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歆漠然瞧着她,直肠子的莫婉婉咬牙切齿,“小浪花,老娘法眼一开就知道你是个妖孽!舞台上那事就是你送的厚礼吧,你有种做就有种认!”
“什么事?”秦晴无辜地眨着眼睛,“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她从背后拿了一束花,“哪,这花这才是我的礼物啊。”她薄薄的红唇拖长话音,“恭喜你不出意料的——垫底。请继续保持哦!”
她话落,将喷香的花束往樊歆手里一塞,腰肢一扭,香芋紫的雪纺裙摆飞扬开来,笑盈盈便去了。
莫婉婉将花往垃圾桶里一丢,气呼呼就要追,樊歆拦住了她,“婉婉,等等。”
“等什么,就是她!这气老娘没法再忍!”
“可我们没有证据,现在跟她闹,对我们不利。”
莫婉婉将一头短发揉了又揉,最后一跺脚:“好,大爷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娘找出证据,非把她丫的脸抽得跟胸一样!”
随后樊歆去了汪姐办公室,汪姐早已知道比赛的变故,她拍拍樊歆的肩,“高层知道了这事,没关系,没有人怪你,还有两场比赛呢,好好把握就是。”又道:“你累了,就先回去休息吧。”
樊歆谢过汪姐,拎着包回了家。
到家刚过五点,意外的是,往常这个点还在公司的慕春寅居然在家,他拿着单反,蹲在草坪旁拍风景——他一贯爱摄影,眼下在拍庭院里那棵丹桂树。斜阳将坠,庭院的桂花开了,细碎的花瓣落在他身上,他尤然不动,盯着镜头极为专注。
拍完慕春寅才发现身畔静立多时的樊歆,他收了单反,夕晖给他清隽的脸染了层暖光,他朝头顶丹桂树一指,“妈妈种的桂花开了。”
提起妈妈那个词,慕春寅一改往日的慵懒不羁,眸光复杂。樊歆亦是沉默,彼此都不说话,像守着一个共同的伤口。
随即樊歆仰头瞅着那繁茂的桂花枝桠,温声道:“过两天我把桂花摘下来,给你做米酒桂花丸子。”
慕春寅斜睨她一眼,“你还记得呀。”
“当然记得。”樊歆微微笑,唇边的小梨窝若隐若现,“每次看见桂花就会想起你吃桂花丸子的场景。”
慕春寅先前的阴霾一霎扫去,他弯起唇角,嘴朝厨房一努,“快去做饭,你不在的几天,少爷我都没吃好,他们做的菜实在太难吃了!”说着巴拉巴拉报出一串菜名,“肉末茄子,青椒牛柳,干锅鸡杂,水煮鱼片……”
六点半,樊歆将饭端上了桌,两人面对面的吃,慕春寅自然是知道《歌手之夜》的变故,但他只字不提,只聊一些琐碎的事,樊歆也就敷衍配合着,虽然她很想跟他讲讲舞台遇袭的事。
吃完饭,慕春寅一反常态的没出门找女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眼睛时不时瞟着洗碗拖地的樊歆,视线不经意凝在她的小腿上,散漫的眸光立时收紧,“你腿上怎么那么多伤?”
樊歆的右腿有三处伤,膝盖处是那天电梯旁摔倒磕的,另外两道则是在C市舞台上被飞溅的玻璃渣划伤的,伤口不大,只有两厘米长。当时她一心想着重唱,没顾脚上的伤,唱完后又急着回Y市,就这样忘记了。
慕春寅盯着她的伤口,“是今天台上弄的?”
见他脸色难看,樊歆解释道:“没事,小伤,过两天就好……哎你干啊?”
她话还没说完,人已经被慕春寅拽着往楼上走去,“上药。”
“不用,小伤而已。”
慕春寅不耐地道:“不涂药留疤了怎么办?留了疤我看你以后还怎么穿礼服走红毯!”
他言之有理,樊歆讪讪地闭上了嘴。
在慕春寅宽大的卧房里,樊歆窝在沙发上,瞅着慕春寅给她上药。其实她是想自己上的,可慕春寅说她笨手笨脚,连棉签都不会拿。
樊歆瞅着慕春寅上药的手,顺道掠了一眼自己受伤的右腿——如果不是连着几道伤痕,这会是双好看的腿,小腿纤瘦笔直,足掌白皙精致。慕春寅的视线落在她腿上,有片刻的恍惚,上到膝盖时,他好看的眉头拧了一下,“这伤不是划破的,在哪弄的?”
“这个……”樊歆自然不敢提温浅,“昨天上楼梯不小心磕的。”
慕春寅默了默,而后笑盈盈换了个话题:“前几天温浅来了公司,你知道他来做什么吗?”
樊歆将目光投向别处,故作漫不经心,“你问我干嘛,我跟他又没有关系,他肯定是为了电影音乐的事。”
“对了一半,错了一半。”慕春寅晃晃指头,“他确实跟制作部谈了电影的事,但他还来找过我,向我打听你的事。”
樊歆心中一紧,“你肯定不会告诉他真相。”
“当然。我的回答跟几年前一样,我说你已经死了。”他话音拖长,含笑的口吻像一把淬毒的利刃,尖锐而刻毒,“——早在五年前,为了他而死。”
樊歆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她转过脸,沉默。
慕春寅还是笑着的,盯着她的眼睛却越发隼利,“我看他好像挺难过,走的时候脚步沉重……你说,如果他知道你还活着,会不会对你有点什么意思?”
樊歆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像蝴蝶的翼翅,遮住瞳里所有情绪,她低声说:“别开玩笑了,他那样的人,怎么看的上我。”
慕春寅半靠在沙发上,灯光从高处打下来,他鼻翼高挺,下颚轮廓优美,可那样英俊的五官却浮起清冽的冷意,他淡淡嗤笑着,“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樊歆没答话,过了会哎呀一声喊,拦着慕春寅的手道:“别拿药棉戳我呀,伤口很痛!”
“你这没用的脑子,痛痛才会清醒!”慕春寅将药棉按在她膝盖的伤处上,话里有话,“已经为他死过一次,还没得到教训,还要为他受伤吗?”
他扭头看她,忽地抬高声音,“再有下次,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口吻恶狠狠的,瞳仁里矛盾地掠过忿然与哀戚,樊歆瞬间醒悟——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他不过是在试探而已。
她不愿惹起他的脾气,赶紧拉住了他衣袖,“我不会再这样,你别生气。”
得到她的保证,他神色缓和了些,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她不习惯他突然的亲昵,本能想避开,怕他不高兴便没动,他似乎对她的温顺感到满意,微微勾了一下唇角,“你回房睡吧,这次节目遇袭的事,我心里有数。”
樊歆回房后,慕春寅拨出一个电话。
不多时,电话接通,那边的笑意里含着殷勤,“慕总,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慕春寅也是客气的笑,“徐导,是不是我们盛唐出的人配不上你们《歌手之夜》的档次,所以连节目的安保工作都不做好,任由我们被不三不四的人袭击?”
徐导连声道歉:“抱歉抱歉!我今天中午不是跟您解释了么,的确是我们的安保工作没到位,我们没想到有人会混进观众里头下手,而且他们穿着宽松的外套,东西都藏在外套里……观众也有人权,我们总不能一个个脱光了搜身吧!总之这事我向您道歉,诚恳道歉!至于樊歆小姐,我们也再三道了歉,还请您多多担待。”
慕春寅的客套早已抛开,他冷笑着,“道歉?道歉有什么用?她腿上两个血窟窿,徐导一句道歉,就能让这伤口不存在吗?艺人身上如果留疤,您知道这会有多大的影响!”
徐导仍是诺诺道歉,“真是对不起,下次录节目我一定紧抓保全工作,决不让这种意外再出现。”
“还有下次?”慕春寅散漫的笑里含了几分凛冽,“这次的事如果徐导不给我一个交代,那么贵台的另外两档节目,凡是盛唐艺人我将全部召回。届时我还要一纸诉状告上法庭,贵节目组没有保护到我员工的人身安全,我方有权终止合作关系,另外还要追究相关的经济责任。”
他轻悠的语气像在说笑,那头徐导却紧张起来,“别别,慕总,有话好好说,咱们都多少年的朋友了……您放心,这事至多一周我就给您结果!”
慕春寅笑:“好,那我就给徐导一周的时间。”
慕春寅挂了电话,走出房门。
一墙之隔就是樊歆的卧室。按他的要求,门从来便是虚掩着不上锁,他推门进去。
樊歆已经睡了,大抵是今儿穿梭于两市间的奔波劳累,她睡得很沉,长发略显凌乱的散在枕上。
慕春寅坐在床畔,就那么看着她,窗外夜幕深深,而他眸光亦是乌黑深邃。须臾,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点她的额,口吻略有嫌弃,“这蠢货,在外面吃了亏也不吭声!”
不知是不是对他的动静有所感应,她翻了个身,却没醒,将头往他那里靠了些。
她的发无意间蹭到他的手背,他捻起一缕,掌心的白净与发丝的墨黑搁置一处,是天生最匹配的颜色。他慢慢合拢手掌,将她的发握在手心,摩挲着,似要将那些细腻的丝缕镶进肌肤里,与他掌纹中的生命线交织在一起,一纵一横化为命运的经纬。
良久他一笑,眉目舒展如春风拂面,“算了,你脑子不好,还是少爷我替你报仇吧。”
昨夜因着没被慕春寅折腾起来做宵夜,樊歆难得的一觉睡到天亮,早起时神清气爽。
汪姐打电话来,说这几天没什么事,让她在家歇着,备战下周的《歌手之夜》。樊歆挂电话后,正要去给慕春寅做早餐,走进厨房时却意识到,慕春寅今早五点时就走了,搭了一早的航班去国外出差。
她从不关心慕春寅去了地球的那个点,因为翌日的花边新闻一定会准确无误的告诉整个娱乐圈,慕春寅在何年何月去了何地,跟谁去,以及做了何事,恨不得在哪个酒店做的都要说出来。
果不其然,第二天的头条便出来了,头条帝穿着骚包的罗兰紫色小西装,招摇的出现在阿姆斯特丹街头,跟他十指紧扣的,是他性感火辣的新欢新晋歌手秦晴,两人正亲昵的在挑选情侣表。
樊歆看完新闻,笑了笑。
她突然想告诉慕春寅,如果舞台遇袭的事真的是秦晴做的,他怎会怎么办?
想完这点樊歆又觉得好笑,她一个厨子跟一个小妾争什么,有那心思还不如想想下期的《歌手之夜》怎么办。
说到《歌手之夜》,这一期节目已经播了,发生意外的那段被剪了个干干净净,电台播出来的是她第二遍演唱的情景——她在台上卖力地唱着,但台下的观众反应平平,不少观众还不耐的左顾右盼,仿佛听不下去,想早点结束似的。
这一段播出来后,不意外招来了广大网友们的两大意见,一方说,唱的挺好呀,为什么没人欣赏?另一方说,果然新人就是没气场,瞧这现场都没人听。盛唐为嘛要派这样没实力的人来,作死吗?
彼时莫婉婉见到网上这些话时,气得注册了个小号,跟着后面对骂:“你们这愚蠢的人类!不知道真相就别给老娘瞎BB!全回去撒泡尿漱漱口再来!”
看到这强悍回复的樊歆深感佩服,随后她默默转身走了,去了练功房,唱。
——《歌手之夜》的对手们一个个实力变态的强,除开临阵磨枪,她不知该如何应对。她只能在练功房一遍遍的唱,从白天到黑夜,唱到莫婉婉都受不了,劝道:“你干嘛这么拼啊,你是新人,垫底可以理解。再退一万步讲,就算你退出这一行啥都不做,姐也养得起你。谁让姐是嘚瑟的富二代呢!”
樊歆停下歌喉,目光盈盈一转,说了句让莫婉婉吐血的话,“婉婉,你这么多年没谈恋爱,是不是因为深深的爱上了我……”
莫婉婉呸了一声,“老娘的性取向正常。老娘喜欢太字,不喜欢大字。”
樊歆哑然失笑。莫婉婉的神逻辑,将男人与女人分为“太”字与“大”字,不要问为什么,因为太字比大字多某样东西……
在家勤加苦练几日后,樊歆再次奔赴C市,参加下一期节目的录制。
《歌手之夜》樊歆是半途替补的,她加入时节目已播了五期,接近尾声了,所以她录了一期外,后两场就是总决赛,分上半场与下半场。
万众瞩目的总决赛自然是要花心思的,栏目组想了一个刺激的点子,即摒弃以往竞选歌手自由选歌的规定,采取抽签的形式,一个大转盘,每个歌手轮着转一下。当然,导演组的脑洞显然不止如此,它并非转到了什么歌就唱什么,而是让五个选手轮流抓阄,排成序号,抓到一号的竞选选手替抓到二号的人转,一号转到什么,二号就唱什么,二号替三号转,转到什么三号都得唱,以此类推。一句话,这些歌手的命运掌握在前一号手上。
转盘开始,一群人都忐忑难安,因为那上面不乏难度较高的歌曲,譬如那首唱死人不偿命的神曲《忐忑》,甭管谁抽到,都会长使英雄泪满襟。
樊歆也紧张,她是三号,她的命运由二号决定。
二号手一摆,指针悠悠落地的霎那,樊歆松了一口气。
——周杰伦的《安静》,不是很适合她的风格,但也不难唱。
接下来她替四号转,巧,四号就是天后苏越。苏越神色凝重,半玩笑半认真的说了句,“盛唐的小妹子,可别把那首神曲转给我。”
樊歆颔首一笑,伸手抓住了转盘。《忐忑》太难唱,她可不想给苏越添堵。
转盘快速旋转,绕过两圈后停了下来,所有人齐齐倒吸气。
指针不偏不倚,堪堪指在《忐忑》上!
苏越眸中闪过不满,樊歆赶紧道歉,碍着摄像机还在录,苏越什么也没说,转头给五号转去了。
选歌结束,导演组安排一天的时候给竞选歌手们练习,后天正式录节目。
五个人想着要唱的歌曲,有人欢喜有人忧,讨论了一会,便都散了回去练习。
离开电视台前,樊歆再次跟苏越道歉,苏越却只是抬高下巴一笑,“果然是慕春寅带出来的人,好手段,跟他一样,真正的心思都用笑藏着呢!”
当晚,樊歆回了酒店,对着周杰伦的《安静》听了一晚上。
莫婉婉在一旁陪着听了几遍,问:“有感觉吗?”
樊歆摇头。
莫婉婉拍拍她的肩,一脸轻松,“没事,《安静》你好歹还能唱,那《忐忑》已经疯魔……刚才姐在电梯上看见苏越的助理,她说苏越把《忐忑》循环播放到走火入魔也没听懂歌词是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