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瞪着眼,恶狠狠地看向燕微雨,恨恨道:“似你这般反复无常之人,哪一个又会真心信你?本座等着看你的下场!”
那条裂缝并不太宽,也不太长,陈殊落在里面,其实一伸手便能扒住边缘。可是他却半分也动弹不得!
却原来,燕微雨不知何时对他使了定身的法术,他才连避都不能避,直直便跌在了坑底,当众丟了个大丑。
西面他与习徐的属下自然是不敢笑他的,可东面那一大群却全无顾及,一个个皆放声大笑,间或有嘲弄之语传出。
陈殊能修成金仙,自然有一番涵养,还不至于和那些下辈弟子们计较。只是他谋划多年,眼见一切即将赴诸流水,化作一场空,又如何甘心?而对于北阙与燕微雨两个罪魁祸首,他自然更恨从一开始就与他合谋的燕微雨。
但他的那些咒怨之言,燕微雨却丝毫没有放在心上。她缓缓举起手中宽阔的断剑,惋惜般地叹道:“只可惜,你已经没有看的机会了!”
言罢,一剑斩落,陈殊的头颅便冲天而起,洒落漫天血雨之后,被燕微雨接在手中。她也不知使了什么法术,那血淋淋的头颅很快便干干净净的没有了一丝血污与异味,死不瞑目地被呈到了公子昶面前。
“宗主。”燕微雨双手捧着陈殊的首级,恭敬道,“属下幸不辱命!”
公子昶赞道:“好!”
而习徐已是面无人色!
——他一半是气的,令一半才是吓的。
眼见陈殊陨落当场,他兔死狐悲之余,对反水反得如此彻底的燕微雨毒恨异常,字字含恨道:“燕微雨,本座诅咒你,永远也不会有一个女子常伴你!”
不愧是和燕微雨合谋多年之人,这诅咒对燕微雨来说,当真是比什么都恶毒!眼见他话音一落,身形便化作飞灰随风而散,燕微雨面色大变!
——以命为咒,是为命咒!
“噼啪——”
凭空里一声炸雷,天道已然应誓!
燕微雨忍不住手上一场球,陈殊的首级“骨碌碌”滚在地上,顺着小闻香亭外的台阶一路滚下,直滚入陈殊尸首呆的裂缝里,也算是尸首合一。
而此时此刻,燕微雨已是呆住了。
天道之下,阴阳相合才是至理,而修真界比世俗界更为讲究天心。这一点,不分正道魔道。
因而,似燕微雨这般身为女子却爱红颜的,实在是少之又少。别的女修哪怕就是为了修行时少些波折,也不会明知天道不佑还执意与之燕好。
——当然,这些所谓“天意”,说到底,也不过是人猜度赋予的,哪里就真能代表天道了?如若不然,燕微雨又岂能修成金仙道果?
可人生于天道之下,思付猜度也并非全然不通。只是,世间之人,少有燕微雨这般敢一意孤行、肯顺应人意的!
究竟天心与人意,到底哪个更对,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公子昶的确是十分欣赏燕微雨,见她失态至此,不由嗤笑一声,讥讽道:“不过一个命咒而已,也致你如此?你这金仙道果,莫不是捡来的不成?”
燕微雨心神一轻,猛然醒悟:是啊!她自来喜爱红颜,修真界谁人不晓?多少人信誓旦旦一口咬定她如此逆天而行,定然成不了正果。
可是,如今她已是金仙。而当年说那些话的人,却多半已化作了尘土!
“哈!”燕微雨霍然开朗,朗声笑道,“是了,大道三千,殊途同归。天道又怎会如此狭隘?是我着相了!”
公子昶暗暗点头:总算有点儿意思!也不枉本座留她一命。
一场叛乱声势浩大的开始,却是儿戏般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首脑们死得死降得降,剩下的附庸弟子们一时间群龙无首、茫然失措。
西门珏不管不顾,掏出一只碗形的法宝,伸手一舀,便将一众余孽尽数装了,吩咐小徒儿赵郴将他们尽数投进了九幽冥狱。
原本以他的意思,是要招抚为主的,可公子昶却不同意。公子昶觉得邪极宗立派多年,弟子多而冗杂,便有意借此次叛乱梳理一番。
因而,非但这些直接参与叛乱的要到九幽冥狱去走一遭,那些暗通消息的、推波助澜的乃至视而不见的,依依排查之后,皆要依清洁轻重处罚。或打散魂魄、或投入九幽冥狱、或废去修为逐出山门……不一而足。
而经过这次清洗,邪极宗内外为之一清,上令下达,无不通畅。
远在九黎山的殷离歌收到消息,先是松了口气:公子昶收首徒的原因果然是为了清理叛乱!
继而,他又担心起来:如今,邪极宗已清理完毕,阿璿已经完全实现了自己在公子昶手中的价值。那以后公子昶会如何待她?若是前后差别太大,阿璿对公子昶那般孺慕,岂非是伤心欲绝?
更有甚者,若是日后公子昶看中了真正的传人,阿璿又该如何自处?到那时,公子昶可还会容许这个“少宗主”活在世上?
他越想越觉得胆战心惊,恨不能立时赶到放春山,将阿璿接了来,在他眼皮子底下护着,不叫公子昶有机会伤他分毫!
可他也明白,这些都只是他的臆想罢了,公子昶跟本就没有对石璿做什么,石璿也不会相信自己对她师尊的恶意揣测。殷离歌也别无他法,只得叫徐霜月持续关注放春山,一有石璿的消息便来报与他。
而殷离歌担忧不已的石璿,却是真的遇到了点儿麻烦。
她这次闭关原因有二:一是元神随着斗姆元君在神魔战场酣战三百余日,体验了大罗金仙的修为及战斗时的气机氛围,使她的心境增长甚速,早已远远超过了天仙境界;二就是因为斗姆元君在清源妙道真君那里替她讨来了全版的《九转玄功》,她需要与手中的残篇对照一下,看一看自己往日修习的可有谬误之处。
她先是对照了功法,发现自己修习的残篇虽只有前五转,却委实没有丝毫错谬,便放下心来,沉下心神入定,去仔细巩固参悟她在神魔战场上得来的感悟。
只是,因她修习了《九幽控神决》的缘故,无论她运转何种功法,《九幽控神决》都会跟着运行。而此功法修习之后固然能极大地影响别人,可修行的过程中却是险恶至极,各种杂念丛生,丝毫不受控制,稍有不慎,修习者便会走火入魔。
石璿倒不是走火入魔了。只是她入定之后,恒阳峰的整个山头的一草一木、一虫一叼皆在她感知之内,习徐、燕微雨、陈殊与北阙四人叛乱攻上了恒阳峰,她又怎会不知?
她本不欲理睬的,反正这群人也不是公子昶的对手。可是,《九幽控神决》令她极难静心,而她心神一分,却被令一件事吓了一大跳!
不过百年而已,她的修为竟然从天仙蹿到了真仙!
这……这也太快了!
她当即不敢再运转功法,彻底静下了心神,掏出公子昶给她的那本纸质的《道德经》,用心诵念了起来。
起初,她也只是为了巩固心境,可念着念着,她竟念出了妙处,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诵念。一时间,她竟将周遭的一切都屏闭了,竹楼外的动静再也扰不到她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石璿长长舒了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她见《道德经》正摊在自己膝上,便欲收起来,以后再看。
可是,她的食指指尖儿才刚刚碰到书业,那部自凡间拿来的《道德经》便化作了糜粉,犹如尘埃一般。
石璿愣了一愣,旋即便想明白了:想是她将它放在须弥镯外太久,没有了须弥镯令时间径直的功用,这普通宣纸做的书,自然就被时光给腐化了。
只是,过了多久了呢?
石璿给自己施了个净身术,又换了件鹅黄色凤尾裙,便淡淡问了一句:“今日何人当值?”
两道身影凭空出现,单膝跪地:“属下乙三(乙十二),参加少宗主。”
石璿神色古怪地向两人先前隐身的地方看了一眼,暗道:他们两个本是善于隐匿的玄仙级别的暗卫,以我真仙的修为又怎么会发现他们呢?
若非是二人故意露出破绽,那便只有一个解释了。
——不知不觉间,她又突破了!
想到这里,石璿连忙去查看被自己忽略了的修为。一看之下,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竟然已是玄仙了!
这是多少修士汲汲营营万年也难以达成的境界,可她不归一个化形不到……呃?她闭关了多久来着?
反正她的年岁绝对够不上大,年纪轻轻就成就了玄仙道果,实在令那些卡在天仙修为的情何以堪?
可是,石璿却半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都不运行功法了,怎么还能涨修为呢?
她闷闷不乐地问两人:“本座闭关多久了?”
乙三道:“少宗主自闭关日起,到如今已经是五百载了!”
五百载?好长的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