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长安眼底韩过一抹锋利,随即温和地施了一礼,“拜见伯庸叔公。”
孙伯庸正愁眉苦脸地往外走,见她请安,这才注意到她,只见她貌美过人,仙姿灼灼,不由直直地看着她,“你是?”
“韩庶妃。”
“韩长安庶妃?”
“是。”她面上温和,心思却已经百转千回,他一下子就叫出自己的名字,可见孙家还是有人关注到她的。
孙伯庸神色沉了些,她可是韩国的公主,大姐和侄女最近一直提到她。
虽然事隔五年,但故人仍在,就是风险啊。
韩长安看到靖王站在中正殿上,他穿着一身翠玉锦袍,夏日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璀璨夺目。
他是在目送孙伯庸离开。
孙伯庸有要事在身,向她点了点头就离开了,她朝他福了福身。
眼看着他走出王府大门,她转过身来,只见靖王还站在中正殿上,她淡淡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就转身往自己的院子里去。
燕西回到书房,只觉头疼。
他不知道皇上怎么会想到要派军队去救治灾区的,但这个提议,却被朝中大部分的臣子极力附议,尤其是以孟丞相为首的那些官员,已经想着如何调用王府和孙国公府的兵了。
而大燕帝国的大军之中,兵部掌控的三十万士兵,其中有十万是禁军由统领处掌管,其他的都分守在各处,而王府和孙国公府各有三十万精兵,十几年来,孟丞相对这两家的精兵一直都别有企图。
除了他,燕西最担心的,是当今皇上。
燕衍登基以来,看似无所作为,但不到十年的时间,他已经不着痕迹地打击了一些门阀世家,掌控了统领处和兵部,弱化了诸侯割据的时局。
“王爷,听说韩庶妃的一手经络密码按摩之术很有用,要不要把她请来?”管家成毅询问道,他看得出来,自从前几天上朝回来,他就一直忧心忡忡,没睡上一个安稳觉。
一提到韩长安,他抬了下眼皮子,来了些兴趣,但一想到孙锦曦,她风头正旺,现在又和孙国公府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他们同病相怜,便摆了摆手。
第二天,华太医一早便来王府,特地向王爷和太王太妃请示了一番,才带着韩长安进宫去。
马车里,韩长安冥思苦想,这一次,陛下让自己进宫,又是为了什么呢?
“长安,是在担心什么吗?”
她抬起头来,向他笑笑,“我始终没学过医,无法诊断陛下的病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陛下这头痛症?”
几次进宫,她倒没发现燕衍病重。
只见华太医神色微沉,很快开口道:“你也不用担心,皇上正值壮年,只是日理万机,用脑过度,会时常感到头痛,十几年来,落下的病根……再说了,还有我们太医院。”
她点点头,心中明朗了些。
这头痛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这一次,华太医领着她,直接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内,山水相映,楼台飞阁,花木扶疏,鲜花铺天盖地,姹紫嫣红。
远远的,就看到一处花亭内有一个高大的玄色身影,是皇上,隐约可见身边有个穿着锦绣宫装的妃嫔。
她刚转过花坛,突然一声惊呼,一个粉色的小团子从花丛里摔了出来,眼看是三四岁的小孩子,她忙蹲下身去抱。
她刚刚将人抱起,就有两个宫女气势汹汹地扑上来,“快放下公主。”说着就来抢人。
原来是个小公主!
“哇!”小宫女一碰到小公主,小公主就放声哭了出来。
她愣下,发现这小公主死死抱着自己的脖子,她怕这个小宫女。
她看着这宫女,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子娇小,但一双眼睛里却闪烁着狠意,手上有一股狠劲儿。
应该是小公主的贴身侍婢,只怕平时没少暗下黑手。
看她抱着小公主不放,正要叫唤,她抢声道:“看,你都把孩子吓哭了。”
宫女睁大的眼睛,这个哪里来的贫民,敢说自己吓了小公主。
韩长安见凉亭里的嫔妃焦急地上前来,便抱着小公主上前去,递给她,唤了声“娘娘。”
妃嫔接过孩子,眼看她身姿不凡,水眸一亮,“你是靖王府的韩庶妃吧?”
“臣妇正是。”她眼底一转,见这个小公主眉眼间和她相似,她应该就是她的生母了,皇上如今只有两个子嗣,一个是体弱多病,才六岁的大皇子,燕珩,另一个就是如意小公主,她的母妃出自江南皇商贾家,贾良,也就是四妃之一的良妃,看她长得水灵秀丽,是典型的江南美人,应该是她了,她忙福身,“臣妇参见良妃,良妃万福金安。”
良妃水眸张了张,有些惊讶,“韩庶妃不必多礼,如意怕生,你见笑了。”
“良妃客气了。”说着,她伸出手,轻轻抹掉小公主脸上的泪,“摔了一下而已,爬起来就没事了。”
小公主在母妃的怀里缩了缩,又好奇地看着她,并不害怕。
韩长安见她眼睛里像含着两颗晶莹的水滴,打趣她,“跟水做的似的。”
小公主张了张眼睛,看着她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神气极了。
良妃一喜,“她一向怕生,见了生人就哭,没想到却不怕你,想是和你有缘。”
“怕生?”只见小公主瑟瑟缩缩,眼神里全是本能的小心翼翼,就像只受伤的小兔子,这是只有长期生活在恐惧中的人,才会有的反应。
皇上走上前来,良妃将怀里的孩子放下,指着前面的花圃,“去玩吧。”她向候在一旁的那个宫女,“花娥,好好看着公主。”
花娥看了韩长安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狠意,转身走向小公主,“公主公主,慢一点,等等奴婢……”
见陛下走上前来,良妃又说道:“这几天小公主不舒服,陛下今日特地抽出时间,来陪陪她,长安来了,就好好给陛下看看,有劳你了。”
看来她是对陛下真心好,对自己也就客气了些,她说道:“能为陛下效劳,是臣妇的福气。”
良妃向陛下施了一礼,“臣妾就不打扰陛下了。”又向她笑笑,才向小公主走去。
陛下向她柔声道:“你就和如意在这里等着朕,回头朕陪你们一起用膳。”
良妃两眼含蜜似的,柔柔扶身,“是。”
韩长安在一旁看着两人情意绵绵的情景,在皇家,帝妃能如此恩爱,也是难得。
陛下转过身来,向她,“跟朕来吧。”
她跟在他身后,往园中的钦安殿去。
宝公公带着一行宫人,遥遥跟着他们。
“陛下召臣妇进宫,不是头痛吧?”
燕衍站住,转过身来,她差点撞进他的怀里,忙低下头,整理了下慌乱的神情,慢慢抬起头来,他正低头看着自己,阳光下,他的眼中闪着细碎的光芒,煞是恍神。
“朕以为,你知道的。”
韩长安一滞,她是知道的,但她不能说。
“臣妇,不敢揣测圣意。”
燕衍看着她,足足顿了十几秒钟,转身走上汉白玉石阶,“今天一早,朕收到了云川来的奏章,那一夜,死了三万多人,这是一场空前的天灾。”
看来他已经消化了这个信息,还算平静。
“官道已毁,救助艰难,幸存者正在外往逃,你能想象那么种尸横遍野的情形吗?”
韩长安心头发紧,何止是能想象,她曾见过,那是在八年前,韩国与东唐的战争中,两军对峙,死伤过十万。
那是人祸,人还可以带着满腔敌恨,找敌人报仇。
但如今是天灾,除了悲怆只有悲怆。
对于灾情,燕衍没有对她说太多,在他看来,她是个颠沛流离的公主,却未必能够见多识广到了解那么多。
“朕却没有办法将最有救灾能力的军队派出去。”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推开了钦安殿的大门,走了进去。
她抬脚跟着他跨进门槛。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
宝公公带着宫人守在门外。
韩长安抬起头,空旷的大殿让她有些发慌,燕衍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一次,你给朕什么建议?”
“臣妇不敢。”她提起裙摆,跪地下去。
他蹲下身来,手臂支在膝盖上,老神在在的模样,“别谦虚,朕知道你有。”
调用军队的意见,是她提出来的。
上一次他因为灾事心情紧张,没有留意到,后来仔细一想,他发现韩长安的思路极其敏锐,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让他醍醐灌顶,把控事件的命脉。
“臣妇惶恐,臣妇虽然有跟先父学了一些,可能误打误撞对皇上说了一些想法,但臣妇对燕国政务,是一概不知的,万不能乱说话害人……”
她慌张无辜,六神无主,语无伦次,身子颤栗,低着头,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难道是自己高估她了?
也是,她不知道大燕的政事,不了解朝局。
自己这是在为难她。
是自己把期望,硬生生强加在她的身上。
他心头突地一慌,自己束手无策之际,竟然会指望她?
他被自己荒唐的行为吓到了。
他嘴角慢慢上扬,笑意盈盈,“朕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个人,一点都不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