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从白家集出发,开始踏上归程。
在过桥之前,三人还有些担心,但等到到了那座吊桥处,三人才发现,山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退去,那座小小的吊桥此时就那样孤零零的挂在清水河之上,三人见此,也都不由的舒了口气,毕竟那洪涛巨浪确实吓人。
过了桥,便又是绵延起伏的山路,来的时候走的匆忙,此时一切都已经处理妥当,三人自然不用疯狂赶时间,也就有了仔细观察环境的机会。这周遭的确是荒凉之地,即使是这早春季节,山上也只有细细的一层野草,除了野草,就只有稀稀拉拉的毛刺根。但师伯朱道真却告诉孟小川,即使这地方看起来荒凉如此,却盛产大量药材,而且药材品质极高。边说,他还边指出一些药材,并且小心的采挖出来,装进身后的背筐。
这些药材有金银花、柴胡、板蓝根、黄芪白芨,艾篙等等,让孟小川大开眼界,就连沈道寻都啧啧称奇。
最后孟小川和沈道寻在朱道真的指导下,也开始采挖药材,这里是严重缺医少药的地区,识药的人少,会用药的人更少,就眼下几人所采的药材,说不上那一天就成了哪个穷苦人的希望,所以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三人当然很愿意多做些善事,这对于修者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修行呢?待能够装药材的地方都装满了,三人才就此罢手,继续赶路。
虽然此时并不会有什么事催促几人,但考虑到天色,三人还是加快了脚步,一番奔波,终于赶在天黑头之前,赶回了阳山坪。
孟小川看着这个自己和师父只停留了数月的小小村庄,竟有一种恍然隔世的超脱感和无比强烈的归属感。这感觉如此矛盾,又来的如此自然。
奔波了几天,即使是像三人这样的修者,也不禁感到一丝疲惫,孟小川跑去村民家喊回了还在村民家的两个小师弟。朱道聪和朱道涯看见师父师叔,自然是一脸欢喜。但三人却是有些疲惫,于是大家一起动手做了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不提。
此后日子似乎又恢复了平静,孟小川和两个师弟每天起床开始做早课,然后吃饭,再之后开始漫长而单一的修行,只是孟小川有时也开始分心,让他分心的,不是别的,正是他的那个小小灵童。
原来自从自那日结束将这小鬼童带在身边,得到那半卷《御鬼经》之后,孟小川就开始疯狂的研究这卷《御鬼经》,并开始有事没事就和小鬼童交流沟通,有了《御鬼经》上的术法方法之后,不到一周,孟小川就让这小鬼童成为了他的灵童,而且这小鬼童对于孟小川也是十分依赖,一来二去,孟小川在早课和修炼《黄庭经》时,就有些三心二意了,他虽然十三四岁了,但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难免有些贪玩。
刚开始沈道寻也没有说什么,但时间长了,也不免开始担心他玩物丧志,所以沈道寻就开始想,是不是要找一个机会,好好跟这孩子说道说道。
这一日,刚刚做完早课,大家就去斋堂吃饭,吃完饭孟小川刚打算回房,却被沈道寻叫住,只听沈道寻道:“小川,过来,为师有话要对你说。”又指了指旁边的椅子道:“坐下来,我们聊一聊。”
孟小川看见师父脸色严肃,忙坐下道:“师父,你说吧,我听着呢。”
沈道寻点了点头,道:“道门自从有记载以来,可谓是风云变换,英雄辈出,并且勉强也可以说,传承不断。因为总有宝贵的道典医典消逝在漫漫历史长河之中,但大多数,却能保存下来,你可知道靠的是什么?考的就是师徒承袭,世世代代的前辈努力钻研,不断学习,不断完善。最后才能够历经风雨,一路繁衍至今。”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但是,从来没有说取巧就能踏上大道的,旁门之所以被称之为旁门,就是指只能作为辅佐之法,给你一些助力,触类旁通从而让你能更进一步。”
他叹了口气,又道:“灵童作为一种功德之法,自有他可取之处,但你要知道,只有你自身变的足够强,才能存在更久,才能护佑那小鬼童更久,否则的话,不管是对你还是对于鬼童,都有害无益。只有努力修行,才是正道。小川,你明白为师的意思么?”
孟小川听件师父的话,低下头沉思一番,才站起身对着沈道寻躬身一礼,恭敬道:“是,师父,弟子明白了,弟子知道该怎么做了。”
沈道寻又道:“有些事情,你现在也应该开始考虑了,如果你只是想做一个苦修的道人,那么,你现在这般,并无不可,但若是想要让镇灵箓大放异彩,那么你就要有心理准备,类似之前清水观所发生的事情,你以后还会遇到,但那时候,就有可能只能靠你自己一个人面对了,以你现在所掌握的力量,是完全不够的,那么你只是一味苦修,都可能还是不够,你可想好了?”
孟小川闻言,半晌没有说话,他正待问师父如何是好,就听一直安静坐在旁边沉默不语的朱道真道:“师弟,你是不是给这孩子的压力太大了些?他毕竟年纪还小啊。”
却听沈道寻道:“我也是无法,虽说本派历代掌门都是以那把软剑作为信物,可是师门真正的嫡传正宗却是镇灵箓和真灵笔,以前本派是出于无奈。一来,镇灵箓一直都没有人能够将之唤醒,更不要说认谁为主,所以也就沦为了鸡肋;二来,数百年来,天下一直是纷扰不到,再加上本门一直也没有惊才绝艳之辈现世,宗门也就默认了这种尴尬的传承状况,一直以来只是将能够掌握的宗门功法和术法作为主要传承,可你也知道,祖师,师父他们临终前是如何的不甘!如今不同了,川儿不但将镇灵箓唤醒了,而且还使之认他为主,这是何等的机缘,再加上如今天下太平,本派不去想搅乱风云之事,但至少至少,让师门恢复往日的荣光,这个梦总要我做一做吧。”
说完,他转身认真的对着朱道真道:“师兄,你说句实话,你难道就甘心屈居此地,而师门也就此凋零么?”
朱道真闻言沉默下来,良久,才幽幽道:“既然如此,我也愿略尽绵薄之力,我在这里认识一个朋友,是一个武师,祖上从北宋时宋与西夏战争只时就定居于此,家传有一套军中真传太祖长拳,此拳对于资质要求并不甚高,还有一套搏杀枪术,也是源于军阵,我曾经与他尝试切磋过,这套枪法练起来看着朴实无华,但一旦与人搏杀,却远胜道门中的养生之练法。他家住将台堡谢家湾,名叫俞士承。我曾经救过他的孩子,他曾经许诺有待一****但有所求,必然答应。我本来以为这个诺这一生都不用他来践诺,但为师门长久计,也为了让那两个小的以后有一套护身之法,我这次就拉下这张脸,去求他一求,若他不答应,那就做罢,若他答应,小川以后就要以师礼待之,不可懈怠。”
孟小川闻言,抬头望了望师父,见师父沈道寻含笑点头,便沉声道:“师伯,侄儿一定会做好的!”
朱道真闻言,却苦笑道:“我知道你一定可以做好的,其实师伯也有私心,你那两个师弟,资质确实是一般,道聪还好,跟着我学医很有些天赋,可你大师第道涯,却是只剩下待人诚恳,憨厚善良这一个优点了,但愿他能够从俞士承俞师父那里学的一招半式,以后也有一技傍身,师伯我,也就放心了!”
孟小川闻言,只能低头沉默,倒是沈道寻反而拍着他的肩膀道:“师兄说这些作甚,须知儒家圣人孔子的道统,最后还不是靠他眼中最不成器的弟子传承下来的,现在下结论还太早,师兄还是放开胸怀,以待将来才是正理。”
朱道真闻言,脸上复又露出期待之色,长声叹道:“但愿如此吧!”
沈道寻道:“如果此事有望,那么就太好了,我也总担心这孩子,虽然他修行进境极佳,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与人争斗的经验,若是能习得一些搏杀功夫,那实在是再好不过,至少多谢自保之力,将来你我不在身边,也能确保他们性命无忧。”
说道这里,又听他叹息道:“师门凋零至此,竟要让弟子求拳术于世俗中人,我虽然并不轻视世俗拳法,但世俗拳法终究是杀戮过重,不够中正平和,始终是落了下乘,但愿这样做不会埋下祸根,毕竟世俗中讲侠以武犯禁并不是没有道理。”
朱道真闻言,道:“师弟多虑了,世间所有的杀器,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恶。终究还是在于人心,你要相信这三个孩子,也要相信我们的眼光。”
说罢,便反身离去了,只剩下师徒二人,静静的坐在窗前,对着窗外的初阳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