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七月七,乞巧佳节。
清晨的第一声鸡鸣都还没有响起,步天的院落里率先热闹了起来。
“起床啦,起床啦……不要躲被窝里作缩头乌龟!”
“迟早是要被沧云师兄教训一顿的,早死早托生。”
四五个少年站在步天的屋外,一边用拳头砸着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一边大声的叫嚣着。
不远处一颗大树下,林悦一脸忧色的站在那里,目光也停留在那个木门之上,好似要穿透木门看清里面的情况一般,她不确定步天是否真有勇气来面对将要发生的一切。
“嘭!”
木门猛然的向外推开,一股强大的推力突兀的出现,站在门外的几位少年都踉跄后退去老远,更有一人脚底不稳,猝然摔倒在地。
步天从容的从屋内大步走到了院落之中,脸上悬挂着被扰清静之后的不悦表情,冷厉的目光在砸门的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刚才被推搡出去的几位少年本来还有心上前斥责一番,但都在这目光之下止住了脚步。
“看来是来押赴我上战场的啊!”见门外站着几人都是沧云小团体里的几位小喽啰,步天心里已然明了他们来此的目的。
见步天走出了屋来,林悦快步跑上前来,把步天拉到一旁,小声询问道:“准备的怎么样了?”
林悦此时神情复杂,内心中十分担心步天接下来的遭遇,却又不想让对方觉察出自己对他的担忧,害怕影响到他的情绪,一双小眼飘忽不定。
也许是实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表情来应对,林悦索性埋下了头去。
看着那张本来娇俏的一张小脸,此时却隐现出憔悴之色,步天内心一痛,用力的拍了拍对方娇小的肩头,温言说道:“我准备的很充分,不会有事儿的,放心!”
少女感受到肩头传来的力量,微微抬起头来,迎上了一张咧嘴灿烂微笑的脸庞。
细细看着面前的少年,一身素净白衣,晨阳下,身形似灼灼春柳,面若迎阳桃花,宛若墨画的双眉间荡漾着飞扬的神采,林静抬头的瞬间,心底泛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感觉面前这位几日不见的师弟好似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但究竟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
“走啦!走啦!沧云师兄还在天月镇的擂台上等着你呢。”一旁候着的人群中,有人出口催促到。
“你这一顿教训是挨定了,想躲是躲不过去的,快跟我们走吧!”有人跟着附和。
“我们还等着看好戏呢!虽然你是这场戏里的主角,但也不能耍大牌哦!”
这一句阴阳怪气的讥讽之语一出,顿时引来这群小喽啰的一阵哄笑。
面对人群中爆发出来的肆无忌惮的讥讽和嘲笑,步天不禁摇了摇头,暗自苦笑:“难道我在你们心目中就是一条待宰的鱼肉?”
“带路。”冰冷二字吐出,步天推开院门率先走了出去。
乞巧佳节,天月镇上空前的热闹,原本宽广的街道在今日却显得有些狭窄了。
因乞巧节所蕴含的寓意,在这一天因为争风吃醋挑起的比斗被人们所默许,就是门派也会在这一天对门下弟子的争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形中就把乞巧节摆擂比斗推衍成了一种习俗。
故而,一路行来,不长的街道之上已经有好几处场地被搭建成为了擂台,周围都簇拥着很多人,等待着戏。
穿行了许久,都不见前面引路之人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步天虽有些不耐烦,但也不愿和这些趋炎附势的家伙搭话,只是和林悦师姐在后面一路跟着。
差不多穿行了大半个城镇,才算是到达了目的地。
抬眼四周望了一圈儿,步天不禁心中感叹:“把擂台摆着全天月镇最为繁华的一条街道之上的黄金地段,为了教训我,他也是下了血本啊!”
“在越多人的面前折辱我,越能满足他那颗妒恨之心吧!”步天目光投注到高台之上的沧云身上,叹息道。
高台之上,沧云一身锦衣华服,褒衣博带,袍袖翻飞,怡然自得的背手而立,同样用玩味的目光凝视着台下的步天。
“把擂台设在这个地段之上,步天师弟是否还满意?”挥手指了指周围川流不息的人群,沧云一脸伪善对步天的问道。
步天瞥过头去,望向一旁的林立的酒肆店铺,根本不予理会沧云的询问,只是内心喃喃:“等到你自己倒在这擂台之上,你就会知道选择这样一处繁华之地作为比斗场地是一件多么愚蠢的决定了。”
想在言语之上先羞辱对方一番之后,再进行武力羞辱的沧云,见对方并不和自己正面交锋,不禁有些遗憾,但顺着对方的目光瞧去,却又找到了新的羞辱言辞。
“你看到那家‘春生堂药馆’是我家的产业,等下步天师弟要是在比斗之中伤筋动骨了,可以到此处去医治,看在我们同门的份儿上,我可以免你药费……”
本来还能保持一份从容的步天,被沧云的一番“白痴”言论弄得再也无法保持淡定,跨前一步,走到了高台之上。
见步天主动走上台来,沧云也收敛先前的伪善的笑容,二人目光相峙,气氛立时紧绷。
“看好戏咯,看好戏咯……”
场外站着的沧云一众小弟,闹哄哄的叫喊起来,吸引着周围行人的注意,力图为台上的比斗多招揽一些观众。
一会儿功夫,好事者就把擂台周围严严实实围成了一个圈儿。
高台之上,步天沉稳站立,一脸平静,用淡漠的目光望向另一端的沧云,等待着对方宣布比斗的开始。
先前步天主动上台,在沧云扭曲的思维里,就已经被定性为冒犯他威严的举动,此刻步天又显出一副淡然模样,落在沧云眼里,就是对他的大为不敬,让他极为不快,脸色一片阴沉:你这****,见到我就这般态度?
好,就让我用拳头教会你,用敬畏的态度来仰望我!
“步天师弟,亮出你的武器吧!”沧云言语冰冷的说道,随即又好像想起什么似地,摆了摆头,轻蔑一笑,道:“我倒忘了,步天师弟好像还购买不起任何武器灵饰才对。”
“和你比斗,无需借助武器,赤手空拳足矣。”步天面对沧云之后第一次开口,言语犀利,语音冰寒。
闻听此话,沧云气极,紧握双拳,全力运转起体内的水系灵力,淡淡蓝色光芒在两条手臂上萦绕、汇聚,最后,两条手臂之上好似有两条水龙在其上盘桓,让本不粗壮的手臂隐隐散发出爆炸性的力量之感。
“五星灵徒中期,灵力修为远远在我之上啊!”看到那两条被浓郁水系灵力包裹着的手臂,步天不禁微微蹙眉,旋即又舒展开来。
扑捉到步天神情变化,沧云冷笑一声,踏前一步,道:“终于明了你我之间的差距了吧,要是此刻你跪下向我求饶,并答应从此以后不再去纠缠我的悦儿,我可以考虑放过你!”
“我与你的差距,只存在一点之上。”步天淡淡说道。
“哪一点?”沧云随即问道。
“嘴皮子。”步天戏谑的对其微微一笑道。
闻言,沧云脸色近乎狰狞,猛然蹬地而起,身形直奔步天而去。
途中,沧云右手臂之上的水龙游荡到右手掌之上,凝结出一只冰爪,闪烁出刺骨的寒芒。
身形急冲而至,右手冰爪猛然前探,气流卷动,直向步天咽喉抓去:冰龙爪。
一出手便是如此狠毒辛辣的招式,瞬间就把台下围观众的情绪给调动了起来。
“好……好!把他的喉咙撕破!”在台下的沧云众小弟见到自己大哥占得先机,不禁大声叫起好来,他们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血腥场景,一张张青春面庞之上尽显出嗜血的森然笑意。
林悦目光冰寒的瞪了起哄的几人一眼,随即又把目光投到了高台之上,见沧云的冰龙爪已经袭到步天近前,步天却呆若木鸡一般的毫无反应,她的一颗小心肝儿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一爪要是抓下去,那可是真会撕裂咽喉的啊!一只脚已经不自觉的踏了出去,想要上前去阻止接下来将要发生的惨剧。
“啊……”沧云的冰龙爪已经袭至步天下巴之下,接下来就直取步天颈项而去,围观群众不禁为步天担忧的惊呼出声。
“呃……”随即,却又爆出了惊愕之声。
就在大家都认定步天的咽喉将被撕裂的那一刻,步天动了,呆若木鸡的步天终于动了。
“拨云迎日。”
一拳击出,快若闪电,势若奔雷,凌厉无匹的拳头拨开那只伸向自己的冰爪,并狠狠迎击在对方胸口之上。
“嘭!”
拳头撞击到肉身之上爆裂出沉闷的声响,沧云的身体就好似短线的风筝一般,整个身体向后急退而去,踉跄后退十几步距离,才算站定了身形。
气血翻涌,被刚才突兀出现的那只拳头惊的脸色大变的沧云顿感口中生涩,立刻紧闭双唇,把上窜的苦涩之物强行重新咽回肚内:今天应该出丑的是他,不是我。
“噗……”步天击出的一拳力量浑厚,对沧云内体震荡的厉害,强忍之下,还是一口血吐了出来,在此时诡异安静的场景中,他这一道吐血之声显得极为响亮,听在自己耳中犹若针扎,脸色阴寒如冰。
此刻,场下的所有观众都还处于呆滞状态,都大张着嘴巴,望着台上,眼中流露出的不可置信还定格在他们的脸上。
“好……”终于有人率先回过了神,大声喝彩道。
“好……好……好……”顿时引来大伙儿的响应,喝彩和鼓掌不绝于耳,围观的群众表现的群情激奋。
《开山拳法》的招式破了灵力武技啊!
步天刚才使出的那一招“拨云迎日”,他们这些寻常百姓也是识得的,《开山拳法》作为流传最广的炼体之术场下的众人几乎都修习过,但也因被称之为“强身操”,为那些灵者所瞧不起。此刻,他们亲眼见证了《开山拳法》大破灵力武技,顿感扬眉吐气,再次看向台上的步天,已以英雄识之。
林静的小脸蛋上此时才算是恢复了点血色,刚才被步天吓的煞白煞白,轻抚下胸口,转脸向身旁站着的沧云众小弟,看到他们此时一脸的阴晴不定耷拉着头,不禁会心一笑。
再次看向高台上的步天师弟,林悦心中的那种莫名的感觉更加强烈:步天师弟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吗?林悦心里面也没有明确答案。
剧烈的喘息,涨红了整张年轻俊朗的面庞,又因为愤怒蒙上一层阴霾,抚胸站立的沧云咬牙切齿,心思流转:“一个三星灵徒怎么可能击出如此威猛的一拳?肯定是林悦那个臭丫头送给了他可以加持肉身力量的灵饰,他带在身上才能击出这一拳的,哼,一定是这样。”
“你有灵饰,我有比你更高级的!我不仅要让你清楚在实力上和我差距,还要让你知道在财富地位上和我差距!”
双眼赤红,怒视对方,沧云取下左手腕上的一个白银手镯,握于手心,水系灵力潮涌而出,包裹了整个白银手镯。
“银剑手镯:白银级灵饰。”
突然,白光闪过,沧云手中出现一柄锃亮的白银剑。
剑身银亮,刃如寒冰,寒意森然。
屈指轻弹,“铮”的一声清越剑鸣在整个擂台上空荡漾开来,一道森寒的剑芒自剑尖吞吐而出。
此柄剑位列白银级,自是有它神奇之处,此剑一出,可自主感应场间的水系灵气,随着剑技展出,自可搅动场间水系灵息气流,突增剑势威猛。
“这下看你死不死?”手握白银剑的沧云,脸露森然笑意,望向步天的眼神,就似一位屠夫在观瞧一只待宰的羔羊一般。
见对方亮出了最后底牌,步天脑袋里闪过“瓦碗摔碎”的场景,面色一凝,身形立动。
“八步赶铲。”
脚步连动,步天如离弦之箭,飞射而出,向着沧云直扑而去。
见对方竟然主动发动了攻击,沧云一剑挥出,迎了上去。
距离沧云的白银剑尖仅剩一米之时,步天蹬地而起,悬身半空。
“猛虎跳涧。”
悬于半空的步天,猛然踢出左脚,迎上送上前来的银剑,剑身萦绕强大气流,形成坚硬的无形护甲,抵触着步天左脚的靠近。
聚集全身气力,凝聚于左脚之上,猛然加大力道。
“嘭……咔……”
连声炸响,在步天的凌厉的左脚之下,剑身萦绕的气流护甲如若薄纸,直穿而过,脚尖轻点二指宽剑身,应声而断。
两截残剑,“哐当”落地,化为成破损的白银手镯躺于地上。
看着地面上断为两截的手镯,沧云双目空洞,好似神游物外,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再厉害的东西,在破碎的状态下,都不会再具备他原有效能了。”步天冷然说道。
“你……”沧云气绝,双手探出,张牙舞爪,像个疯子一般抓向步天。
“结束吧!”站在一旁的楚沉,冷冷吐出。
“霸王举鼎。”
上前一步,步天抢先出手,双手抓于沧云腰脖之上,大喝一声,双臂发力,生生把对方高高举过头顶,此时的沧云,就是一只四脚朝天的青蛙,四肢乱舞,呜呜乱叫。
“为了避免他们为我预备的药物浪费,我就送给他们一个伤者吧……”
说罢,步天猛然发力,把手上之人向着擂台之外投掷而去。
像扔沙包一般被丢下台来的沧云,匍匐在地,挣扎着吃力的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三个烫金大字……春生堂,旋即又一口鲜血喷出。
高台之上,此时只剩一人,投射在他身上的阳光好似为他构筑起了一个光环,让场下之人看向他时都感觉有一种耀眼的感觉。
一双灵动的双眼久久凝视台上少年的那位少女,一直萦绕在她心头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他是真的不一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