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怀玲跟吴越可是得瑟一把,昨天被人群起而攻之时,真是太过憋屈。
“江小公子,你是怎么知道丰城县令邓家传的?”赵怀玲笑眯眯的拉着江庭豪,刚刚若不是三个孩子强势拿出家世吓唬人,那几个人不会如此被镇住。
“我哪知道,我就只记住这一个人的名字,想着能吓唬人,就拿出来说了。”江庭豪无辜道,他也就随便一说。
赵怀玲:……可刚刚那个架势,她瞧着都像真的。
“之之娘,我棒不棒?”江庭豪邀功。
“棒。”顾倾之并不是敷衍。
比起白晨轩的沉着,陈方圆的稚嫩,江庭豪更圆滑,官宦人家的公子,见识阅历本就比一般的孩童来的多,再加上平常的耳濡目染,竟真的有几分气势。
几人逛了成衣铺,接着又去胭脂铺,最后大肆采购一番,才满意归去……
等着太阳西斜,月上柳树头。
大半个南湾水面都被灯火映照通红。
人潮拥挤,不管是船上,还是两岸,或者桥头,到处都是人,看热闹的看热闹,吟诗的吟诗,更有年轻男女偷偷眉目传情……
一个画舫穿插在众多的画舫中,除了两盏灯笼再无其他,也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可是人们的目光时有时无的全部看向它。
“白丞相,前面那画舫里坐的就是南君姑娘。”县令热情的指着那艘不起眼的画舫说道。
白修然只是淡然看了一眼,又默默收回视线。
他今日把那三个绑着的男人送到官府,难免是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这个县令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竟然拿出近些年一些积压已久的案子,让他帮忙过目。
这一呆就是一整天,若不是师爷说到今晚的乞巧节,没准他这会还在衙门,邓县令这才发现,他把当今丞相留了一天,为了表示谢意,他死活要拉着白修然一起见识一番。
他们的船只是寻常的乌蓬小舟,除了一个船家,就只有他与邓县令两人,本是准备着清酒,奈何他有伤喝不得,让人换的茶。
“白丞相,都听说你文采举世第一,鄙人不才,想请教一番。”邓县令文绉绉说完前面话,也不待白修然怎么说,起兴念诗:“七夕今宵看碧霄,牵牛织女渡河桥。家家乞巧望秋月,穿尽红丝几万条。”
“好。”
附近的画舫中传来一声赞叹,一位穿着红色裙纱的女子朝着乌蓬小舟内一举手,“不知是哪位作诗,小女敬一杯。”
“姑娘缪赞。”邓县令端着杯子也出来,谦虚礼让一番,不过内里却也有些傲然,他也算饱读诗书,正儿八经参加举考过的,被圣上册封的官,多少有点持才傲物。
“原来是邓大人,不知大人可否上船来,与我小酌两杯。”红衣女子认出他的身份。
被美人相约,本就是一件美事,邓大人有些动心,可瞧着蓬内的人,他又有些迟疑。
“邓大人不用管我。”白修然不在意道。
“那我喝两杯再来。”邓大人客套两句才高兴离开。
外面的世界再繁华吵闹,白修然却仿若置身事外,有点想顾倾之,如此良辰美景,她在干什么?
“……遥知湖上一樽酒,能忆天涯万里人。
万里思春尚有情,忽逢春至客心惊……”
或许是夜色太过撩人,他想着顾倾之,竟也起了作诗的心情,等着他伤好后,也同倾之好好畅饮一番。
“船家……”
他话还未完,水面传来笛声,婉转清脆,让吵杂的人群都一静。
有人听出这是南君的笛声,逐兴奋的驻足而听。
白修然这才把视线看过去,他听出笛声中其他含义,这人想要与他一较高下,以文会友……
今夜的北岸彻底沸腾。
那个令整个丰城都疯狂的女子,竟然与人斗诗,观看者都屏住呼吸,唯恐听漏一句话。
画舫女子悦耳的嗓音如同黄莺般,说出的诗句更是婉约清新,让人惊艳。
乌蓬小舟内的男子也未显出真身,只能听见他话中的清冷,他的诗更大气宏伟,有种气吞山河,内心澎湃,让人有种膜拜之感。
在场的文人学子,差点疯掉,纷纷打听,小舟内的男子是谁?
他们一定要去拜访一番。
因为从第一首诗开始,小舟内的男子都是很淡然之态,这些从他话中就能听出。
而且,他们也听出,小舟内的男子的诗略胜一筹。
丰城的人恨不能把乌蓬小舟给掀开,见见本人真面目,更有甚者,想要代替船家,过去撑船篙。
顾倾之去的时候,还挺纳闷,周围的人如同哑巴般,不肯说一句话。
等着走近才发现,有人斗诗。
她听出某个熟悉的声音,森森一笑,把赵怀玲都给吓住:“小姐,好像是姑爷。”
“哼。”
她能不知道是白修然吗,还说对美人没兴趣,现在吟诗作对的是谁,男人啊,都是一个德行。
“小姐,我们去石桥上。”赵怀玲指着乌蓬小舟上面的桥。
因为今夜人多,三个小家伙被留在客栈,顾倾之只带了六个人出来,每人都盛装打扮一番,赵怀玲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家小姐化妆术不错。
就顾二满脸疤痕的脸,在顾倾之的手上,用着胭脂水粉,竟然遮掩了七七八八,若不仔细盯着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大问题。
当房门打开,顾二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赵怀玲手中的杯子差点落地。
我的乖乖耶,眼前的少年清秀的如同一株清脆欲滴的竹子,赵怀玲围着他转了又转,“这真的是顾二?”
顾二羞涩的一笑,他在铜镜里看见自己时,都吓一跳。
吴越也是诧异连连,眼前的人变化太大:“顾姐,这真的是你化的?”
顾倾之扬眉,难得听见他称呼自己为姐,“我也可以帮你化。”
“我也要。”赵怀玲兴奋的蹦过去。
所以,等着他们弄完出门时,出门就有些晚。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去找场子的,晚些才能压轴,这是顾倾之的原话。
石桥上,顾倾之听着乌蓬小舟内不断传来的诗句,不得不承认,白修然的厉害。
画舫中女子的声音,顾倾之也听到,没有刻意的娇滴滴,不吭不卑,似雪中的腊梅,傲然绽放,女子似是来了兴致,是一首接一首,与白修然斗诗。
不,以其说是斗诗,更像相见恨晚的知己。
“主子,就是他们。”顾大指着桥另一侧站着的几个男子,那几人如痴如醉听着两人往来诗句。
顾倾之龇牙一笑,刚好她心情也有些不好。
她今夜没有女子的打扮,反而穿着男子的白衣,她身材高挑,一袭白衣穿在她身上,透着一股出淤泥而不染之感,头上戴着一顶帽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不紧不慢就渡到那几个男子面前。
那几个男子一愣,顾倾之虽然男子打扮,但是并没有刻意掩盖她女子的身份,所以,谁都能瞧出她是一个女儿身,还是个顶漂亮的女儿身。
几人心中有些意外,这算飞来艳福吗?
“听说,昨天就是你们几个欺负我弟弟。”顾倾之折扇打在手上,语气透着一股傲慢。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顿时想到昨夜取笑那个丑八怪之事,原来是来寻仇的,不过,眼前的女子忒标志,实在没想到有个如此丑陋的弟弟。
“实在不知是姑娘的令弟,小生给你陪个不是。”同样穿着白衣长衫的男子装模作样的作了一揖。
顾倾之嘴角一勾,“诸位当众取笑我弟弟,更是羞辱我家人,这个不是可不容易了结。”
“那姑娘想怎么样?”几人也不怕她,在场这么多人,动起手来,谁吃亏还不一定。
“就以文来比试,谁输者,当众磕头认错。”她说的掷地有声,眉眼全是挑衅。
“好。”几人也算是丰城有些名气的才子,只要不是乌蓬小舟之内的那个男人,他们还真不怕她。
“我们各自出题,以对方的给的题目来作诗。”她满身的张扬,丝毫不担心会输,因为有着上下五千年的文化底蕴做支撑,她今个要是输了,自挂东南枝。
几人也不客气,率先出了题目。
等着顾倾之一张口,几人脸都黑了。
李白杜浦孟浩然,苏轼柳永李清照,韩愈李贺王昌龄……
她随手就能借用他们的诗句来应对,乌蓬小舟内早已没了声音,画舫里也安静下来,人们的视线全部集中在石桥边。
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一把折扇摇摇晃晃,愣是晃花了众人的眼,赞叹一声是一个接一个,连邓传家都出来好奇观看,是谁如此口吐莲花,句句绝句。
“你们还想比吗?”顾倾之用着一种挑衅的目光看着傻掉的几个男子。
他们是满脸通红,却无话反驳,最终憋屈的化为一句:“我们输了。”
赵怀玲他们跟在顾倾之身后,很是解气的看着那几位男子,让你们昨天没事用诗取笑她们,现在小姐用诗还了回去,还的他们哑口无言。
“诸位开始吧。”顾倾之站到一边,把顾二他们让到前面,“出来混的,总该要还。”
那几个男子没想到自己会输,而且众目睽睽下,若是跪了,只怕要被人耻笑一辈子,有些不甘心跪。
“愿赌服输,诸位不会想让我用武力吧。”顾倾之瞧出他们的不乐意,说道。
“这位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既然姑娘赢了,还请不要再咄咄逼人。”有好事者,清楚顾倾之他们打的赌,出声阻止。
“可昨天我怎么没有听到有人公道的来一句得饶人处且饶人,莫不是今日欺负我一个女子,拿着大道理压我?”顾倾之斜了一眼说话的人,透着冷意。
白日里在成衣铺那几个女子也认出顾倾之,本就对顾倾之有成见,现在见着她如此欺负人,也不满出声:“一个外地人,欺负到我们丰城,真当我们丰城没人。”
“这不挺多人嘛,谁若有意见,出来比试一番,若我输了,我当众磕头认错,可是若你们输了,就随他们一起磕几个头。”她指着那几个输掉的男子说的随意,狂妄自大的让人想揍她一顿,偏偏众人刚刚都听见她嘴里的诗,莫说他们,就连南君出面,都差一筹。
在众人又气又怒又羞之时,邓传家看不下去,他是丰城的县令,容不得一个外乡人如此挑衅众人,他朝着乌蓬小舟内一拱手,大声说道:“鄙人恳请大人帮忙对诗。”
人群突然活跃起来,是啊,他们怎么忘了,乌蓬小舟内的男子文采斐然,他若出面,定能挽回胜局。
一时间,众人纷纷请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