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够睡下五个人的大床上,澹暠嵃仅穿里衣跪在床上,墨漆鹰眸泛着阴戾杀气,修长厚茧的大手掐住一个女人的纤细脖子,手背上青筋突起甚为吓人。
被掐住脖子的女人憋得满脸紫红,两只纤纤玉手死死攥住粗壮的臂膊,她张大嘴巴奋力呼吸着,甚至眼角余光看到姚青禾之后,喉咙里试图发出一声微弱的低吼。
“方蕠,你爬完二叔子的床,又跑来爬我男人的床,一会儿是不是要去爬石延小叔子的床啊?”
姚青禾不怒反笑,更有闲情逸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热闹。随口调侃的话也让涌进来的众人目瞪口呆。
“大嫂子,我怕脏,我的床可不能被她爬。”石延不客气的反驳,满是嫌弃。
“怕啥。她喜欢送肉上门,吃亏的又不是你。这便宜不占白不占,你个没胆子的,白白混出个江湖大侠的名号。”姚青禾一副恨铁不成钢的丢去两颗白眼。
石延苦笑,他还是乖乖的退到后面去当透明人吧。
一屋子的人都等待姚青禾发飙,可她却没有半点恼火的迹象,甚至坐在床边欣赏这场“不耻的闹剧”。
姚青禾单手横在胸前,支撑着另一只手肘,那嫩白小手托着下巴,水润润大眼睛噙着笑意。
“相公,你别把她掐死了。不管怎么说,她是方将军的女儿,是玿儿未来的大姑子。为了妹妹的未来幸福,千万别掐死她啊。”
姚青禾笑盈盈的劝着,温柔娇语让澹暠嵃更加恼火。他阴郁的斜睨床边端坐的小娇妻,瞧着她的笑颜就来气。
小冤家,你男人都被脏女人给玷污了,你还有心情看热闹。看你男人的热闹很有趣是不是?等下,我定要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相公,人家很无辜耶。这脏女人又不是我派来的,你对我耍横干嘛?
澹暠嵃鼻腔里冷冷“哼”出声,掐住方蕠脖子的大手加重力道,她立即痛苦呜咽着,一只手伸向朱嘉求救。
可是……
朱嘉已分不清是恼是悲,当见到姚青禾气定神闲、笑意盈盈的坐在床边凳子上时,他也神奇的平静下来。
“嫂子,你看这事如何解决?”
“先别急着解决。”姚青禾安抚暴怒又平静的朱嘉,回头扫一圈围观的众人,“大家放心,我相公和方姑娘没有发生任何对不起我的丑事。我相公是什么人品,我是深深了解的。而且我起床才不过半个时辰,先到了二叔子的院子里找玿儿一起去烘焙房揉汤圆。等刘婶来找我的时候,连一个时辰都不到。”
“不怕长辈们笑话,我家相公可会折腾人呢。他呀是个魔王投胎来的,短短一个时辰可满足不了他。”
姚青禾不惜把闺房之事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以证明她家男人是身强体壮,忠贞不屈的居家好丈夫。
被自己的小娇妻夸赞威武不屈,澹暠嵃忽觉脸上放红光,特有面子呀。他一个爱妻如命的忠犬男,怎会与弟弟的女人纠缠不清呢。
“张六叔,木石叔,春明大伯,你们先去休息吧。胖婶儿,刘婶,翠娥妹子,你们领着小桂芬和小翠妙去揉汤圆吧。今儿多揉些,咱们当成早饭吃。”
“成啊。”胖婶儿拉着刘翠妙的小手,和刘氏一起领着刘翠娥和小桂芬出去了。
等到屋子里只有自家人之后,姚青禾放下双手缓缓站起来,她走到床边的枕头下拿出匕首,拔出来对准方蕠的胸口位置。
“相公,放开她吧。”
“娘子,她的心里已被陈夫人埋下仇恨的种子,绝对不能留。”澹暠嵃大手收力,令方蕠恐惧的挥舞双臂想要最后的反抗。
澹玿,石延,方坚站在卧室的屏墙边,苗延赫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
“大哥,要掐死她也该由我亲自来。”朱嘉走上前,伸出手,冷漠无情的看着方蕠因憋气变成紫红色的脸。
姚青禾轻叹,“相公,二叔子,你们先听我一言,别急着弄死她,成不?”
“好。”
随着这一声,澹暠嵃将方蕠甩向床内的木墙,他转个身挡在姚青禾的面前,怕方蕠会趁机挟持她。
姚青禾收回匕首,从背后抱住男人的壮腰,歪着脑袋问:“相公,你全都知道啦?”
“嗯。”澹暠嵃微颌首。
姚青禾又扭头,问:“二叔子,你也知道啦?”
朱嘉眼中闪动失望,默默点头。
姚青禾继续扭头,看向站在屏墙边的石延和方坚,“你们两个呢,也知道吗?”
“大嫂子,这里除了苗延赫,全都知道方蕠挑拔离间不成,对玿儿说的那些话。”石延轻叹,没想到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竟变成心思歹毒的女人。他有点同情朱嘉,更感慨澹暠嵃的睿智和透彻。
想当年澹暠嵃宁愿奔赴战场,也不愿意与方蕠订下姻亲,恐怕早已看透方蕠的本质。即便没有陈夫人的三年耳濡目染,方蕠也不会是个安于正室便会满足的女人。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子,她中意的不仅仅是正室夫人,还有握在掌中的权势和财富。
“姐姐,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方坚慢慢走近,他难以置信的含泪凝望跪在床上披头散发的女子。
当暗卫来禀告方蕠对澹玿所说的那些话时,他差点一掌劈死那名暗卫。他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的姐姐会成为步步为谋的女子。身为方家的子女,应忠君爱国、义薄云天,视权财如粪土、唾弃阴谋害人之恶。
父亲的敦敦教诲言犹在耳,他记得初入私塾时学到的第一句话便是“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处事待人尚且如此,何况是对待最亲近的家人呢?为什么姐姐会变成这样,比陈夫人还要可恶。
“姚青禾,澹暠嵃,既然我落到你们手里,我认命便是。”方蕠慢慢爬向床沿,她披头散发像个疯子。每向前爬一步,她都抬头看一眼朱嘉,浑浊的瞳眸也渐渐失去一分神采。
朱嘉忍不住上前一把抓起她,双手箍住她的肩膀,用力到她痛苦的扭曲了五官。
“夫君,痛!”方蕠挣扎着,哀求着,“夫君,放开我。求求你放开我!”
“痛?你竟然会痛?”朱嘉忽然放开双手,改成一只手掐住方蕠的脖子。他阴冷讽刺的笑了,喃喃的问着:“你竟然会痛?你为什么会痛?你应该高兴呀?你终于爬上大哥的床,终于成为他的女人,你痛什么?”
纤细白嫩的脖子刚刚被澹暠嵃掐出一圈青紫痕,现在又被朱嘉掐在手里。方蕠伸长双手想要推开朱嘉,最后却只能紧紧攥住他的衣襟,睁大眼睛哀求着他。
“蕠儿,你知道吗?我这里……很痛!”朱嘉指指心脏的位置,似笑又似哭的表情让方蕠渐渐绝望。她从来没有见过朱嘉这副神情。
“蕠儿,我很痛。你能替我痛吗?”
“不,不要……我不要……”
脖子上的手渐渐松开,方蕠惊慌的跌下床,连爬带滚的冲向门口。可她站起来才跑了两步被朱嘉拦腰圈回怀里。
“嘉儿,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会了。我好好的和你过日子,我会为你生一堆的孩子,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愿陪着你。”
方蕠双手合十哀求着,可不管她如何表白都无法撼动朱嘉坚硬的心。
“大哥,我要回京。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你且保重,小心赫连国和契国的杀手。”朱嘉平静的叮嘱完,将惊慌嚎叫的方蕠夹在臂弯里,大步朝着屋外走去。
“二哥,你要去哪里?”澹玿担心的喊,想要追出去却被石延拦住。
石延看向沉默不语的方坚,拍拍他的肩,“回沽北镇去报个信儿吧。万一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恐怕……还要方将军出面求情。”
“我不会请求父亲为姐姐求情的。是死是活,她罪有应得。”方坚说完,脚底生风的离开了。
无论如何,那是他的亲姐姐,他嘴上说着强硬的话,心里却比谁都疼。
澹玿本想跟着方坚一起去沽北镇,又被石延拦下来。她知道自己跟去也不能帮着做些什么,方坚回去之后将军府肯定大乱,恐怕姑丈和姑母会直奔京城为女儿求情吧。
“嫂嫂,我该怎么办呢?”
“我派人送你去沽北镇,你不必做什么,只管陪着方坚,陪着他一起度过最伤心的日子。”姚青禾抱抱无助的小姑娘。恋爱中的小女人啊,最需要家人的支持呢。
澹玿喜笑颜开回抱住姚青禾,“谢谢嫂嫂,我去收拾几件衣服就走。”
“乖,去吧。”姚青禾递给石延一个眼色,摆明是让他去安派人陪澹玿回沽北镇。
石延也不拒绝,对澹暠嵃拱手,“大哥,我亲自陪玿儿去沽北镇吧。”
“若有可能,你也去京城一趟。”澹暠嵃穿好外袍,阴郁的长舒气,“我身份特殊,此事又与我有关系,我……”
“大哥不必多言。方蕠是死是活,只看太子的意思。即便闹到京城,恐怕方老将军会亲自处置。”石延面色凝重。京中那位方家的老将军可是最难应付的,就算他们想饶过方蕠,治家治军皆严厉的方老将军肯定不答应。
澹暠嵃无奈,叮嘱石延几句要紧的话,便让他护送澹玿先去沽北镇找方坚。
刚刚满屋子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最后留下的苗延赫稳坐罗汉床上,悠闲的打量着这座朴素的卧房。
“你不走吗?”澹暠嵃拉着小娇妻坐到梳妆台前,拿起篦子为她梳理长发。透过菱花银镜发现苗延赫好奇的左瞧右瞅,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苗延赫慢慢蹭下罗汉床,走到屏墙边,回头问:“澹暠嵃,你除了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还有别的身份吗?”
澹暠嵃动作娴熟的为小娇妻挽着发髻,漫不经心的回答:“有。”
“是什么?”苗延赫眼睛放光,苍老沙哑的嗓音透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为小娇妻梳好发髻,改成澹暠嵃坐在梳妆台前,由任姚青禾为他梳理披散在肩下的黑发。
透过菱花银镜,墨漆鹰眸弯成两条漂亮的弧线,他得意的回答:“我家小禾儿的男人。”
被称作“我家小禾儿”的女人停下梳理的动作,回头瞥见苗延赫眼中的鄙夷和愤怒。她娇俏嫣然,嗓音柔柔的安慰:“苗大商人,你斗不过我家男人的,以后别嘴欠找虐。快回屋去躺着吧,回头我端一碗热汤圆给你尝尝。”
“小青禾,你怎能如此待我。”苗赫延哀怨的呜咽声,慢慢走出屋子,被他的暗卫们护送回三层的大房子去歇着。
卧室里终于恢复宁静,姚青禾为男人束好发,转身坐到窗下的罗汉床上。她低首垂眸,平静的小脸看不出内心的情绪波动。
澹暠嵃蹲在她的面前,修长的食指轻轻勾画着她的五官轮廓……姚青禾嫌弃的歪头躲开,令他恼火,可又不忍心责备她。
“禾儿,我没有被她碰到。”
“嗯,我知道。”
“娘子,你在生气吗?”澹暠嵃想要挺起身子亲亲她的樱粉唇瓣却被推开。
姚青禾伸手捧住男人的俊朗脸庞,忧心忡忡的问:“相公,你除了是醉花山庄的少庄主,果真没有别的身份吗?”
澹暠嵃眸光微闪,“娘子不信我吗?”
信吗?如果他没有别的身份,怎么会认识太子呢?而且太子还称他为“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