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星期天,文清早早起床,拉开窗帘,一缕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这是在城郊,似乎远离了那摊贩的叫卖声和汽车的轰鸣声,不远处传来小鸟清脆悦耳的叫声,让他感到心情格外的舒畅,他伸了一个懒腰,洗脸后就在书桌前坐下,准备看书或者写诗。可他刚拿出一本《艾青诗选》读了几页,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放下书拿起笔和纸,又有写诗的冲动。可刚写了几句,就觉得写不下去了,他又放下纸和笔,倒在床上睡起来,总感觉到周末,一个人闲得确实无聊。
他睡了好一阵,觉得应该去看看田菊花了。她来这么久了,说什么也得去看看她,她一个人在这陌生的县城,肯定会像他一样觉得孤独无聊,想到这里,他就起床关上门,朝田菊那儿走去。
也许是田菊花昨晚下班得晚,已是早上9点半了,她还关着门大睡,文清就轻轻地敲了几下卷帘门,没出声,文清又敲了几下。这时,似乎还在睡梦中的田菊花问道:“谁在敲门?”
文清说:“是我,文清。太阳都老高了,你怎么还不起床,你在老家起来得很早的,现在一来县城怎么变得这么懒了?”
“文清,你这么早来找我干什么?”田菊花马上穿衣起床,不一会将卷帘门打开,叫文清进去坐。文清走了进去,小屋并不大,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更是从屋里散发出女人特有的气息,让他感到田菊花屋里充满着温馨。田菊花赶忙给他倒开水,并笑着说:“没想到,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儿,是不是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文清摇头说:“没有。”
田菊花又说:“那你今天一定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文清也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想来看看你。”
田菊花高兴地笑了:“真的呀?”
文清说:“真的!都快10点了,你怎么还在睡觉呢?”
田菊花说:“现在进入夏天了,餐馆里的客人一般都走得晚,昨晚有一桌吃到凌晨一点过才走,我们收拾完后快两点了,所以现在还在睡。”
文清说:“你平时干活累不累?”
田菊花说:“很累,有时客人没来时,不是帮厨房洗菜、洗盘子和洗碗,就是拖地、擦桌子。有客人来了后就更忙,有时走路都在跑。这样,不光是端菜时手端疼,而且跑上跑下的,最难受的还是脚都跑痛了,有时晚上回家,痛得连洗都怕洗。”
文清说:“我原以为你这活儿轻松,整天就在餐馆里端端菜什么,而且天天吃得这么好,日子过得像神仙一样,让我都暗自羡慕,没想到还这么累。”
田菊花说:“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我说文清,你凡事都别像写诗一样想象得太美好了,生活中哪有那样的好事,出来打工是干活儿的,不是让我来享受的。不过,我还是吃得消的,因为我从小就在家里干农活。”
文清问:“菊花,你们晚上这么晚才下班,那每天上午几点去上班呢?”
田菊花说:“这个老板没严格要求,一般要10点过去,有时也可以11点去,因为一般客人来吃饭,都要12点。”
文清说:“那还是比较自由嘛。”
田菊花说:“是的,我也这样认为,我们老板不直接管我们,是由一个领班安排活儿,她也是打工的,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我们还算放得松的。”
过了一会,文清站起来,在田菊花屋里转了转,随便看了看,欣喜地说:“菊花,没想到,这间小屋你还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在老家我还没机会去你屋里看看,现在城里了才能一饱眼福,欣赏你屋里的干净整洁美丽!”
田菊花笑了:“真的呀,我没有这种感觉,那这么说你的那寝室,就没收拾干净哟。”
文清说:“是呀,男同志怎么光顾收拾屋子呢,还是要干点正事的。”
田菊花笑了:“你又来了,难道收拾屋子就不是正事。走,让我去看看就明白了。”
文清想了想说:“你要看就去看我办公室,办公室倒是收拾得很干净的。”
田菊花说:“恐怕办公室不是你收拾的?”
文清说:“虽然不是我一个人打扫的,但我也参与了的。”
田菊花说:“好,办公室我要看,你的寝室我更要看,怎么,你不欢迎?”
文清说:“走嘛,当然欢迎。”
随后,文清和田菊花并排走着,他们边走边说着话,远远看去他们那一路上有说有笑的情形,谁都会说他俩定是正在热恋中的恋人。他们穿过县城步行街,再拐过一条小巷,去到县委大楼,文清指着大楼里说:“我办公室就在上面八楼。”
田菊花向上看了看说:“八楼,这么高,我头都望晕了,你在上面上班怕不怕呀?”
他们又慢慢地沿着楼梯向上爬,一楼一楼地走了好一阵,终于到了八楼,文清拿出钥匙打开办公室,叫道:“菊花,快进来,这就是我的办公室,不错吧?”
正走得有些累了的田菊花,走进去坐下说:“这楼这么高呀,那你每天上下班要爬多少趟,爬起累人不?”
文清用纸杯给田菊花倒上一杯水,递给她说:“田菊花同志,你喝水吧,欢迎你来《科普开发》报编辑部视察工作!”
田菊花用手轻轻地拍了文清两下,笑了说:“你看,你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文清笑了,而且笑得特别的开心。
田菊花说:“文清,好好干,你工作的环境这么好。在县委大楼里,你知道不,这是一个多么让人向往的地方!说真的,你今天能来到这里工作,确实不容易的。”
随后,田菊花说要去文清的寝室看看,文清有点不太愿意说:“我住的寝室,是租附近农民的房子,还是别去。”
田菊花说:“没事的,文清,不管你的寝室好与不好,我都要去看看。”
在田菊花的再三要求下,文清带着田菊花走到了他的租赁房,这家人住的是几间破旧的砖瓦房,周围的墙壁全是木板做的。文清的寝室就是其中一间小屋,他那间小屋里除了一张床和一张写字用的桌子外,几乎没有别的东西了。
文清说:“我这寝室太破旧了,哪能和你的寝室相比呢。”
田菊花说:“不管寝室好与不好,都不是我们自己的房子,我们只是暂时住住,别管这么多,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就行了,你说是不是?”
文清点了点头。
田菊花马上就帮他收拾起来,把床上的被子叠好,又用湿毛巾擦了擦桌子,还理了理到处放着的书和稿子,说:“文清,其实你这间小屋不错,很清静的,就是你没收拾好,你以后要经常收拾收拾,别太懒。”
文清看着刚收拾过的房间干净整齐多了。难怪有人说要有女人才像个家,没有女人的家肯定是乱七八糟的,要是她天天给我收拾收拾多好呀!他笑着说:“谢谢你,菊花,你帮我收拾得这么干净。”
田菊花说:“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上班了。记住,你以后要经常收拾!”
文清把田菊花送到门口,说:“好的,我记住了,你路上小心。”
二
在文清的努力下,《科普开发》报又出了一期。这一期在大家看来,比前几期还要好,不管是从编稿上还是排版方面,都有很大的进步,越来越显得大气,更具有一张科普报的特点了,让人一拿到便有一种想看下去的感觉。还有,在已经完善的发行渠道上,《科普开发》报一出来,各乡镇的农技员就立即来领回去,直接发到老百姓的手中,深受老百姓的喜爱。
也许是因为这《科普开发》报一期比一期办得更好,或许是为全体人员庆功,更准确地说是在为所有的人员鼓劲和打气,罗主席召集县科协的全体人员开了个专题会。在会上,罗主席说:“我们县科协主办的《科普开发》报,现在是上受到县领导的好评,下深受老百姓的喜欢,真的影响越来越大了。前几天,我陪同县分管农业的刘副县长下乡去调研农村工作,好多老百姓都在说我们的《科普开发》报办得好,主要是很实用。比如,一个农民的水稻有倒旱,他就按报上的《怎么防治水稻倒旱》的文章所说的方法施了药,终于治好他田里水稻的倒旱病。现在,他田里的庄稼长得绿油油的呢。还有一个养殖专业户的鸡出现了一些屙白粪便的病灶,他就按我们报上登的《怎样防鸡病》的文章上说的,买药喂和进行鸡圈杀菌处理,他的鸡病终于治好了,要不然损失就难以估计,他说非常感谢这张《科普开发》报,更是感谢县科协,真正的为老百姓办了一件实事。”
大家听罗主席这么一说,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显得十分高兴,更高兴的当然是文清,他虽嘴上没说什么,但心里比吃了蜜还要甜。他从来没想到过,报纸还有这种功能,在他的印象中报纸不外乎就发一些新闻,今天这个县长去哪儿调研,明天那个书记组织召开什么会议。整天在地里干活的老百姓还关心你这个,你们开调研会与他们有多大的关系?还有就是一些文学报刊,那上面发的小说、散文、诗歌,都只是让人读着玩,只能在工作和生活之余当成一种休闲娱乐,没想到这张《科普开发》报还能解决老百姓的实际问题,还能用来指导种庄稼和防病,下次回家一定要给父亲带上一份,他照上面的一些文章说的去做,说不定还能让田里的庄稼丰收呢!
罗主席又继续说:“当时,我听到老百姓这么说真的很高兴,而更高兴的是李副县长,他当时就对我说,老罗呀,你们这张《科普开发》报一定要办好,更要办下去,老百姓需要什么,我们就登什么,只要老百姓喜欢,我们就是在为老百姓办实事。至于办报资金,我尽量去县财政给你们争取。”
罗主席随后又拿出李副县长为《科普开发》报题的“科普开发,农民所需”几个大字,说:“文清,这个你一定要收好,这是李副县长给我们报纸题的词,下期头版刊发。”
文清接过字,认真地看了看说:“是李副县长亲自写的,只要下期在报纸上一登,我们这报纸影响就大了。而且从字面上看,也是一幅好书法。”
罗主席笑了说:“这不仅仅是好书法,而且李副县长的这幅字,对我们来说更是意义非凡,真是一字值千金,不但是对我们工作的肯定,更是在鼓励我们要办好报纸,也是在提高我们报纸的影响嘛!”
文清说:“好的,明白了,我一定收好,下期一版用。”
当文清回到办公室,向燕也显得特别的高兴,她对文清说:“文清,你真行,今天听罗主席在会上表扬《科普开发》报办得好,实际上是在表扬你哟。”
其实,文清也明白罗主席表扬报纸办得好,实际上是在表扬他,因为这两期完全是他一手弄出来的,不说要真正得到什么奖励,只要做了工作能得到大家的肯定,就是十分高兴的事。文清说:“哪里,这期报纸的编辑和出版,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向燕说:“主要是你,我只是你的一个助手。”
随后,向燕又拿出她写的两首诗,说:“文清,我又写了两首诗,请你帮我看看嘛,能不能发表?”
文清接过诗稿,认真地读了两遍说:“我还是那句话,你的诗写得不错,但如果要发表,还需要修改。”
向燕有些生气地说:“你每次都这样说,我也搞不明白,要怎样修改,要不……请你帮我修改一下,争取能发表。”
文清说:“这?好的,我就帮你修改一下。”
向燕笑了说:“对了哟,要是经过你的修改后能够发表出来,我一定请你喝酒。”
文清说:“喝酒就不用了,你知道我是不喝酒的。你放心,我会尽力帮你修改好的。”
当天晚上,文清吃了饭就回到寝室里,似乎把这事当成一项很重要的事来做,他反复地读向燕的诗,总感觉有些不足,但又不知道怎么修改。他又继续读了几遍,还是没有找到感觉。最后,他决定抛开她的原稿,干脆给她重新写上相同题目的两首诗。
第二天上班,他就将这重新写的两首诗拿给向燕,说:“你这两首诗我改好了,你先看看。”
向燕接过诗稿,读后笑了说:“修改得很好,真的修改得很好。文清,经过你这么一弄,读起来就真的不一样了,看不出你真是才华横溢,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大诗人大才子,令我敬仰!”
文清说:“哎,向燕,你别再没完没了地夸我了,我也只是一个初学者,虽写诗多年,但离诗人还差十万八千里。你这诗本来还是写得很好的,我只是给你约略改了一下,力求更好,只要你满意就行。”
向燕问:“我将它抄好,你看寄哪个刊物最适合呢?”
文清想了想说:“我看寄《青年作家》嘛,那个刊物的诗歌编辑好像更重诗歌的艺术性些,不像有的刊物偏重政治性,你这两首诗我看就投寄《青年作家》杂志最适合。”
向燕马上拿稿子认真地抄起来,抄了好一阵终于抄好了,十分开心地读了一遍,再检查抄掉字没有,最后才写上信封,说:“文清,谢谢你,我一会就去邮局寄。”
文清笑了笑,说:“你这么积极,是想立竿见影吧?”
向燕也笑了说:“当然,你给我修改得这么好,不寄出去发表,那不是白白浪费了你的劳动成果么。再说,事不宜迟,我巴不得早点发表出来。”
这时,送信的邮递员送单位订的报纸来了,一会办公室的小攀给文清送来一个纸包,文清打开一看,是一本崭新的《星星诗刊》杂志,这下他明白了寄来的是样刊,他赶忙翻开一看,有他在上面发了一首小诗。在他还没有看清楚时,向燕也迫不及待抢了过去,说:“你又发表诗啦,祝贺你,文清,你真了不起,还是先让我拜读吧。”
向燕读了读文清的诗,又翻了翻杂志,看了看其他人的诗,也十分开心,好像比她自己发表了诗还高兴。她说:“文清,你真能在《星星诗刊》这么有影响的大刊物上发表诗,了不起,只要你继续努力,我想你一定会成为大诗人的。”
文清也开心地说:“没什么,只是发表了一首小诗而已。”
向燕说:“诗不管长短,顾城的诗《一代人》: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就这么两句能成了名篇,当然顾城毕竟是大诗人,我们作为业余作者,只要能发表就不错了。”
文清说:“是的,有的诗只有几句,却成了千古名篇。”
向燕说:“那该你请客,好为你祝贺一下。这样,你请我唱歌,行不?”
文清说:“好的,等你的这两首诗发表出来后,再请你嘛。”
向燕说:“文清,你真聪明,要是你给我修改的这两首诗发出来,那还要你请么,肯定是我请你……”
文清笑了,笑得格外的开心。
三
今天晚上餐馆里的客人特别多,坐得满满的,客人们一来,整个餐馆就忙碌起来,一会儿要这样,一会儿要那样,忙得服务员走路都在跑。干活认真的田菊花,好像是比别人打转快得多,她一会端菜,一会倒茶,一会儿擦桌子,跑来跑去的,她不但脚都跑痛了,而且感觉也特别的累。
吃饭的客人都先后走了,唯有一桌人边喝酒边闲吹,一直吃到了晚上12点过,餐馆里的工作人员却只能等,还时不时要为他们加菜、送酒、倒茶,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桌客人吃饱喝足后离去。
田菊花和其他的几位服务员赶忙收拾,等收拾完又按餐馆的规定拖完地后,已是凌晨一点多钟了,他们才拖着有些疲倦的身子回家。
田菊花走到最后,因为她的寝室离餐馆最近。当她回到自己的寝室,刚洗漱完,准备关门睡觉。这时,餐馆老板走来了,他走到门口站了一会,看起来有些摇摇晃晃的,但他略微定了定神,说:“田菊花,你……这屋里住着……合适么?”
田菊花愣了一下,她不明白老板来做什么,马上问道:“这么晚了,老板,你有事?”
老板听见田菊花答话了,他就走进屋里,左看右看的,像有事又像没事。这下,田菊花认真看了看他,发现他喝了酒,而且浑身散发着酒气,还有点似醉非醉的。她知道,餐馆不是老板自己亲自管理,是聘的一个领班小姐在管,所以他才整天过着悠闲日子,也不知老板去哪儿喝了酒,但她明白,老板这时来,肯定不是好事。
田菊花就站得远远的,强装笑脸说:“老板,你坐吧。”
老板坐下了,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看了看屋里,说:“这间屋……你,你还收拾得真……干净。哎,你来了快一个月了,工作还……习惯么?”
田菊花说:“还好,谢谢老板的关心。”
这时,老板不转眼地看着田菊花,看了好一会后,突然起身走上去,一把抱住田菊花,轻轻地说:“田菊花,自从你来了后,我一看你就觉得很漂亮,也很能干,你身上更有一种乡下人才有的纯朴,你……就是我想要的那种女人。”
田菊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惊呆了,但她似乎很快清醒了过来,使力推老板说:“老板,你别这样,你是老板,我哪能配得上你呢,况且你有老婆了,我……”
老板说:“现在对于这个……有啥,田菊花,我真的好喜欢……你的。”
三两下,老板被田菊花推开了,他愣了愣,用通红的眼睛看着田菊花,似乎有一种非要得到她不可的欲望,又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抱住田菊花。这下,田菊花怎么挣也没挣脱,最后被老板压在床上。
老板说:“田菊花……说真的,如果你……顺从了我,做我的情人,我马上带你去……广州,我在那里还有一家餐馆,保你要不了多久……当上老板娘。”
田菊花努力推却推不开,挣也挣不脱,她说:“老板,我求你了,放开我吧,你说让我当老板娘,我不需要……”
老板哪里听得进田菊花的话,他一只手压着田菊花,另一只手去解开她的衣服,眼看就要得逞了,田菊花急了,她气愤地用手“啪”地给老板一耳光,痛得老板手一松,她就借机翻身起来,赶忙跑出屋外,大声地骂道:“你这个畜生,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老板见状,十分生气地说:“你既然不愿意,从现在起,你……就别想在我的餐馆……干了,明天你就……走人。”
田菊花生气地说:“走就走,难道除了在你这里干活,就不能生存了。”
老板讪讪地走出了田菊花的寝室,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容,然后小声地说:“如果哪一天,你想通了,你真想……当老板娘,就随时来找……我。”
田菊花说:“你给我滚,你妄想吧。”
老板走后,田菊花回到屋里,将门反锁后,扣上被解开的衣服,呆呆地在床上坐了好一阵。然后,她擦干了自然而然掉下的泪水,躺倒在床上,可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好不容易在县城找到餐馆的活儿,刚刚熟悉了这里的工作,现在又遇上这事,城里的有钱人真不是人,是畜生,可恨。但现在最要紧的是,又去哪儿找活干,又怎样去告诉文清呢?
这一夜,田菊花想了很多,以前她对县城充满着梦想,心想来县城通过自己的双手,可以创造更加美好的未来,哪知却这样艰难,县城更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美好。她想明天就收拾东西回家,再也不想在这儿呆了,仿佛她对县城的梦想一下子就被击碎了,剩下的只有失落和绝望,她感觉县城也许不是她待的地方。
第二天,餐馆里的领班小姐就派人来叫她去算账,将她这个月的工资付给了她,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叫我给你工资,叫你走人,我真不明白,你怎么去招惹他了?”
田菊花只是苦笑了一下,没有回答,接过钱就转身走了。
领班小姐说:“你最好今天就搬走,把钥匙交到我这儿来,万一餐馆招到人了,人家就好来住。说真的,我看你真是干活的好手,在这餐馆里你跑得最快,要是你还继续在这儿干,我还想给老板建议给你加工资的,可现在……”
田菊花听后没出声,转身大步走了。
这时,田菊花经过强烈的思想斗争,最终决定去文清的办公室,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事告诉他。在田菊花去到文清办公室后,文清和向燕正忙着处理来稿,见田菊花到来,文清问:“菊花,你今天怎么不上班,来我这儿玩,有事?”
田菊花说:“文清,我不想在那餐馆干了。”
文清问:“为什么,你干得好好的,为什么不干了呢?”
田菊花说:“没什么,我就是不想在那儿干了。”
向燕说:“你不干了,又打算去哪儿干呢?”
田菊花说:“我也不知道。”
文清说:“菊花,你还是回去上班吧,餐馆也很适合你的,再说现在又去哪儿找活干呢?”
田菊花被他们说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似乎实在忍不住了,眼睛里含着泪花,终于鼓起勇气说:“那餐馆老板,不是人……”
文清一听说:“什么,老板欺负你?”
田菊花点了点头,说:“是的,就是昨晚,他喝了酒,来我的寝室,他就……”
文清脸都气青了,握紧了拳头,说:“走,我找他去,这不能就这样算了。”
田菊花说:“算了,再说……他也没把我怎么样。”
向燕也劝道:“文清,算了,现在发生这种事多着呢。”
文清说:“你先坐坐,到时再去找个活干就是了。”
向燕说:“对了,我表姐的服装店好像还要个服务员,到时我给你介绍去。”
田菊花说:“真的呀?”
向燕说:“当然是真的。”
饭后,向燕带着田菊花去到县城步行街上的一家服装店里,向表姐介绍了田菊花,表姐看了看田菊花,满意地点头,说:“行,包吃包住,每月给你500元,你看还有什么。”
田菊花说:“行,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随后,向燕回办公室了。文清就帮田菊花去找好新的住处,又和她一起去到她原来的寝室收拾东西,还安慰她说:“菊花,那事你就别放在心上,现在一切都过去了,好好干吧,我会时常来看你的。”
田菊花望着文清,微笑着点了点头。
四
刚上班,文清就被罗主席急急地叫到办公室,文清心里很紧张,他以为是报纸出了什么问题。还没等他开口,罗主席示意他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脸色凝重地说道:“文清,我原来也没问赵飞《科普开发》报办准印证没有,现在有人说这是非法报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知道不?”
文清感到很突然,其实他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说:“不知道,以前我从未听他说这个,怎么突然就说不合法了呢?”
罗主席说:“昨天,县文广新局新闻出版科打电话来,说有人举报我们县科协办的《科普开发》报,没有准印证,属非法刊物,必须立即停刊。”
文清说:“这么说,《科普开发》报不合法,就不能办了哟。”
罗主席想了想说:“文清,你继续编,我想想办法看,一会我叫办公室的小攀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现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再说,这是县科协办的报纸,群众需要,我想县里和相关部门都会支持的。”
“好!”文清说罢,起身就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去了。
也许这事来得太突然了,让文清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还沉浸在报纸受欢迎的喜悦中的他,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不知道办报还要什么准印证,更不知道赵飞是怎么思考的,怎么没办好相关手续就开始办报呢,这不是在自找麻烦吗!话又说回来,他们办不办报一样的拿工资,一样的生活得好好的,可他文清就不同了,好不容易走出来,更是对这张报纸寄予着希望,只有报纸能生存下去他才有一席之地,才能在县城待下去。如果报纸不办了,他又将失业了,又将去哪儿呢?
文清在外面转了转,回到办公室后,把这事告诉了向燕,向燕听后也十分着急地问:“那,我们《科普开发》报还办不办?”
文清说:“罗主席说,当然要办,到底办不办,现在还说不准。哎,好好的一张报纸,说不办就不办了,多可惜呀!”
向燕说:“就是,我想这是县科协办的报纸,怎么说不办就不办了呢?”
文清说:“但愿吧,因为这张报纸办起来,真不容易,你那时还没来,这张报纸从筹备到正式出报,我都一一经历了的,真的好费力呀,这个我最清楚。”
县科协办公室的小攀按罗主席的安排,去了县文广新局新闻出版科问了问,才基本明白了这里的情况,他马上回去给罗主席汇报。小攀说:“县文广新局新闻出版科的刘科长说,他们最近接到举报信,说是县科协在非法出版《科普开发》报,经过他们查实后,这《科普开发》报属于非法出版物,当初赵飞没有办准印证。因为县文广新局根本没有权力批准印证,报刊准印证只能由市新闻出版局批,按相关文件要求,《科普开发》报立即停刊,要等办好准印证后才能再出报,不然要按相关规定进行查处。”
罗主席想了想,问:“那个刘科长,是不是叫刘大强?”
小攀说:“就是刘大强,罗主席认识他?”
罗主席说:“当初县剧团解散时,他来找过我,说是要我帮忙让他来县科协工作,我没同意,因为我们县科协要的是科技人才,他不懂科技,来做什么呢?最后,他就到了县文广新局,是不是他因为这个,还在记恨我和县科协,今天趁这个机会有意来找我们的麻烦呢?”
小攀听罗主席这么一说,也点了点头,说:“按你这么一说,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
罗主席说:“那你找时间再去和他沟通沟通,必要时请他吃顿饭,看能否将这事办好。我们现在这张报纸很受老百姓欢迎,李副县长又这么重视,如果突然不办了,多可惜呀!”
小攀说:“好,这事我一定办到。”
经过小攀再次与刘大强沟通,刘大强说:“我哪里还记得那事呢,关于这张《科普开发》报,确实是公事公办。说实在话,以前我就知道《科普开发》报一期接一期地出,考虑到只是在县内发行,我们就一直没过问。前不久,不知市新闻出版局怎么知道了这事,打电话叫我们一定去查处,这才让我们不得不通知你们停刊。”
小攀听后,再也无话可说了,只得回去给罗主席如实汇报。
罗主席听了后,沉思了一阵说:“说真的,这张《科普开发》报办不办没什么,关键是李副县长这么重视,而且还专门为我们报纸题了词,我又怎么向他交代呢?普及科普知识是我们的职责,通过报纸宣传是再好不过了,可办报却要这样手续那样手续,既然要求办手续,我们尽力去办准印证就是了。”
小攀说:“刘大强说了,我们最好直接去市新闻出版局报刊处,找李处长沟通下,看他有没有办法,能不能给我们办个准印证。”
罗主席说:“好,那明天我就去市新闻出版局,看能不能办到证。”
第二天一早,罗主席和办公室小攀,买了一些当地的特产———龙水刀,直接去到市新闻出版局,找到了报刊管理处李处长。李处长找出国家新闻出版署和市里等相关严禁非法出版物出版的文件,如果哪个单位出版了非法出版物,不但要追究相关负责人的责任,还要会同相关部门进行罚款处理。罗主席听后终于明白了,这是政策规定,不是哪一个人能说了算。
罗主席说:“李处长,我也是单位一把手,关于政策方面嘛,我也懂是不能违背的,但你能不能想个办法,特事特办,网开一面给我们批个准印证,因为这个报纸老百姓真的很需要。”
李处长说:“老百姓需要的多得很,我总不能都网开一面,都一一的批准印证嘛,每个县只能批一个报纸,其他的一律取缔。如果我批了,我就是违反了政策,我要受到处分,你也是当领导的,这个道理你也明白吧。”
罗主席说:“那我们的《科普开发》报,只能停办了?”
李处长说:“是的,没别的办法,只能停。”
回来后,罗主席将文清、向燕等叫到他的办公室,说:“我去过市新闻出版局了,我们这《科普开发》报的确不合法,得停办了。”
文清简直不敢相信,他原想说什么也还要出几期的,没想到这么快就宣布停办了,他说:“真的要停么?”
罗主席说:“是的,没办法,我已经尽力了。”
文清说:“那这期编好的稿子呢?”
罗主席说:“这期稿子既然编好,还是把这期印出来吧,因为李副县长的题词,一定要登出来。”
向燕问:“这期出了以后呢?”
罗主席没出声,他挥手示意他们回办公室去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