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清晨走到日暮,路过花牛村的时候,马车队继续往一线峡的方向走,而澹暠嵃和姚青禾骑马去花牛村的花圃去“偷学”,发现花牛村的花圃竟然被高高的围墙保护起来。
澹暠嵃抱着姚青禾跃在高墙的墙头往下望,意外发现整个院子用无数块玻璃碎片拼接出来的房子。
这个时代,玻璃是极为昂贵的稀罕物。一块巴掌大小的玻璃片以一个银锭为价。这院子里大玻璃房子少说有万块玻璃碎片拼成,很让人怀疑背后的钱财是从哪里来的。
避免引起玻璃房子里劳作的妇人们,小夫妻又悄悄的离开,骑着栗色马儿去追赶马车队。
从花牛村直达一线峡的路程并不长,但要走过弯弯曲曲的盘山小路。只能一驾马车通行的小路稍有不慎便会掉下陡峭的山坡,车毁人亡。
幸而拉车的马儿和赶车的暗卫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行家,即便走夜路也不担心。
这次跟着回到山谷的暗卫们仍是原来的,鲁一和鲁二也跟在其中。
姚青禾觉得总用“暗卫”代替这些孩子们不太好,所以和澹暠嵃商量后,用“安”字辈来统一编号。从安一,到安三十,每个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新代号。
至于他们以前的名字,就是醉花山庄暗阁花名册里的一个数字罢了。
从黄昏到子夜,当马车队伍终于抵达一线峡口时,前方燃起的篝火引起众人的警惕。
马车停下,姚青禾和澹玿掀帘露出脑袋好奇的观察前方。
澹玿眼睛一亮,跳下马车朝着篝火的方向跑去,张开双臂大喊大叫:“方表哥,你终于来啦。哈哈哈,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篝火旁边的少年缓缓站起来,他朝着这边走来,倾长高挑的身材很是引人注目,而篝火边安静吃草的马儿看到主人离开,也警觉的在后面跟着。
澹小妹子蹦蹦跳跳的扑到少年的身前,仰起小脑袋哈哈傻笑。
“别笑了,真丑!”少年单手握剑,单手揽住小姑娘的柳腰。嘴巴上嫌弃,眼睛里宠溺。
澹玿嘟嘟小嘴,抱住少年毫无赘肉的腰身,歪着小脑袋娇气的反驳:“我哪里丑啦。和莺莺燕燕比起来,我是第一美人。”
“是第一丑人才对。”少年捏捏小丫头的腰侧,痒得她咯咯笑起来,像小兔子似的蹦哒到旁边,吐吐舌头扮鬼脸,“你欺负我,我要找大哥和嫂嫂告状去。”
少年会心一笑,看着小姑娘又蹦蹦跳跳回去,挽着一个容貌清秀,眉眼尽是暖意的女子撒娇。
视线移到女子旁边的男人,视线相汇,少年敛起笑容,严肃正重的走过去,握剑抱拳,“大哥。”
澹暠嵃颌首,瞥了眼旁边挽着姚青禾告状的小妹妹,拉着少年走到旁边压低声:“尽快送她回京。记住,绕路走沽北镇,尽量避开官道。”
“大哥放心,小弟会亲自护送小小姐回京。”少年也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那边告状的小姑娘给听到。
澹暠嵃抿唇浅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到了京城,你亲手将信交给母亲,然后听从她的安排。”
“是。”少年恭敬的接过信藏进衣襟的衣兜里贴身保护。
“大哥,方表哥,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我也要听。”澹玿跑过来直接站到少年的身边,眨眨眼睛一副“我要八卦”的表情。
少年耸耸肩,变出个小木盒子,“你最爱吃的桃花糖。”
“谢谢方表哥,你怎么知道我最爱这一口呢。”澹玿乐颠颠的打开小木盒捏一颗品尝。眯起眼睛享受的小神情像只吃到鱼的猫儿,可爱的让人忍不住揉揉她的头。
“嫂嫂,快来,吃桃花糖。”澹玿对姚青禾招招手,突然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棉花上,她狐疑的“咦?”了声,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少年反应极敏锐,单手托住小姑娘的柳腰揽入怀里,接收至澹暠嵃的暗示,立即搂着昏迷不醒的小姑娘骑马离开。
马儿四蹄的踏声渐渐远去,漆黑的夜吞蚀了远去的影子……
澹暠嵃揽着小娇妻的纤腰,鹰眸中藏不住温柔,抬手为她拭去脸颊上的泪珠,轻声安慰:“还会再见面的。她留在这里,万一被陈夫人绑作人质,我们很容易处于被动。”
“我知道。”姚青禾吸吸鼻子,反搂住他随之走向一线峡,“相公,你已经寻到陈夫人的行踪?”
“昨日探子来报,陈夫人接到李万全被抓的消息,偷偷潜出京城。算算时间,此刻应该过了献州地界。”澹暠嵃揽着她慢慢往前走,边说:“估摸着再过十日,她也该潜入醉花镇。”
姚青禾眯起眼睛思索片刻,说:“来个翁中捉鳖如何?”
“如你所说的那般简单,我何苦送玿儿回京呢。”
“对哦。狡兔三窟,陈夫人的替身太多了,我们怎知抓到的定是她本人。”姚青禾敲敲头,嘻嘻傻笑。她脑回路单蠢了点,怎能忘最最重要的关键点呢。
澹暠嵃亲亲她的小脸,最喜欢她佯装天真的模样,其实她才是最狡猾的小狐狸。
背后火把照亮了天际,安一到安二八都背上大包袱跟在鲁一身后往一线峡走,安二九和安三十跟着鲁二赶着空马车绕路从山谷东南角的盘山路进入。
兵分两路行动,澹木石和刘氏也领着两个女儿跟在大队伍里,徒步翻越一线峡的巨石阵,抄近路回到西山脚下的树屋村。
“等一等!等一等!”
一连两声悠远的呼唤让走在最末尾的安二六和安二八回头,正瞧见一个骑草驴子的男人匆匆赶来。
“快去禀告少庄主,有人赶来。”安二八抄来小兄弟的包袱,派他赶到最前面去禀告。
“不必了。我瞧着是张六兄弟。”澹木石的老寒腿泛了,他走得慢,所以听到熟悉的唤声便返回来。
草驴子走得筋皮力竭,幸而驮着主人赶上大部队。
“木石大哥,幸好你们走走停停,不然我真赶不上呢。”张六牵着快累死的草驴子走过来,同样背着巨大的包袱,
“你怎就丢下娘仨个跑出来呢。”澹木石责备,又料定张六会跟着来。
张六抹抹额上的大汗珠子,笑说:“胡大管家心善,会照顾好娘仨个。我留在那里也没啥用处,不如跟着进山来。等明年开春,娘仨个也会进山来团聚。以后我们就跟着少庄主和青禾侄媳妇过活,吃苦也不怕。”
“唉,你呀,真是不懂享福。”澹木石笑笑,说:“你牵着草驴子慢些走也没关系。”
“成啊。”张六把背上的大包袱放到草驴子上驮着,和澹木石身后往一线峡走去。
幸而有安二六和安二八在队尾,所以当澹暠嵃和姚青禾率领大部队翻越巨石,抵达一线峡山谷的山口时,掉队的澹木石等人还在牵着草驴子翻巨石。
草驴子此刻的内心是悲剧的。它就是一头没啥能耐的驴子,为毛先把它当成马儿骑,现在又把它当成壮牛一样赶。
纤细的驴蹄子踩在光滑的巨石表面。亲娘咧!真是“嗯昂——嗯昂——”的危险啊。
“嚎什么嚎,我拉着你呢,还能让你摔下去不成?”张六赏了草驴子一巴掌,这货扯着喉咙嚎个没完,再把山里的猛兽给招来。
草驴子表示很无辜。它也不想嚎,实在太可怕啦。
澹木石嘿嘿笑,这草驴子还挺灵机的。果然大户人家驯养出来的都有灵性。就像青禾带回来的狼崽子,不仅会送别他们出山,还会乖乖的回家去守着。
“爹。”小桂芬站在大石头上朝着翻过巨石的四个人挥手,在看到父亲身后跟着的牵驴子的男人,她回头大喊:“嵃哥哥,青禾嫂嫂,你们快来看,张六叔也跟来啦。”
“我就猜到张六叔会跑来。”姚青禾和澹暠嵃坐在篝火边烤火,等到澹木石等人走下巨石才迎过去。
“张六叔,你为何不等到明年春天再和家人一起进来。冬天冷,太受罪了。”
“怕什么。我也是山里人,禁冻。”张六笑笑,放开草驴子,说:“这驴子是胡大管家送给我的。”
“胡叔真大方。”姚青禾摸摸草驴子的头。这驴子真苦命啊,瞧瞧累得四腿打颤。
姚青禾招呼着张六坐到篝火边烤烤汗气,“咱们先休息休息吃点干粮,天亮后再赶回家去。这里离家也不远了。”
大家答应着,纷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干粮,还有一口浇水的锅子正巧派上用场。
锅子吊在篝火上,水不停的烧热,每个人拿勺子舀水到水囊里,就着干粮吃得香甜。
东方露出一抹鱼白,众人也都休息好了。
澹暠嵃和姚青禾手拉手,澹木石和张六并肩而行,刘氏牵着两个女儿的手,后面跟着鲁一和一群小兄弟们,大部队徒步走向阔别半个月的树屋村。
“嗷呜——!”
悠远的狼嚎声从树屋村的瞭望台上随风而来,破开浓浓白雾传到大部队的耳中。
“狼!是狼!”张六吓得停住脚步,紧张的抓住澹木石的肩膀,“木石大哥,有狼啊。”
“青禾丫头养的狼崽子。”澹木石轻松一笑,反抓住张六的胳膊,“走吧。听我的,准没事。”
“养什么不好。偏偏养狼崽子,多危险啊。”张六小声嘟嘟哝哝,跟着澹木石一起往前走。
破开浓雾又是一声悠长的“嗷呜——!”
听到小狼的嚎声,姚青禾兴奋的大喊:“二哈!我们回来啦!二哈——!”
突然,浓浓白雾中窜出一道雪白影子,直扑向姚青禾。
澹暠嵃反应极快,手抓姚青禾护到身后,抬腿便踹向那道雪白影子。
“嗷呜!”(混蛋!)
“哈哈哈,二哈,你变样子啦。”姚青禾冒出脑袋,眨巴大眼睛看到愤愤不平的雪狼。短短十五日没有看到,狼崽子竟然大变样儿,变成最漂亮的雪狼。
“嗷呜!嗷嗷嗷……呜——!”(笨蛋!你还知道回来呀)
“当然要回来啦。我舍不得你嘛。”姚青禾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住雪狼,“二哈,你有没有想我呀?”
“嗷呜!嗷嗷嗷嗷……呜!”(闭嘴!我叫雪崽,不叫二哈,那是什么鬼)
“你的后代啊,而且是外国种。”姚青禾开心的揉搓着雪狼的毛绒绒脑袋。任谁看到都惊出一身冷汗。那是狼啊,吃人的狼啊,姚青禾竟把狼当成狗崽子一样蹂躏,这画面好惊悚。
“嗷呜!嗷嗷嗷嗷呜!”(回家,熊大哥在家)
姚青禾笑了。她的团子来了。
“滚滚!我的滚滚,我回来啦!”
姚青禾丢开雪狼,兴高采烈的跑进浓雾中,眨眼间便没了踪影。
澹暠嵃抚额,低头看看同样无奈的雪狼,“走吧。回家去。”
雪狼嫌弃的瞟了男人一眼,“嗷呜!嗷嗷嗷呜呜!”(兄弟,你媳妇真傻)
澹暠嵃听不懂雪狼在嚎什么,但是看懂了它眼中的鄙夷。好吧,他此刻内心是崩溃的。娶个不懂事的媳妇,他也很无辜啊。
怕姚青禾出事,澹暠嵃交待鲁一率领大家回树屋村,他和雪狼比速度,看谁先抵达树屋村找到姚青禾。
当浓雾中的树屋村近在眼前,就看到姚青禾蹲在平台上“呜呜呜”的哭,旁边胖圆圆的大熊猫正津津有味的啃着竹子。
“娘子!”澹暠嵃直接跃上平台,一把将她揽入怀里,寒冽鹰眸瞪向大熊猫。这家伙害他的小娇妻哭,竟然还有脸吃?
姚青禾扁扁小嘴,把手中的东西举到他的眼前,“相公,你看这是什么?”