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辛走后,病房里有些沉默,聂焱好似都能感觉到那种浓郁的离别情绪,他缓缓地走向梁柔身边,两个人靠在一起,就像温暖会更多一些一样。
梁柔垂着头坐着,她头上还打着纱布,一切就跟做梦一样,她有些恍惚,半晌,才喃喃自语道:“会好起来的吧。会的吧。”
聂焱伸手抚摸她的脸颊,轻轻地‘嗯’了一声。
当然会好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次日一早,聂焱就带着梁柔回了临海市,桑乔原本还想阻拦的,被关墨给挡住了。要知道梁柔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只是小小的一个失去父亲的小可怜,有聂焱在,梁柔就是聂家的人,就算是警方也要掂量着行事。
回到临海市,梁柔被聂焱抱着下飞机,一切就像是换了一番天地。在西北还是满眼的苍凉,大雪封山,到了临海市,虽然气温也已经很低了,但依旧遮挡不住满目的苍翠。梁柔趴在车窗上,看不够似得,虽然玉州市是她的家,但是离开那么多年,早已经陌生,而且......因为父母,梁柔在玉州时,总觉得心中压抑。回到临海市,好似空气里都含着丝丝的甜蜜。
聂家的大宅是永远不会变动的地方,任外面风吹雨打,沧桑变化,这里永远都巍峨不动。
聂焱带着梁柔回来,安安早已经被送走,并不在家。而且聂焱最近忙着寻找梁柔,公司的事情都交给聂子谈去办,聂子谈最近也忙的很,同样不在家,唯一热情欢迎梁柔的家庭成员,是happy。聂焱说:“安安走后,它就蔫蔫的,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
家里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这么久了,也真是没人多去关注狗狗,梁柔坐在沙发上,弓着身体摸着happy。想着当初happy被抱回来的时候还是小小的一个,现在它已经是一天成年犬了,乖的很。
聂焱让梁柔别一直低着头,她头上还有伤,总是垂着脑袋会晕。
梁柔听话的抬起头来,却并不多说什么。就算再怎么********,梁柔还是知道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原本失去孩子就已经让她跟聂焱之间的关系岌岌可危,又加上后来发生的一切,此刻的梁柔聂焱,其实都有些小心翼翼,聂焱小心的关心梁柔,梁柔小心的听话。两个人在怕什么,其实谁也没有准确的答案,但就是知道,需要谨慎行事。
夫妻间若是失去了那份随性,其实相处起来并不容易。
梁柔回来后,没有住进聂焱在三楼的卧室,她还是住在一楼。照理说梁柔应该是很惧怕这间房子的,因为在这里,她失去了宝宝。但是很奇怪的,梁柔并不怕,反而觉得喜欢。曾经跟肚子里的孩子相处的日夜,是她很留恋的。而且那段时间,聂焱跟她也好的出奇,两个人一起住在一楼卧室里的日子,梁柔情愿溺毙其中。
她知道自己在逃避,但又能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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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焱回到临海市后,几乎是没有休息的就开始忙碌。没办法,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情太多,他手上积压下来的工作早已经堆积成山。唯一让聂焱欣慰的就是聂子谈成长飞快,尤其是在聂兆忠去世后的这些日子里,聂子谈身上一直以来那种担不起责任的怯弱感消失了很多。
明知道这跟聂兆忠的去世有关系,大概是聂子谈觉得一直以来压在头上的那层压力去除里,所以才会如此。但聂焱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情,所以他并不愿意提及。
聂子谈既然能干,聂焱不介意让他多承担一些。偶尔的时候,聂焱真的也觉得累。
聂子谈能代替聂焱干不少的事情,但也有他做不到的,比如.......徐泽池孩子的洗三。
孩子才刚出生,徐泽池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举办宴会庆祝,他家老二又是个儿子。徐泽池亲自给聂焱打了电话,说无论如何聂焱都要去,沾沾喜气也好。徐泽池也知道聂焱大概是不愿意出席这样的宴会的,又是一年年底,要说临海市现在最红的人,大概非聂焱莫属。过去的一年温家倒台,元家覆灭,新上来的李家是聂家板上钉钉的联姻对象,听说李家的长孙跟安安已经一同出国读书。联姻就已经够紧密的了,这把孩子也放在一起长,更是亲密无间的表现。政府对聂家给予了大力的支持,上头已经漏出风声,明年的政策都会给基海兆业一些优待。
这于公于私,聂焱都是各类宴会的宠儿。
聂焱穿着正式,孤身一人到达现场。进门就被人围起来,巴结讨好的人不再少。徐泽池反倒不是第一个赶到的,聂焱目光搜了一圈,根本没有看到孩子的影子。不过想想也是,才刚出生的孩子,哪里能抱到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来凑热闹。想来这场所谓办给孩子的宴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过去的一年,因为元家强势介入,徐泽池基本上没多做什么业务。除了早些就定好的几部电影系列片,其他的东西,徐泽池都没有做。新的一年要来了,徐泽池怕是要打算有所动作,这场宴会,对外宣告自己要开始重出江湖的意味儿更足。
徐泽池走到聂焱身边,原本围着聂焱的人,就很识趣的散去了,把空间留给他们俩说话。
聂焱拿出一个精巧的红色盒子递给徐泽池,“我给宝宝的见面礼。”孩子刚出生,聂焱来,还是备来礼物的。
徐泽池很自然的接过,这种东西不用客气。他笑着问,“怎么梁柔没跟着你来?”
这种酒会,尤其是打着孩子旗号的,一般都是两个人一起来。就算没有老婆的也会带着女伴来。去年这个时候,梁柔聂焱刚举办婚礼时间不长,聂焱走哪里都喜欢带着梁柔,虽然两人出席的宴会少,但都是形影不离的。怎么今年就成了聂焱一个人来来去去,到聂焱如今的年纪,形单影只的反而显的有些突兀。
提起梁柔,聂焱目光暗淡了些,这样的宴会,他怎么可能带着梁柔来,孩子的洗三礼,这不是存心刺激梁柔么。
只是梁柔流产的事情,聂焱并没有公之于众,欢乐的事情可以大众一起分享,难过的事情,只能留给自己来尝。
聂焱转移话题道:“她准备东西呢,准备明后天出发去加拿大看看孩子。”
最近聂焱梁柔之间的关系有些冷淡,倒也不是吵架什么的,要是真能吵起来反倒能松一口气。梁柔乖巧听话,好似跟从前没有区别,但聂焱能感觉到那种压抑。梁柔太小心了,而聂焱,也不知道如何突破。
想来想去,还是去看看安安吧,这么多年,安安一直都在梁柔身边,现在猛然出国去读书,别说梁柔,就是聂焱也有些想孩子了。
好在还有个安安,要不然聂焱都不知道这样的场合,他要怎么自处。
说起孩子,此时此刻谁还能有徐泽池有发言权,他微微扬起头,红光满面的说:“你抓紧再生一个啊,生出来我也能跟你家孩子玩把兄弟情。哎,我就是吃亏生的太晚,现在跟谁家孩子都挨不上,将来可怎么办呢。”
徐泽池这话有些酸,他这都已经三年抱两了,还不满足。说起来徐泽池确实生孩子迟,就比徐泽池大两三岁的叶枭,那儿子如今都已经十几岁了。叶黎昕现在跟着叶枭走出来,已经有接班人的雏形,青春期的男孩子长的飞快,聂焱想想当初欺负安安的叶黎昕,跟现在的叶黎昕,是真的不一样了。
叶黎昕为了安安还闹过一阵,要跟安安一起出国去念书,叶枭没同意。跟安安从来没有离开过聂焱梁柔身边不同,叶黎昕可是在国外长了很多年,这回到叶枭身边才多久。而且叶黎昕如今年纪渐长,看叶枭的意思,是不希望黎昕再出去了。家长跟家长不一样,聂焱这种已经富过三代的,基本已经有了一套培养孩子的规范。小时候孩子就在家里,过了十岁开始往国外送,去学习,去成长。聂焱聂子谈都是这样的,当年聂子赫没出去,是因为艾华舍不得儿子,强烈反对。
但叶枭并不遵循这样的培养机制,他还是走的传统路线,希望儿子在身边,自己手把手的教来的更安心。
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不一样的教育方式。
聂焱笑笑,“你儿子跟关墨家的,倒是能凑一对。”他们都是一起长起来的兄弟,自然也希望孩子们能一起长大。但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叶黎昕长大了,根本不会跟奶娃娃玩。再下来,生了孩子的,也就是关墨的还有徐泽池的靠得近。
提起关墨家的福宝,徐泽池很头疼,“还得再大点,现在一起除了打架抢玩具,别的也不干什么。”徐泽池家里老大已经满周岁,跟福宝也能凑在一起,但是吧.......好像跟他们小时候也不一样,现在孩子都宠的厉害,在一起互不相让,倒是没他们那时候感情好。
正说着家常的话,就见尉迟翊带着孩子来了。
尉迟翊身边的小男孩穿着小小的西服,头发梳的光光的,看起来倒是挺精神。
徐泽池随口说了句,“他还真把这孩子当亲生的养。”
没错,这个小男孩就是尹雅生的儿子,尹雅至今没有回到国内,也不知道尉迟翊是怎么操作的。总归是不会让尹雅回来就是了。尹雅那样的人,之前勾连着温家一起报仇,现在温家倒了,报仇眼看着就成了天方夜谭,说不得回来要抢孩子的。
尹雎哪里会放得下这个孩子,这都已经让尹雎给养大了。
尉迟翊看到聂焱徐泽池,就带着孩子走过来,这孩子如今也已经长成了小大人,跟着尉迟翊来这种场合,表现的也不错。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小时候还是在他脑子里有痕迹,他对聂焱有些怕,往尉迟翊身后躲了躲。
尉迟翊那个脸,万年的冰山,笑一下也难,不怎么会哄孩子,就是拍拍孩子的脑袋瓜。
徐泽池准备周全,急忙叫了佣人来带孩子上去玩具房玩,尉迟翊点头后,孩子就被带上楼去玩。
等孩子走了,徐泽池就恭喜尉迟翊,“你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
去年倒下去了一拨人,就是关墨的父亲也内退了。尉迟家被温家也牵连进去了好几个,转了一圈,倒是把早早就被家族踢出局的尉迟翊给提拔了起来。现在尉迟翊在军方里,倒是成了明日之星,声势比关墨不差多少。
徐泽池感叹一句风水轮流转,跟尉迟翊,又近乎里起来。
只是尉迟翊那张脸,绝对当得上宠辱不惊,笑骂由人。被恭维了,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盯着聂焱说了句,“回来一直没见你,雎雎让我感谢你。”
要不是聂焱提前给尉迟翊漏了底,让尉迟翊带着尹雎孩子早早躲出去,现在怕是也没有尉迟翊的高升。
徐泽池左右看看,重重地拍了聂焱的肩膀一把,嘴里又气又酸的说:“你小子!!行!!”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明明之前被元家逼得,聂焱连祖传的自来水厂都让出去了。徐泽池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收手的早,没像聂焱似得跟元家的人正面对上,被落了下风。
现在看来,聂焱这哪里是落了下风,跟李家联姻,暗地里还扶了尉迟翊一把,聂焱这是里里外外什么都算计到了。
徐泽池‘你小子’了好几句,也还是无话可说了。
徐泽池是主人家,不可能一直陪着聂焱,说过一阵,就去招呼其他人了。尤其是娱乐圈的,今天来的人不少。尉迟翊跟聂焱就站在一起,尉迟翊话少,一句两句的说不出来多少,聂焱觉得挺好的,他现在多应酬别人一句都觉得烦。
时间长了,尉迟翊才冒出来一句,“关墨还在玉州没回来呢?”
聂焱动动眼皮,嗯了一声。
这事情聂焱没有多加关注,关墨既然早已经打算介入老城的案件,那就不会轻易收手。只不过......事情怕是没有关墨想象的那么简单,老城曾经是殉职的警察这一点,就够查一段时间的了。尤其是,梁柔这边,聂焱不打算让梁柔露面。梁辛也是三缄其口,老城当年的事情,梁辛也是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
这样一来,关墨桑乔就被拖出了。
尉迟翊注意关墨倒是无可厚非的事,这么多年隐隐的竞争关系,关注对方都已经成了习惯。
说起关墨,尉迟翊抽动了一笑嘴角,似笑非笑,关墨打算靠着老城的案子一招翻身,却没想到这事情牵扯这么大,从军方到警方,一样都没少。关墨想简简单单的立功,谈何容易。
也是因为此,给了尉迟翊机会。
时也,命也,谁说的上。
尉迟翊警告聂焱,“怕是不会那么容易放过你老婆,你多注意。”
要是一切都陷入困局,难保关墨他们不会扯住梁柔不放。一个案子总是差不清楚,这还怎么交差,为了查案立功,什么底线,怕都是摆设。
说出来关墨桑乔都是为了人民利益,特别高大上的目的,但手段,就不好说了。
聂焱哼梁声,“我明晚的飞机带着梁柔飞加拿大。”
尉迟翊表情又恢复之前冷冷的模样,“你这脑子如今也不比关墨差多少了。”
聂焱举杯,喝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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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会之后,聂焱回家,梁柔在等他。
“怎么喝了这么多?”一身的酒气。
聂焱进门被梁柔扶住,顺势将梁柔搂进怀里,没等梁柔多说什么,就开始吻她,从玉州回来之后,两个人都有些疏离。梁柔又坚持分房睡,导致到现在还没有同过房。
看得出来聂焱今晚是不会再放过她了。
梁柔心里知道,但总还是有些抗拒,这抗拒来自于哪里,她也说不清,就是......不想。
但聂焱怎么可能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真蛮横起来,梁柔只有承受的份儿。干涩是必然的,疼痛也是必然的。
她越是这样,聂焱越是粗暴。
就在梁柔耳边训着她,“从前湿的能淹死人,现在是怎么了?”
梁柔疼的掉泪,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总觉得惶恐。
自卑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梁柔知道自己该忘记过往往前走,更开心明朗的面对未来,但是她做不到。就是看到聂焱就心虚,他吻她要她,都无法投入,也无法动情。
一场欢好,如同上刑。
次日梁柔疼的都有些起不来床,聂焱心情当然也不好。
这种事情,不能得到满足,没有了曾经那种灵肉合一的舒爽感,难免烦躁。
正恰好,次日晚,他们就要搭航班去往加拿大,梁柔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女儿。有机会去,她求之不得。
一路上,跟聂焱之间,从疏离变成了尴尬。
这是梁柔第一次出国,紧张忐忑的心情避免不了,但.......要是从前她跟聂焱的关系,自然是能说说笑笑把心情吐露的,但刚刚经过了一场.......不怎么愉快的****,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梁柔不想说,也不敢说。
她只能紧跟着聂焱,生怕自己出什么状况。
聂焱心情也抑郁,而且对聂焱来说,出国实在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是生活里普遍的不能更普遍的事情,他根本想不到梁柔会为这件事忐忑。
梁柔忍着某处的疼痛,紧跟着聂焱的步伐,他一路都是VIP通道,畅通无阻,根本也不会停下或者慢下脚步来。
冬季到加拿大.......寒冷是可想而知的。
走出机场的时候,梁柔一下觉得自己都被冻透了。跟国内北方那种寒冷相比,加拿大这边更加醇烈。
是真的冷啊。
梁柔双腿都打颤。
上车后,好一段时间没有缓过来。
来之前是算好时间的,到这边刚好是清晨,可以直接去看孩子。聂焱本身忙的很,每分每秒都要安排计算,能抽出两天陪梁柔过来看安安,已经是挤出来的时间。
去往安安学校的路上,梁柔实在忍不住话头,问聂焱说:“你也是在这里上的学对吗?”
尽管梁柔第一次来,但是想想这里是聂焱成长上学过的地方,她就有些兴奋。又因为安安现在在这里,梁柔就想了解更多。
聂焱还有气,只是冷淡的‘嗯’了一声。
他的少爷脾气犯起来,那也是不好惹的。要是从前,梁柔还能撒撒娇,说些话来缓解一下,但是到了如今,梁柔哪里敢呢。她就沉默下来。只是自己盯着外面的景色看,想象着聂焱曾经在这里的情景,还有安安在这里会不会习惯。
安安所在的学校是座历史悠久的名校,听说是当年加拿大还是殖民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运营的。
梁柔跟着聂焱下车,还没来得及仔细看校舍环境,就听到清甜的叫声,“妈妈!!”
是安安。
听到女儿的声音,梁柔当场就红了眼,寻着声音望过去,安安穿着学校的校服,绿色的格子大衣,里面是小西装以及小百褶裙,像是哈利波特里面的人穿的衣服。
梁柔几乎是不顾一切的冲着女儿跑了过去,安安也像是小鸟归巢一般,扑入了梁柔的怀里。
女儿身上的气味,当妈的都熟悉,梁柔把安安搂进怀里的那一刻,简直整颗心都在颤抖。呼吸,再呼吸。
安安在异国见到梁柔,也是哭,“妈妈,我好想你啊。”
来之前,安安天不怕地不怕,跟聂焱说的好好的她愿意出来读书。但是真到了这里,聂焱离开之后,还是会觉得不适应,半夜里没少哭。
现在见到梁柔,安安第一次感觉到了离愁。
就不断的说:“妈妈,我好想你啊。”是真的好想妈妈啊。
想的晚上睡不着,只会掉眼泪。
梁柔觉得自己的情绪在失控,她快要崩溃了。
不停的说着,“我的宝贝,妈妈来了,宝贝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