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哪个人惊慌的喊了声,众人皆看过去,只见雪地里留下鲜艳的血色,甚至连澹桂芹的棉袄子上也有血迹。
澹暠嵃连忙过去抓开两个扭打在一起披头散发的小女人,刘氏和澹木石也连忙跑过来拉住澹桂芹,担忧的看向姚青禾。
“嵃儿,快带青禾进去瞧瞧伤了哪里。”刘氏胆小,看到雪地上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就犯晕。这要是真打伤了,澹暠嵃还不把一家老小都给咔嚓了。
“娘,爹,你们放开我,我今儿要撕了这个水性杨花女人的脸皮。她明明是傻子的媳妇,凭什么嫁给嵃哥哥。她这个黑心肠的女人会害了嵃哥哥,更会害死我们全家人!”澹桂芹愤懑的抓向姚青禾,又被澹木石和刘氏强拉回来。
刘氏扬手打了吵闹不休的三女儿一巴掌,她含泪指着三女儿的鼻尖,哆哆嗦嗦的质问:“到底是青禾黑心肠,还是你黑心肠?”
澹桂芹被打得怔愣,她呆呆的看着母亲,“娘,你打我?”
“对,我打你!打你痴心妄想!打你不安分守己!打你年纪轻轻竟不知廉耻!打你忘恩负义,贪图荣华富贵!”刘氏失望的放声痛哭,抓住三女儿的衣领一拳又一拳的捶打在她的肩上。
打在女儿身,痛在母亲心。刘氏攥紧拳头,赤红的眼睛瞪着自己的三女儿。这个女儿就像另外两个女儿一样令她陌生,也越来越寒心。
澹桂芹气得推开刘氏,扬起手就要打,却被张六攥住手腕。
张六气得斥骂:“三妮子,你是不要对自己的亲娘打回来?你真是昏了头了,连自己的亲娘都要忤逆吗?”
澹桂芹恍然回神,她目光呆滞的仰头看自己扬起的手,又看看面前嚎啕大哭的母亲,“娘,女儿没有,女儿没有要打你。娘,女儿错了,女儿错了。”
澹桂芹胆怯起来,她小心翼翼的环视四周的人们,包括她喜欢的那个男人。他的心里,他的眼睛永远只有姚青禾,那么她呢?真的半点不能引起他的注意吗?
澹桂芹不甘心啊。她抽回自己的手,慢慢靠近柔声安抚妻子的男人。每靠近一步,她都在默默的问着“你能喜欢我吗?”“我能成为你的女人吗?”“我当个妾室也可以,只要你肯收留我。”
无数个声音诉说着她的渴望,她的哀求。
澹桂芹来到男人面前,她故意忽略姚青禾的存在,含泪的眼睛深情的凝望男人俊朗坚毅的面庞。干裂的唇发出极轻的声音,若非离得近,都怀疑她仅是动动嘴唇。
“嵃哥哥,你愿意娶我吗?作妾也行。”
将自己的尊严低至尘埃里的少女心没能感动俊朗不凡的男人,他淬着寒意的墨漆鹰眸始终凝视怀里的小娇妻,低沉阴冷的嗓音铿锵有力的吐出三个字:“不愿意。”
呵呵,他不愿意啊。不是姚青禾阻拦,而他真真切切的不愿。
“鲁一,传令下去,即刻出山,走西北山角的一线峡。”澹暠嵃抱起姚青禾直奔向马车,路过澹木石身边时,仅赏给一个冷蔑的眼神。
姚青禾腹痛难忍,她连自己都快顾不上了,哪里还管得了澹家人。不过她没有忘记自己辛辛苦苦培育的鲜花。
“相公,花儿,要带走。”
“放心,我亲自去搬上马车的。”澹暠嵃把姚青禾安置在马车上,又有鲁二很机灵的搬来炭盆和两条被子。
铺在马车上,又放了两个炭盆在角落里。用木板盖起的简易车厢虽然漏风,但有炭盆保暖也是不错的。
姚青禾裹着被子尽量坐在前面,让澹暠嵃领人搬来的鲜花放到车后面,离炭盆最近的地方。希望到达醉花镇的时候,鲜花没有被冻伤。
方坚带着澹玿骑马,朱嘉也骑马跟在后面。没有人理睬澹家人和张六叔,也没有人邀请他们一起离开。
澹暠嵃隐怒未消,他亲自驾马车,鲁一和鲁二在前方开路,四周也有护卫和暗卫们护送。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矮西山脚下直奔西北角的巨石一线峡。
—— —— ——
当所有人翻过巨石一线峡之后,由鲁二率领护卫们牵着马一点点走过巨石的滑坡。之后有张六叔牵驴子过巨石的经验,所以马匹过得慢些,但也不是无法通行。
子夜时分,原本漆黑的夜幕却是红红的,犹如被染料染过般诡异。这是一场暴风雪来临前的预兆。
姚青禾已经疼得昏睡过去,澹玿抱着她的头,也裹着被子浅眠,偶尔听到外面呼啸的风声,不免担心的问问外面的人是否一切安好。
就这样艰难的走了半夜,直到清晨迎着瀑布般的雪花,一行人终于抵达醉花镇的大牌楼。
马车停了,姚青禾早已清醒,正在照顾着她心爱的鲜花儿。
车帘掀起,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看到全身沾满雪花的男人,姚青禾忍不住咧嘴笑了。不能怪她没心没肺,男人这副雪人的模样像极了歪果仁的圣诞伯伯。
“鸳鸯楼到了,下车吧。”澹暠嵃伸进手来,先把自己的小娇妻抱下车,又看向旁边的方坚,特严肃的说:“自己媳妇自己抱去。”
方坚俊脸一红,瞟了眼坐在厢门边的小姑娘,默默的走过去伸出手抱起心爱的小丫头。
澹玿喜滋滋的勾住少年的脖子,拿帕子为他擦去眉毛上的雪,轻声问:“冷吗?”
“不冷。”方坚直爽的回答,有点羞赧的抿唇偷笑。
“抱着自己的未来媳妇,再冷的天气也感受不到啊。”朱嘉路过小情侣身边,酸溜溜的调侃。目不斜视的抬腿迈进鸳鸯楼,指挥着鸳鸯楼的小厮们,“去把车里的鲜花儿搬进来。都小心点,那是嫂嫂的心爱之物。”
“是,二公子放心。”小厮们动作麻利的搬运着六十株鲜花,每一株都特别水灵灵的,特别漂亮。
小厮们边搬花儿边议论。这鲜花可比花牛村种的花儿更美更好,以后花牛村还牛气什么?
哼,以后的钱说什么也不能让花牛村的混账们赚去。一个个臭种花的,真当自己是有钱的大老爷呢,每次送花来都趾高气扬的。
鸳鸯楼的西铺子——鸯阁。而澹玿是个小姑娘,自然要去了东铺子——鸳馆。
两边的铺子男女有别,姚青禾已经出嫁为妇,所以可以跟随澹暠嵃进入鸯阁。
上到二楼的茶室,澹玿早就从鸳馆二楼通过拱桥跑过来,乖乖的和幸儿姑姑一起烹茶。
澹暠嵃握着姚青禾的手进到茶室,后面跟着朱嘉和方坚二人。
“幸儿姑姑,近来可大安。”
四人皆恭敬有礼的向李幸儿问好。
李幸儿颌首,站起来让座位,“快坐,别拘礼。”
澹暠嵃和姚青禾坐在首位,朱嘉居左一,幸儿姑姑居右一,方坚居左二,澹玿居右二。
光凭这个座次就能看出,澹暠嵃更像是鸳鸯楼的主人,而李幸儿虽然长辈,却也是个“掌柜”,并不算是鸳鸯楼的主人。
李幸儿烹好茶,为他们一一添茶后,亲自奉上两杯茶水给澹暠嵃和姚青禾,笑说:“前日听说少夫人能在冬天种出玫瑰花,令我好生稀罕。今日一见可是大开眼界,没想到比花牛村春天采摘的玫瑰花还漂亮、还喜人呢。”
“多谢幸儿姑姑夸讲。我原本要等百合花全部盛开之后再送来,又怕紫鸢花凋零来不及给姑姑瞧眼,所以把没有盛开的百合花花蕾也一并挖回来。”
“早年大小姐也曾想让花牛村种百合花,后来他们屡次种不成,就只能单种玫瑰花。没想到你竟然能成功种出来,以后鸳鸯楼能有更多的鲜花来推荐。”
李幸儿刚才粗略的看一眼六十株鲜花,已经算定要推掉花牛村的供货权,转给姚青禾。而且姚青禾是自家人,大把银子给自己家人赚,肥水流外人田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姚青禾高兴的握紧澹暠嵃的手,“相公,我这算不算小有所成?”
“算。”澹暠嵃眸光柔情,在看到她额上点点汗珠,心尖一紧,歪着身子凑近李幸儿耳边低语几句。
李幸儿眼眸微闪,打量下姚青禾,用手掩着嘴,低声在澹暠嵃笑说:“没事。以后别让她贪凉,女人小日子要多注意些,千万不能有房事。你多忍忍,更要体量她的心绪不宁。一会儿我去厨房熬些红米蜜豆枣羹给她吃,补好身子早点生娃娃。”
提到生娃娃,澹暠嵃薄唇翘起,看身边的小娇妻也更加柔情似水。
姚青禾缩缩脖子,小声道:“我出去一下。”
“正巧,我也有事没办完呢。你们先在这里,我出出就回。”李幸儿也起身,拉着姚青禾一同出去了。
其实,李幸儿什么事情都没有,就是派个店员去后院的小厨房吩咐一声熬些红米蜜豆枣羹,多放些南方的贡品紫砂糖(红糖的古称),那东西最补血补气。还是京城大小姐特意吩咐人送来的呢。等澹暠嵃和姚青禾离开时,她就多包些紫砂糖给青禾丫头带着。
姚青禾去了后院的茅厕一脸郁闷。看来她种花之前,应该先研究研究怎么自己手工造些姨妈巾。
茅厕的小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只纤白的手拿着一个绣花袋子伸进来,隔着门缝传来李幸儿的声音。
“青禾丫头,听大公子说你没有贴身的使用,正巧我这里有刚做好没用的,你先用着。”
“谢谢幸儿姑姑。”姚青禾豁然开朗,接过绣花袋子取出里面的东西,开始研究怎么使用。
门外,李幸儿掩帕浅笑。看来她不仅要多送些紫砂糖,连这贴身的东西也多送些吧。
小门推开,姚青禾扭扭捏捏的走出来,说:“谢谢幸儿姑姑解围,不然我要蹲在茅厕里过日子喽。”
“哪里的话。这里女人用的东西最多,也最齐全。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说。这鸳鸯楼可是你婆婆的生意,难道自家儿媳妇用点东西她也心疼不成。”
李幸儿拉着姚青禾去旁边的小房子洗手,又亲自端了碗红米蜜豆枣羹给她,说:“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派个人来取,千万别委屈自己,听到没有。”
“是,谢谢幸儿姑姑。”姚青禾不好意思的吃着红米粥,真甜呢。
环视鸳鸯楼的后院,虽然小了点,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没想到这个铺子竟然是澹暠嵃母亲的产业。
对呀,谁女人不能创业的,她的婆婆大人能拥有自己的事业,她也可以。
姚青禾美美的想着,开始盘算如何开口向李幸儿商量鲜花供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