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年,冬至
遍地血腥,染红了整个大地。满目的疮痍,尸首遍野。在阴风下,插在尸野上的箭,因冒烟发出阵阵让人恶心的臭味。
他抓着一把沾满鲜血的剑,一步一步的走到她跟前,那把二尺一寸的剑透着淡淡的寒光,映出了她那刹白的小脸。
“顾十七,你无路可走了,东朝已经仗败。”
他决然的丢出一句。
顾十七心一震,八年了,终于走到这一步了。
眼前的男人已不是当年那个油嘴滑舌的小毛孩了。他一袭军装英姿飒爽,意气风发,他的脸上再看不出年少的傲气,只有一副手刃仇人的沉冷决然。
只是,她仍存着一丝念想。
“还有一条路,只是看挡路的人,杀我,还是放我??”
即便众目睽睽,她依旧要问。
景城拧眉,视线冷冰的打在她毫无血色的脸上,“我曾在先父面前发过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东朝狗贼。”
他说。
东朝狗贼。
原来在他心里,她已是名副其实的东朝人了。倘若他说,他绝不放过她,至少她不会那么钝痛,可他却决然的把她视为沆瀣一气的东朝狗贼。
那比仇人还要更低下的人。
“那是,杀我?”
顾十七一滞,险些没站住脚,多愁善感的远眉山微微蹙,低眸冷笑两声,“也对,不杀我,怎么报杀父之仇?”
故意提及的字眼,在景城听来已是无法挽回。
“你还有何要说的?”
顾十七看他绝情的撇开眼,再看不见半点温情。
师傅曾说的生死有命,她今时今日终于顿悟了。原来天底下,也有她顾十七治不好的伤——情。
“有,我的阿四,我死之后烦请城将军将它放生。”
她望着那把剑,淡淡的开口。
“那是什么?”
“我的信鸽。”
信鸽?一代医仙举世无双,一声令下千万东朝士兵浩浩荡荡,她的终言不过是一只信鸽?景城怀疑自己是否听错,又再重申询问一遍,
“仅此而已?”
顾十七悠笑,眼里已是无谓,“城将军,阿七生来无父无母,无牵无挂,还能有什么?”
这话说完,景城一震,心仿佛跌入悬崖般的落空。彼此不过两尺间的距离,却隔得像千里之外,再无人踏出一步。
韶华易逝,一拍两散。
乱世前仇,到此为止。
“好。”
好。
这是顾十七闭眼前,听到的最后一个字,内心滋生的期盼终是沉入深渊。
他抬手,高举那把寒气逼人的剑,缓缓停滞在她眼前,冷沉的目光凝望着她。
半晌后,一剑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