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妈挨个看过我翻出的口袋之后，终于知道我是有多么“清白”了，脸上的怒火越来越强烈，最后竟变成了一种“燎原之势”，让她那张原本就硕大的脸盘，看起来像是一个被汽车碾压过的柿子饼，而这“柿子饼”在膨胀到一定程度之后，瞬间开始崩裂、溃烂，白色的脑浆和红色的血液，顺着她的一张大脸就流了下来，慢慢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红白混合的腥臭液体。
我无比后悔自己吃了那两大碗面条，此刻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一点点向后退去，尽力让自己的动作不那么明显，以免再次将她激怒。
因为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接触鬼妖了，所以对于现在看到的一番景象，心中还是多少有些准备的。一般的鬼妖都懂得些变化术法，可以将自己死时的形象掩盖过去，除了脸色惨白、身体虚幻之外，看起来还没有那么骇人恐怖，可是当它们的情绪发生剧烈波动的时候，便会露出庐山真面目来，就像现在这位大妈一样，将自己死时的状况，毫不保留地重演了一遍。
此时此刻，我终于知道这位号称“野菊花”的大妈是怎么死的了，分明就是被卡车碾过了身体啊，也不知道那卡车是有心的还是刻意的，其碾压的地方，偏偏还是这位大妈的头部，结果就造成了我现在看到的这场冥界悲剧。
“大姐，你先冷静一下，咱们都是文化人，有什么问题不能好好说啊，我之前真的不知道你是要收费的，否则怎么着也不能影响你挣大钱、傍大款啊！”我一边小心地向后躲去，一边拼命解释着，极力想要避免这场不必要的冲突。
一脸凄惨的大妈伸出双手向前抓来，两颗挂在脸上的眼珠子也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如果不是我心理素质过硬的话，只怕没死都得被吓掉半条命了。
虽然我也不是只有束手待毙这一种选择，几张在进入五官城之前就准备好的阳火符，此刻正安安静静地藏在外衣口袋中，而且这大妈的道行似乎也并不高深，只要我随便动一动手、念上两句口诀，就能把眼前的危机给解除喽，但毕竟是我有错在先，要是再动手伤鬼的话，就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了。
想来被这大妈出手教训几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挺一挺也就过去了，我紧紧闭上眼睛，一副任打任骂绝不还手的样子。
可是当我等上好一会儿之后，却没有感觉到有任何疼痛或者不适的地方，便缓缓睁开了眼睛，只见刚才那张恐怖的面孔消失不见了，大妈又变回最开始的模样。
她向后退了几步，也不再是那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反而在神情中出现了几分落寞和悲伤，似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算了算了，看你也是一个穷鬼，在这五官城中生活下去都不容易，大家又何必相互为难呢，就当我刚才是找人聊会天好了。”
“大姐，你不生我的气了？”我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
大妈微微摇了摇头：“看你的样子，应该还是个刚来这里的新鬼吧，那就听姐姐一句劝告，抓紧时间去排号找工作，别在这条街上混吃混喝了，很多工作都是要排上几十年、上百年的队，才能等到有空位的机会，将来你有了活计之后努力工作、攒钱，别像我一样只能在‘红灯街’里做这种最为低贱的事情。这五官城中，如果没有冥币的话，就没有生存下去的资格，无论你是为了得到轮回转世的机会，还是生活得舒服顺畅一些，都需要大量的冥币作为打点和支撑。”
听到这番话，我终于明白那些曾经的精英们，为什么肯屈尊去做一些扫地、洗碗之类的工作了，想来在这五官城中，没有足够的冥币进行打点的话，就没有轮回的资格，也就只能永远地逗留在这里了。
与我们最开始见面的时候不同，此时此刻的大妈已经将脸上的面具彻底摘下去了，我能感受得到，这些话都是她发自真心说出来的，现在的大妈，也让人感觉真实了许多。
“阿姨，既然你不想做现在的事情，为什么不离开这条街呢，难道五官城的各位鬼将大人们，还能不管这一城鬼民的疾苦么，如果实在没办法的话，就去找那位法力通天的五官王大人告状，听说这整座城池的事情，都是归他来管理的。”我建议道。
大妈在脸上挤出了一个苦笑，回答道：“这五官城中聚集生活的鬼妖数之不尽，五官王大人自己又怎么管得过来呢？曾经有人听说，审判府的判官大人是个公正廉明的鬼将，他就想要将底层鬼民的生活情况禀报给大人，可是还没等走进那审判府的大门，就被一些鬼兵鬼将们给发现并带走了，从此再也没有音信传回来，有人说他已经被打入了幽深黑暗的地牢中，正在那里受苦受罚呢。”
大妈的这番话我能理解一二，自从我进城开始，所见之处全都是密密麻麻的鬼妖，仅凭五官王和判官等几个大人的力量，想要管理这种数量的鬼民，怎么看都有些分身乏力啊。
“好了，我也要抓紧时间去工作了，小伙子，你自己多多保重吧，希望你能早日得到轮回的机会，重新回到人界中去。”大妈说了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阿姨，请再等一下！”我焦急地喊了一声。
大妈转过身，疑惑地看着我，似乎在好奇我还有什么问题。
“这……这次的饭钱，你能不能给付了……我兜里一分钱都没有。”我无比尴尬地说道。
想来对于大妈来说，接下我这单“生意”可真是亏死了，不光服务费没有赚到，结果还要搭进去一顿饭钱，真是亏了老本了。
当她一脸无奈地留下饭钱之后，还没等再离开这间面摊小店，十几名陌生鬼妖突然破门闯了进来，将大妈给团团围在了中间，让这里本就不大的空间，骤然变得拥挤许多，而为首的三名鬼妖，正威风凛凛地打量着她。
大妈似乎对这些人并不感到陌生，看到他们之后，下意识地就想要后退几步，但却发现已经没有再退的余地了，两条腿不由自主地开始打颤，让人感觉她随时可能会瘫倒在地上。
“野菊花，你这死老太婆挺厉害的啊，可真是让我们哥几个好找，今天我看你还能跑到哪里去！”左边一个瘦鬼，阴阳怪气地说道。
“二哥，你跟她费什么吐沫，她欠了咱们那么多冥币不给，今天直接在这儿给她灭了不就行了么，免得其他人还以为咱们兄弟好欺负呢！”右边的那个胖鬼，立刻瓮声瓮气地接了一句。
而此时，两鬼中间一个带着墨镜的鬼妖，似乎是这伙鬼妖的老大，板着一张脸说道：“话都让你们两个给说尽了，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哥啊，都给我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