亲自去刑部亲自走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