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青禾来到澹暠嵃身边,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歪着脑袋笑嘻嘻的问:“相公,你把崔福全给杀了?”
陈夫人捂住心口,泪眼汪汪的瞪向澹暠嵃,“你果真杀了我的全儿?”
澹暠嵃冰冷俊朗的脸庞没有丝毫动容,他双手握住交叠在腹上的冰凉小手,墨漆鹰眸眺望远方,“他已是废人,活与不活皆在他一念之间。”
“他在哪里?”陈夫人几步上前抓住澹暠嵃的胳膊,焦灼愤怒的质问:“快告诉我,全儿在哪里?”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放心,我不会让你再见到他的。”澹暠嵃抽开胳膊,反手揽着姚青禾步步后退,墨漆鹰眸如盯猎物般警惕的瞪着陈夫人。
“嵃儿,我有些话要与她说,你……”
“不可能。”澹暠嵃断然拒绝,将小娇妻护在身后连根头发丝都不让陈夫人瞧见。
陈夫人一口闷气堵在心口,憋得她满面绯红,狭长的三角眼充血红红的。
“嵃儿,我是你的奶娘啊。虽然我养你时你已经五岁不用吃我的奶水,但是我们的母子情不该变成现在这样。难道你娶她之后,眼里便没了别人吗?”
澹暠嵃欲要反驳,却被一只小手狠狠掐了腰侧。他全身绷紧,疑惑的扭头看小娇妻。
小兔子似的从他背后蹦出来,姚青禾挽住男人的臂弯,趾高气扬的睥睨对面的老女人。鄙夷的哼哼两声,反驳道:“这位大娘是不是脑袋被马蹄子踹啦?自古男人成亲之后,只认媳妇不认娘。”
水润润大眼睛把陈夫人从头到脚打量几回,鄙夷之色更甚。姚青禾面对自家男人,眼角余光瞥着气到脸白的老女人。
“一个没用的老奴才仗着自己有点苦劳竟敢欺负到主子头上,还妄图谋害主子。这位大娘,你的脑袋果真被马蹄子踹啦。”
“你给我闭嘴。你这个没家世、没容貌、没身段、没脸面的无耻女人!”陈夫人双拳垂在身侧,极力克制着不冲上去撕了这低贱村姑的脸皮。
姚青禾阴阴冷笑,“老太婆,你对自己很了解嘛。一个老奴才有家世吗?已经坟土埋半截的老女人有容貌吗?生了孩子的水桶腰,已经你在腰上缠了厚白布就看不出一肚子肥皮赘肉?至于脸面,身为老奴才的脸面是主子给的,你敢谋害主子就虽再妄想脸面。你的脸面早与你的黑心肠被狗吃了,找不回来啦,老太婆。”
“你……!”陈夫人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她暗咬牙,在姚青禾洋洋得意的与澹暠嵃眉目传情之时,一只银光闪闪的短剑朝着姚青禾的心口刺过去。
“你去死吧!”
刹那间,姚青禾脑袋蒙白,澹暠嵃抱着旋转半圈,快速交换了位置。
噗!
锋利的剑刃刺入澹暠嵃的背后。他眉间微蹙,半个转身抬腿直踹陈夫人的腹部。
陈夫人捂着肚子痛苦的“唔”声,连退数步。
“相公。”
澹暠嵃颓然跪地,姚青禾惊慌失措的抱住他下滑的身体,“相公,你别睡啊,我马上带你回醉花山庄,我们去找四叔。”
泪水止不住的涌出眼眶,擦也擦不完。她圈住男人的粗腰,想要凭一己之力将他扛到肩上。
数次失败不仅没有扛起澹暠嵃,还让他摔躺在地上,短剑刺入得更深。
姚青禾把快要昏厥的男人翻个身,那短剑幸好刺歪了位置,没有伤到要害。她慌忙把自己带在身上的金创药膏拿出来,快速拔出短剑,正要敷药时顿觉颈间冰凉且微微刺痛。
“站起来。”陈夫人将匕首重压在姚青禾颈侧,瞟了眼面朝下趴在雪地上的澹暠嵃,“你,进到马车里去。”
姚青禾慢慢转身,水润润大眼睛笑意盈然,她目不转睛的与陈夫人对视,本是平静无波的神色却让陈夫人心虚畏惧起来。
陈夫人眉心紧蹙,故意大声威胁道:“你别动歪心思,我手里的刀也不长眼睛。”
“老太婆,你手里的是匕首,不是刀。”姚青禾笑着提醒。在陈夫人心神不宁、神色恍惚之时,她忽然一手握住横在颈侧的匕首,另一手毫不犹豫的握住短剑向陈夫人的腹部“噗”的刺进去。
陈夫人眼神凝滞,她慢慢低下头,看着刺入腹中的短剑,正是她刚才刺伤澹暠嵃的那把。
“你,会功夫?”
“不会。”
姚青禾冷哼,毫不犹豫的抽剑而出,抬腿将陈夫人踹倒在地。
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漂亮的抛物弧线瞬间移向马车那边,幸而有个蒙面黑衣人的尸体做肉垫,给腹部受伤的陈夫人起到缓冲的保护。
鲁一和鲁二领着护卫们赶来,他们浑身血气,浓重的煞气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罗刹鬼。后面的护卫们也伤痕累累,甚至有人被砍掉一条手臂。
“少夫人,埋伏在山谷里的杀手全部奸灭。”鲁一拱手禀告,故意加大声音让受伤摔在尸体上的陈夫人听见。
姚青禾眯起眼睛。如果她没有猜错,鲁一说谎了,山谷里还埋伏的很多杀手,而且藏得很隐蔽。
“把陈夫人绑起来,送相公出山。”姚青禾拿帕子擦掉脖子上的细小血珠,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澹暠嵃,招来鲁一低语几句。
鲁一面色凝重,也小声说说自己的想法。
商议之后,鲁二负责护送澹暠嵃出谷,而鲁一留下来保护姚青禾,还有成为阶下囚的陈夫人。
“你想对我做什么?”
陈夫人捂着腹部流血不止的伤口,她已开始看不清事物,听力也渐渐失去。她知道自己失血太多,也许会死。
姚青禾蹲下来,强扯开陈夫人的手,将药膏敷在伤口上,“看在你还有大作用的分上,我暂且留你一条狗命。”
陈夫人警惕的盯着她,颤抖的问:“你想引出谁?”
姚青禾会心一笑,“你背后的那个人。”
“哈哈,你别想了,他们不会出现的。”陈夫人勉强支撑起来,得意的说:“你不过是他一时贪图新鲜的玩意儿。等到他玩腻的那时会毫不留情的毁了你,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直到成为行尸走肉。”
“生不如死?行尸走肉?”姚青禾掐住老女人的下巴,“我只知道,现在生不如死的人是你?行尸走肉的人是你的儿子。”
“哈哈,你错了。嵃儿不会伤害全儿的,而且会将醉花山庄交给全儿。”陈夫人得意忘形的高扬下巴,一副胜利者的表情,“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他如何忍心对亲弟弟下手?”
“是吗?”姚青禾阴恻恻的笑,走到陈夫人面前,一脚踩在老女人的胸口上,“我真不明白你的自信是从哪里来的?你能断定崔福全就是你失散多年的亲生儿子吗?”
“你什么意思?难道全儿,他不是我的儿子吗?”陈夫人如遭雷击,她怔愣得目光呆滞,“不,你在说谎,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全儿是我的儿子,他的弟弟旺儿……旺儿被杀了,是你们害死旺儿的。我的另一个儿子啊,是你们杀死他的。”
“崔福全和崔福旺真的是你的儿子吗?自从你将他们丢弃在醉花山庄后门到现在,你见过他们几次?”
姚青禾慢慢抬起脚,蹲下来与陈夫人平视。诛心者,能杀人于无形,能置人于死地。一个生性多疑的老女人,若在她的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只需浇上引导迷惑的水,那种子会迅速发芽,然后生长出能缠死人的藤萝。
“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们,可是我一直知道他们活得好好的,娶妻生子,当上醉花山庄酿酒庄子的管事。他们很能干,他们……”
“狸猫换太子,真太子成了假平民,真百姓成为假太子。襁褓里的婴孩儿生得模样都差不多,谁能保证那一对孪生子是你生下的双生子呢?”
怀疑的种子已经发芽,只需要再浇上些迷障的养料和水,让它生长得更好。
姚青禾淡定的看着老女人,像是在聊天似的平静而安然。
相较于姚青禾,陈夫人越来越沉默,她陷入痛苦的纠结中。她心里有两个小人在争辨,一个说“不要相信她”,另一个反驳“她说得是真相”。
“当年禁卫森严的皇宫里能将刚出生的孩子偷出宫来,再送个孩子去充当傀儡。难道醉花山庄里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掉孪生子,再换上面容相差无几的双生子又有何难事?”
姚青禾怅然叹声,慢慢站起来,“老太婆,你以为李万全不会背叛吗?他为了活命,为了得到好处,他会将孪生子死去的事情禀告给你吗?”
“他是我的表弟,他不会骗我。”陈夫人反驳。
“哦,对,他是你的亲戚。”姚青禾故作恍然大悟的表情,又不怀好意的大笑起来。笑得陈夫人顿感毛骨悚然,捂着肚子伤口的手攥紧斗篷的边袂。
“你笑什么?”
“笑你愚昧蠢钝,连亲人的背叛都无所查觉。”姚青禾敛笑,正色道:“李万全早有背叛之心,他想取代你的位置,赚取更多的钱,成为你背后主子的得力帮手。而你成为他的拦路石,他不能杀了你,但可以杀了你的儿子们。”
“不,李万全是忠心于我的。他已死无对证,不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的。”陈夫人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绝不能被乡野村姑摆布。
姚青禾眯起笑弯弯的眼睛,双手交叠在胸前,“老太婆,其实你的两个儿子早在李万全出手之前已经被带离醉花山庄,至于他们现在的下落……只要你说出你背后的主子是谁,我们便送你去见你的两个儿子。”
“当然,如果你不乖乖配合的话?我立即下令将你五马分尸,然后一块一块的尸体送去你的儿子们手中。虽然你不能活着看见他们的模样,至少让他们见见自己亲娘是什么模样吧。”
“到时候,一日送一块,逢年过节多送一块。总有一日他们会将你拼完整的,到时候你的臭肉烂骨还能不能看出风韵犹存、半老徐娘的美色。”
姚青禾轻声慢语,一通话说完只见陈夫人已气得脸色铁青,全身发抖,攥紧的双手骨节泛白,此恨心头难消。
陈夫人咬紧牙关忍住暴发的怒火,指着姚青禾的鼻尖厉声诅咒道:“卑贱的女人,你会得到报应的。赫连延保就是你的下场,是你杀了他,赫连国的皇后和国相爷是不会轻饶你的!”
姚青禾微微挑眉,樱唇浅笑。皇后?国相爷?原来幕后黑手是他们呀。正在她得意之时,突然凌空传来一道低沉冷魅的威喝。
“陈夫人,你可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