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六踏上树桠上搭建的平台,眺望山谷里的溪流和枯草原,听着澹木石叙叙叨叨说着初来山谷时的景象,竟有点小欣喜。
三十棵大树,三十个树屋。其中有大树屋十间,小树屋二十间。
十间大树屋以南五间和北五间,中有栈桥分隔。澹暠嵃和姚青禾住在北五间,澹木石一家住在南五间,连同苗延赫等人也住在南五间。
二十间小树屋将十间大屋包围,其中偏向南边的两间小屋子分别作库房和沐浴室,北边两间小屋子也同样作库房和沐浴室。
小桂芬已经把她的娃娃放到屋子里,跑出来拉住张六的手,漾起天真的笑脸,“张六叔,我来向你介绍我们的家,好不好?”
张六忍俊不禁,从以前他就喜欢这个鬼精灵的小丫头,他家没有女儿,他媳妇还吵吵着要认小丫头当干女儿呢。
想到被崔福全糟蹋后上吊自杀的媳妇,张六眼中瞬间泛泪光。
“张六叔,快呀,那里就是你住的屋子。以前给苗哥哥住的,不过他已经回家去啦。”小桂芬强拉着张六进到大树屋里,外室里布置得很别致,有桌有椅有博古架,上面摆着几件瓷瓶子和五彩碗,一看就是特矫情的人住的屋子。
内室里摆放一张架子床,折叠整齐的缎面被子绝对不是便宜货。旁边的大屏架上搭着两件雪白长袍,已经落了些许的灰尘。旁边的梳妆台上放着一块玉佩和一个信封。
“桂芬,快去叫你哥哥嫂嫂过来。”张六拉着小桂芬走出屋子,让小丫头到北边树屋去找小夫妻来。而他站在屋门口守着,不让人进去。
小桂芬很快把小夫妻找来,蹲在门外的张六立即站起来,说:“你们进去瞧瞧吧,靠窗的桌子上有信,我不敢乱动,所以出来等。”
“谢谢张六叔。”姚青禾感动的道谢,和澹暠嵃一起进到内室里。
外室和内室除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整个房间的摆设却与之前不同。显然苗延赫离开前住在这里的那晚,已经命人重新移动过。
架子床调转了方向,上面的缎面被子被叠得整整齐齐,却不像是精卫们的手法。估计是苗延赫亲自整理的。
造形简单的屏风上挂着两件苗延赫平时穿的衣服,屏风角上坠着几挂璎珞流苏香囊,其中一个正是姚青禾亲手绣给苗延赫的。
澹暠嵃走到梳妆桌前,拿起玉佩和信,“这玉佩名为仙瑶,与凤佩是一对的。”
姚青禾接过玉佩,泪珠已止不住的落下,“他把玉玺,龙印和凤佩留给我们,现在又把仙瑶留下,到底是什么意思?”
澹暠嵃眼色黯然,将信紧紧攥在手里。
“娘子,收好仙瑶,终有一日会用到的。”
“好。”
姚青禾收好玉佩,又盯着他手里的信,“要看看不?我想知道他信里写的是什么。”
“以后有机会吧。”澹暠嵃将信贴身放好,牵着她的手,“这屋子封上吧。若苗延赫能活着回来,就专门给他住。”
“一个国家的皇帝可以跑到邻国来玩吗?”姚青禾好奇的问,可男人却阴沉着一张俊朗的脸装哑巴。
小夫妻出来,澹暠嵃去派鲁一领几个人去找鲁二,顺便骑马返回山外的村子里去采买些铁丝之类的东西。
姚青禾对张六说着抱歉,让张六住进苗央的那间大树屋。树屋的大小和格局是一样的,只是苗延赫住的这间布置华丽些。
张六是个直脾气。一辈子住在泥坯房和土炕习惯了,真让他睡在架子床上还会失眠呢。
苗央住的树屋也不错,外室同样有桌椅的矮柜子,内室也有床有柜有小桌,只是被子差了点。
不过对张六来说比乞丐住的破庙强多了。甚至这里的环境比以前的澹家堡子还要好。
姚青禾让张六熟悉熟悉屋子,便出去找澹暠嵃了。
从树屋到瞭望台找一圈也没有见到男人的影子,姚青禾问过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见到澹暠嵃。真是奇怪了。
“青禾丫头,你找什么呢?”刘氏搬着一筐冬笋子走过来,看到姚青禾站在草棚子灶屋前东张西望,便说:“嵃儿领着十个人去南山挖冬笋子,顺便打些野味儿回来。”
“怎么不吃完午饭再走呢。”姚青禾气得跺跺脚,忍不住抱怨:“这家伙真是的,我还有重要的事情找他商量呢,他竟连个声儿都不留的领着人跑了。哼,等回来看我怎么削他!”
“什么事儿不是你说得算,什么事儿不是他顺着你。”刘氏撇撇嘴,把筐里姚青禾之前处理好的冬笋子放到水盆里清洗。
姚青禾噘噘小嘴,说:“娘,我想在屋子里建个小花园子,你觉得怎么样?”
“屋子里建花园子?我没听说过,也没见过。”刘氏双手泡在水里,用头撞撞姚青禾的头,“你呀,总有稀奇古怪的点子。真真是可惜了,当初你娘真该把你生个男儿身。”
“生来女儿身也可以创造与众不同的丰功伟绩啊。”姚青禾傲傲的说完,招来刘氏一记嫌弃的笑眼。
“少夫人,这两筐冬笋子放在哪里?”安十一和安十三搬着筐子过来。
刘氏指指旁边,说:“放这里吧。”又催促姚青禾,“你去找你爹和六叔商量屋子里开花园的事情。”
“对呀,爹和六叔比相公知道的多啦。”姚青禾憨憨傻笑,看到澹桂芹来了,说:“三妹子,这里就麻烦你和娘啦。晚上咱们一起腌笋子。”
“好的,嫂子。”澹桂芹拿出新两个围裙,先给刘氏围上,又给自己围上。“娘,这些冬笋子腌菜要怎么存放啊?”
“等青禾来再说吧,咱们先处理好。”刘氏手里活儿不停,看向坐在对面的三女儿,“三妮子,你想通啦?”
澹桂芹脸上臊红,“嗯,娘放心,我不会执迷不悟,变成大姐和二姐那样的人。”
“娘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与其当人家的妾室,不如寻个相知的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刘氏低头边清洗笋子,边回忆起当年嫁给澹木石时的情景,包括之后与婆婆澹马氏之间的恩恩怨怨。即便性格软弱的她被澹马氏百般挑替,但是她却未来没有想过离开澹木石,离开自己辛苦建立的家。
澹桂芹听着母亲边回忆边叙叙叨叨的说着往事,很羡慕那样的生活。清苦些也没关系,夫妻俩的感情好才是最幸福的。
“娘,我也要找一个嵃哥哥那样懂得宠媳妇的男人。”澹桂芹昂昂下巴,那模样和姚青禾做起的傲娇表情很像,却没有姚青禾做出来的那般炫。
刘氏噗哧笑了。估计她的女儿们和姚青禾生活久了,会耳濡目染到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为吧。
—— —— ——
说到建个小花园子,姚青禾先去看了从鸳鸯楼带回来的玫瑰花秧苗。一棵棵栽在陶土盆子里,在大树屋的平台上。
“青禾丫头,这些花是不是要移栽到梯田里。我瞧着一块地没有种麦子,不如把花移种过去。”
“不,我要在那边的空屋子里建个小花园子。”姚青禾指指离大树屋最近的一间小树屋。
这座小屋是专门留出来备用的,其余的屋子都被暗卫们当作卧室,每两人一座屋子。小屋是没有外室的,但是也很宽敞,可以摆放四张架子床的地方。
澹木石看看那小屋子,抽着烟袋皱眉思考,“要运土进去吗?”
“不用。这些花可以用陶土盆子养,只是屋子里要暖和。我想着弄个罩子,周围用盆子烧木炭保暖。”
姚青禾和澹木石一起来到空空的小屋子,摆放十几盆鲜花和炭盆子不成问题。
“罩子要用什么来做?布吗?”澹木石抽着烟袋,转身走出小屋子。
“我也愁啊。”姚青禾撇撇嘴角,“我和相公偷偷跑去花牛村的花圃瞧过,他们用玻璃碎片拼接出来一个房子,里面种了很多花。”
“玻璃?那东西金贵着呢。”澹木石咋舌,为了几朵花建个玻璃房子,花牛村人的脑袋被牛蹄子踏过吗?
姚青禾捂嘴偷笑,“爹,人家种花很多年啦,虽然玻璃房子很贵,但是回抱的财富也多呀。大冬天的,人家的花圃里能百花齐放,富贵人家过年的时候最喜欢摆几盆新鲜花。那价钱肯定不少呢。”
澹木石盯着她的小脸看,仿佛她的小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财迷。
“爹,我喜欢小钱钱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哟。”姚青禾挽着老头的胳膊,“这是我们的秘密。”
“哼,等哪日嵃儿知道在你心里钱比他还招稀罕,看他不好好的修理修理你。”澹木石半调侃、半警告,被姚青禾挽着胳膊回去平台上。
张六从南边的大树屋里出来,小心翼翼的走过栈桥,笑说:“青禾侄女,听说这屋子是你设计的,真不错啊。”说完又忍不住竖起小拇指赞赏。
“谢谢张六叔。”姚青禾福了福,招呼着几个小兄弟把十几盆玫瑰花搬到小树屋子里去。
张六好奇的问:“把花搬到屋子里去做什么?不该种到地里吗?我站在外室的窗子边看到北边有梯田,麦苗长得真不错。这也是你想出来的吧?”
“是啊。”澹木石敲掉烟袋锅子里的烟灰,说:“青禾丫头竟然知道咱们南边的水梯田,还知道挖沟渠引山泉水来浇田,真真的好。”
“哈哈。自从逃难到这边,我就没见过梯田。木石大哥,要不你领我去瞧瞧?”
“成啊。走。”
说起田地,身为农民的澹木石和张六都兴奋不已。他们对土地有着强烈的依恋感,甚至土地给了他们胜过亲情的安全感。
走了两步,张六问:“青禾这边要不要帮忙?”
“不用。家里的孩子多,没人敢劳累她。”澹木石笑笑,拉着张六从南边的缓陡梯子走下去,看他心爱的梯田。
这边,姚青禾指挥着小兄弟们把玫瑰花放到小屋子里,她把人都遣出去忙活事情,独自留在小屋子里盯着十几棵玫瑰花秧苗,思考该如何将小屋子的温度保持好,让玫瑰花在短短百天之内开花。
算算时间,离过年正巧是一百天。过年之后的春季,她就可以大面积的种植玫瑰花。
“我该怎么办呢?”
姚青禾蹲在地上,却没有发现小树屋外站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